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天真冷,尤其是在这不遮风不挡雨的野外,吹着刺骨的寒风,更是冷。
杨二宝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头顶捂着棉帽子,双手抄到袖筒里,正在原地跺脚,见呼啦啦的来了这么多顾客,不禁大为欢喜,待看清大部分都是孩子时,又有点小失望,不过不要紧,孩子的钱最好赚,他不像大人那么斤斤计较。
杨二宝拢了拢军大衣,指着摊位上的样品说道:“你们来我家可是来着了,我们家的炮是全市场里最好的,根本没有哑炮,怎么样,来几挂?”
石可拿起一挂小红鞭翻看,“嗯,你家炮仗怎么卖?”
“小鞭二百响三毛,五百响五毛,大地红二百响五毛,五百响八毛,震天雷二百响八毛,五百响两块,还有二踢脚,你们要什么样的?”
念念唯恐大姐不给他买大地红,急忙扯扯石可的衣服,“大姐,要大地红,要大地红。”
杨二宝听到了,夸赞道:“哎呦,这小朋友会买,我们家大地红顶顶好。”
张军将视线收回来,问摊主,“老板,你们这里随便放炮就没人管吗?”
“谁管放炮呀,你要是不放,谁知道你家的炮响不响。”摊主指着地上的炮仗皮说道:“我也没少放,你看地上都是皮。”
“这里面这么多炮,你们就不怕出问题吗?”
杨二宝随口道:“多注意点没事。”
听摊主这语气,就知道他根本没把安全俩个字放在心上,张军不禁拧紧了眉头,“你们这个市场是哪个部门管理的。”
“工商所呗,每天上午都有人过来收费,收完费就走。”
石可又开启了讲价模式,“这个二百响的大地红便宜点多少钱?”
“少了不能卖呀。”
杨二宝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炮声又响了起来,石可姐弟急忙又捂上耳朵。
杨二宝习惯了,倒不觉得有多响,他以为石可刚才没听见他说话,用手指指鞭炮,又伸出巴掌摇了摇,意思不能便宜。
炮声息了,石可忙道:“老板,你就便宜点吧,我们多买点。”
杨二宝:诶~不是说小孩子不会斤斤计较来,怎么这闺女这么能讲价。
张军的心思并没有全部放在这里,他忧心的不时看向鞭炮响的方向,在杨二宝的眼里,感觉这人有些心不在焉。
鞭炮声此起彼伏,石可趁着声音小的空挡继续讲价,“老板,你便宜点,我们多买点。”
杨二宝摇摇头,“不行啊,有本管着呢。”
念念抬头 ,“大姐,要不咱上别家看看?”
张军想尽快离开这里,“算了,就买他家的吧,这里太危险,买了咱赶紧走。”
看着张军严肃的表情,石可也有了危机感,答应道:“那好吧。”
买完鞭炮,张军就带着他们往回走,待远离鞭炮市场,张军把自行车停好,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糖果一人分了几块,“可可,你带着他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使命感告诉张军,面对如此危险的场面他不能选择置之不理,他打算再回去一趟,给大家伙提个醒。
石可扶着车把点头,“好。”
跟军子哥出来就是好,有好吃的,念念喜滋滋的剥开糖纸就开吃。
张军快速的跑回鞭炮市场,杨二宝正挑着一挂大地红准备点火,看见张军,忙扔下手里的火柴棒,问道:“小兄弟,咋又回来了?”
“工商所的人还在市场里面吗?”
杨二宝踮脚往里看了看,“在的吧,没看见他们出去。”
张军顺着杨二宝的视线开过去,“在哪呢?”
