与虎同穴

“跟着爹爹，还好过啊，就怕爹爹，娶后娘啊，亲娘啊，亲娘啊……”在这种时候响起这样的歌声，实在是不伦不类，苏兮也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只好不说话，看着白玉琥拿起了手机。
    “干吗？”白玉琥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温柔，但他也说不清听到手机彩铃时的心情究竟是高兴还是生气。
    “老虎，你快回来了吗？”
    “你要等我回去干吗？”白玉琥的声音更为不悦，吴晓来怎么也学着他的前女友那样开始查问他的行踪。
    “老虎，我……”吴晓来停住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白玉琥听出不对劲，吴晓来的声音好像带着些痛苦。
    “老虎，我胃痛。”
    吴晓来犯胃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白玉琥松了口气，“你快找药吃啊，给我打电话能止痛吗？”口气里虽然带着埋怨，却已经轻柔了许多。
    “老虎，痛得好厉害，我、我浑身没劲……坐都坐不起来……老虎，你快点回来啊！”吴晓来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痛成这样？你确定是胃痛吗？”别看吴晓来平时喜欢叽叽喳喳，但在正事上绝对不会小题大做，白玉琥也禁不住紧张起来。
    “我也不……知道，老虎，好痛啊……”吴晓来真的哭了出来。
    “别哭，你先不要吃药，在家里等我，我马上回来。要是觉得受不住了，就先给医疗所打电话，让他们上门出诊，记住了吗？”白玉琥说得又快又急。
    “嗯，老虎你快点……”
    白玉琥关上手机，抬头对苏兮匆匆说道：“抱歉，家里出了点事，我必须马上回去。谢谢你的风兮。”
    苏兮没有说什么，起身送他。等白玉琥跨出大门时，她突然问道：“是她吗？”
    “你说谁？”
    “你的小保姆，是她吗？”
    “不，她不是我的小保姆。”
    苏兮莞尔一笑，“我明白。”
    白玉琥很想对她说其实你不明白，但他想，就算他说了苏兮大概也不会明白，因为连他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了。
    回到家里，吴晓来已经躺在床上，护士正在给她挂输液瓶，看来刚才是痛得顶不住了。白玉琥连忙向前来出诊的医生询问，医生说初步诊断是胃部筋挛，具体触发的原因还要等第二天的验血结果。如果血液检查一切正常，排除食物中毒的可能，最大的嫌疑便是患者昨晚喝的酒。
    吴晓来擅长厨艺，对食物营养和搭配也很有研究，不太可能发生食物中毒的事，白玉琥揣测应该就喝酒惹的祸，再想起吴晓来昨晚酒醉后的言行，便有些生气。
    走进房间一看，吴晓来脸色煞白，嘴角泛青，头上冒着虚汗，没有插针管的一只手还抚着胃部，比起上一次发高烧的惨状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所幸头脑仍然清醒，看见白玉琥，眼睛里又泛起了泪花。
    “老虎……”
    白玉琥丝毫不心软，满脸冷然，“明知道自己的胃不好还要喝这么多酒，喝点啤酒也就算了，还要喝白酒……你没喝过白酒，忘了吗？凑什么热闹？”
    “陈敏心里难过啊，我不陪她喝多不好。”
    “她要借酒浇愁，你就要跟着借酒浇愁？这叫什么朋友？”白玉琥对陈敏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吴晓来刚才痛得死去活来，好容易缓和了一些，却又遭到白玉琥的指责，心里委屈，嘟着嘴埋怨：“你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我都没说过你，我安慰朋友又有什么错？再说了，要不要你们这些男人没良心，我们昨天晚上用得着借酒浇愁吗？”
    站在床边的小护士看了白玉琥几眼，眼神里失了些刚才的羞涩和仰慕，多了些鄙夷和敌视。大概是在想，这男人真过分，家里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要在外面花天酒地，还让女友生病时一个人求医，人果然不能貌相。
    白玉琥猜测着小护士的想法，心里更觉尴尬，但总不能在这里解释说他和吴晓来的关系，只好冷着脸说：“行了，不舒服就少说话，好好休息。”心想，等你好了再收拾你。
    送走了医生和护士，白玉琥又回到吴晓来的房内，问道：“还痛得厉害吗？”
    “比刚才好多了。”
    白玉琥便又往外走，吴晓来急忙叫了一声，“老虎……”
    白玉琥回过头来，“知道了，我不走，换身衣服就回来。”换了身衣服，搬张椅子坐在床前，这一次他可不会再睡到床上去了。
    “老虎，你刚才是不是和苏兮在一起啊。”
    “嗯。”
    “那我岂不是打扰你们了？”
    “嗯。”
    “你是不是不高兴。”
    “嗯。”
    吴晓来抬眼看了看白玉琥平静的脸庞，“你真讨厌！高兴就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说出来不好吗？非要学什么喜怒不形于色，吓唬人好玩啊！”