杨二宝皱皱眉,“看不清,你自己去找吧,穿着制服正收费的人就是。”
“好,谢谢。”
一到年根增加那么多摊位,工商所也很忙,李涛带着梁利平、韩国栋两名同事挨个摊子收管理费。
这个时候收管理费和平时收的不同,平时都是常摊,都是定了固定的钱数按月收钱,现在不一样,临时摊位都是按摊位的大小按天定费。
李涛他们权利就大了,摊位定费他们说了算。
在摊主眼里,工商所的同志那得巴结着,谁叫人家管着你呢,开张票就是钱,有那眼睛活的,看见人来,急忙先上烟,再一个劲的说好话。
李涛嘴里叼着烟,正在给人开票,忽然有个人影站在身边。
“同志,请问你们是工商所的同志吗?”
李涛抬头瞟了一眼,是个挺精神的小青年,就是脸色有些焦急,能看出来,这小青年一定是遇见事了。
“是啊,你有什么事吗?”
张军微喘,“您跟我上这边来,有个情况我想跟您汇报一下。”
“哦。”李涛将纸笔递给梁利平,跟着张军往旁边走了两步,“什么情况?是不是有人欺行霸市?”
“不是不是。”张军举起胳膊在市场里划了一圈,“是这样,您觉不觉得这里随便放炮太危险了?”
李涛左右看了看,“放个炮仗有啥危险的,各位摊主也注意着呢,毕竟货就是钱,他们也不想出事,放心吧,这个市场形成好几年了,根本没出过什么事。”
张军急道:“以前没出过事不等于以后不会出事,同志,我有个建议,为了安全起见,应该禁止摊主在市场里面随意放炮。”
李涛把烟叼到右嘴角,升起的烟味熏得他右眼半闭 ,他有些不耐烦,“大过年的 ,你看你这小青年就不会说句吉利话,什么叫不等于以后不会出事,再说了,人家摊主都不心疼钱,你干嘛要禁止人家放炮。”
“不是钱不钱的事,同志 ,你看这炮仗乱飞,哎呦 ,小心!”张军拉了李涛一把,躲过一个飞炮 ,“你看你看,这不就飞过来了,这幸好是落到地上,要是落到货车上,摊主再没注意到,是不是有引起爆炸的可能。”
有道是火炭不落到谁身上谁觉不到疼,虽然飞炮没崩到李涛,到底还是吓他一跳,李涛沉吟一下,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我看看,嗯,是得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注意一下,没事别放炮。”
李涛拍拍张军的肩膀,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一会儿收到哪个摊位跟他们说一声。”
张军强调,“不能单单说一声,要严令禁止。”
两人正说着安全问题,不成想,在市场的中心位置一场斗炮即将开始。
缘起相邻的三家摊位吹嘘自己家炮仗好,声音响,威力大,吹到热闹处,不知谁说了一句,光嘴上说有什么用,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于是三家摊主各自拿出了自家威力最大的炮仗挂到竹竿上。
本地的风俗是,过年时谁家放的鞭炮越响,来年这家过得就越旺,这几年市场经济的慢慢放开,监管力度又不到位,这就导致了鞭炮越做越大。
殊不知,一场灾难即将降临,三挂震天雷同时响起,炮声震的人耳鼔嗡嗡作响,连看热闹的大人都捂上了耳朵,见此场景,放炮仗的摊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正在这时,灾难发生了,在共震的作用下,其中一个拖拉机上的炮仗发生了大爆炸。
“轰――”
大地也跟着颤抖。
接着相临车上的炮也陆续爆炸,临近摊位的人瞬间被冲击波掀翻在地。
人们都惊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
张军也没有想到事故会发生的如此之快,炮声四起,鞭炮和炸起的石头、铁片、木棒到处乱飞,奔跑中的人民顿时成了活靶子,不时有人倒下。
张军马上向事故中心跑去,边跑边喊,“趴下――快趴下――”
李涛傻眼了,嘴唇哆嗦着,连嘴角的烟掉了都不知道,“我×、我×、我×!”