    “嗯，我不高兴，但不是因为你打扰了我的约会，而是因为你太不爱惜自己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叫了两次急诊，挂了两次输液。”
    吴晓来有些不好意思，把被子拉上来遮住脸，“我也不想生病啊，又不是很舒服的事。”
    “唉，你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是怎么活下来的？”
    被子拉开了些，露出一双大眼睛，“嘿嘿，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虽然困苦些，但却无病
    无灾。大概现在得的是富贵病吧。”
    白玉琥也笑了，“有力气胡扯了，看来你的胃应该是不痛了，那就快点睡吧。”
    吴晓来听话地闭上了双眼。虽然今晚被胃痛折腾得很凄惨，但现在的感觉却是很好、
    很好、很好……
    第二天，胃已经不痛了，可白玉琥还是坚持吴晓来在家休息，直到医疗所的化验报告出来。“你不是已经断定是喝酒引起的嘛，干吗还要等化验结果啊？”吴晓来嘀咕，却只是换来一记冷眼。
    晚上白玉琥回家时，吴晓来恭恭敬敬地奉上化验单，证明自己一切正常，终于得到了特赦，明天可以上班了！真是奇怪，她现在怎么这么喜欢上班啊？
    吴晓来怀疑林婠婠在她身边安装了监视器，因为这天晚上她就打来电话表示慰问，呃，确切地说是表示鄙视。
    “嘿嘿，吴晓来，你和你家老虎住在一起不过半年就大病两场，是和你家老虎犯冲啊还是和豪宅犯冲啊？不如搬出来吧，你这苦命的小白菜还是住陋室好些。”
    “胡扯！我胃痛是因为喝多了酒，和这房子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是在嫉妒我。”
    “呸！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胃痛还是嫉妒你有酒喝？你干吗喝酒？嘿嘿，是不是因为看人家白玉琥和苏兮郎情妾意刺激你了。”
    “哈哈，一对假情侣怎么可能刺激到我，就算是真的我也无所谓。我喝酒不是为自己，是陪以前的同事。”吴晓来便把陈敏身上发生的事告诉了林婠婠。
    “哼，依我看，这都是她自找的，没什么值得可怜的。”
    “她当然有错，可是何经理也有错啊。如果他早点表明态度，断了陈敏的遐想，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我觉得这和那位何经理没什么关系，大家都是成年人，她怎么会认为自己是在为爱情而牺牲呢？真是幼稚！晓来，你就是心太软了，这种人不值得同情。”林婠婠不同意吴晓来的看法。
    “婠婠，我不是心太软，我是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
    “害怕你和秦罗之间也会变成这样。”
    “……胡说什么？”林婠婠的声音突然变小了。
    “难道不是吗？秦罗对你的心思大家都看得明白，你却偏偏要装作不知道，也不肯表明态度，害得秦罗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现在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没有女朋友，你就不担心他会铤而走险？”
    “瞎说什么！他又不是陈敏，能干什么傻事！”
    “唉，干傻事也许不会，但你认为他还能忍受几年？婠婠，把一切说清楚吧。如果你不喜欢他，就早些放开他，大家还可以做朋友；如果你喜欢他，更应该告诉他，免得他心灰意冷之后你追悔莫及。其实，我觉得你是喜欢他的，可为什么你不肯说出来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林婠婠用一种不同于平常的缓慢而低落的语气说道：“晓来，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时玩过的那个测试游戏吗？一个老巫婆拿着三颗石头给你挑选，一颗很漂亮，一颗很普通，一颗很丑陋，而你只能挑选一颗。”
    吴晓来想了想，“记得啊。这个测试是看你的择偶标准，我挑了最漂亮的那一颗，因为我是个外貌主义者，你挑了普通的那一颗……靠！你不会是想说你不选秦罗的原因是因为他长得太帅了吧！”
    “当然不是！唉，其实当时我心里也想要那颗最漂亮的石头，可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普通的那颗。因为我觉得漂亮的东西充满了诱惑也充满了危险，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太漂亮、太优秀的东西，我恐怕……守不住啊。”
    “婠婠，你……你担心配不上秦罗？”吴晓来没有想到，看起来自信、剽悍的林婠婠，内心深处居然有着这样的自卑。
    “嗯……”第一次在好友面前剖开心怀，林婠婠觉得很沮丧。“他的条件这么好，在他身边也有许多比我优秀的女孩子，我凭什么认定我会是他的唯一？而且，他虽然对我好，却从没有表露过喜欢我的意思，也许他只是把我当朋友，又或者他也在犹豫我能不能配得上他。你说，我怎么表明我的态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