梁利平韩国栋最先反应过来,他俩转身就跑,路过李涛身边的时候,韩国栋顺手拉了一把还处在呆滞状态中的李涛,“李涛,快跑呀――”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掩盖了张军的喊声,慌乱的人们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顾不得撞到了什么,踩到了什么,只想快速离开这里。
此时整个市场犹如炼狱,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凄厉的呼救声,痛苦的she
yi
声,绝望的哭喊声到处都是。
捡哑炮的孩子们哪里知道什么危险不危险,他们只知道,炮声多的地方,哑炮也多,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追逐着炮声跑,刚开始还满怀欣喜等着炮声停下后就上前抢哑炮,突然间,天崩地裂,一片哀嚎,他们都吓懵了,吓傻了,大一点的孩子反应过来后还知道跟着大人往外跑,小一点的腿短跑的慢,跑几步就被人撞倒,踩踏,到最后他们只能无助的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张军弯腰跑过来,眼见着一只大脚就要踩到一个弱小的孩子身上,他牙呲欲裂,拼命大喊,“小心,别踩到小孩!”
此时此刻,场面极度混乱,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慌乱的人们根本不会去辨别别人在喊什么,他们的眼里只有一条逃生的路。
灾难,往往是最能考验人性的时候,当关系到切身利益尤其是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人是自私的。
若是平时,看到可爱的孩子们,他们有可能会抱以微笑,但是现在,顾不上了,先逃出去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张军飞扑过去,堪堪在大脚踏到孩子身上的瞬间,将孩子捞在手里,再一个利落的侧翻,他单膝跪地,稳定身形的同时,孩子已经抱在了怀里。
小柱子上一刻还绝望的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爹和娘,下一刻就被天神一样的男人抱在怀里,他张着大嘴连哭都忘了,只是呆愣愣的仰望着抱着他的男人。
现场已经失控,张军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救助更多的人。
现在,事故中心地带已经没有了人,不,是没有了能站立的人,除了受伤躺下的,其他的人都已经跑掉了。
张军迅速判断出安全地带,他抱着小柱子快速向那里移动,顺手还捡了几个伤号。
爆炸还在继续,轰起的炮仗拉着哨到处乱飞,崩的到处都是,落到别人的货车上,数量大到根本来不及扑灭就开始爆燃。
暂时没有受到波及的摊主一看不好,也顾不得收拾样品,拉起车就往外跑。
市场本身就处在一片洼地之中,因为爆炸,地上又增加了大大小小的坑,浓烟四起,到处都是飘荡的纸屑,火药的味道刺鼻。
李涛三人跟着人流跑出市场,回头望时,后怕的腿都打颤。
李涛工作十几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惨烈的如同战场,他颤抖着手,想去摸烟,又怕同事看见他这样失了颜面,他右手抓住左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梁利平和韩国栋并没有比李涛好多少,他们连滚带爬的跑出来,衣服上除了泥土,还有炮仗炸出来的破洞,更为滑稽的事,韩国栋耳朵上夹着一支烟,只是烟因为跑动,只有后屁股还夹在耳朵上。
“李涛,怎么办?怎么办?”韩国栋嘴唇哆嗦着。
梁利平脸都白了,他刚参加工作一年,这时候更是懵圈,别看他工作经验少,他也知道,刚刚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故。
梁利平和韩国栋都把视线放在年纪稍大一点的李涛身上,此时此刻,李涛就是他们俩个人的主心骨。
“国栋,你赶紧回局里去报信,利平,你年轻,车子骑的的快,快去医院搬救兵。”
“是!”
“好!”
市场里面能跑的都跑出来了,李涛焦急的看着里面,浓烟中,他看见有一个人影在里面穿梭,这个身影和给他提醒的那个小青年很像。
李涛双手合成一个小喇叭,大喊:“喂――快出来――里面危险――”
张军正忙着救人,部队学到的急救措施派上了用场。
伤员太多了,大多数都是事故刚发生时炸伤的人,还有在逃生过程中被踩踏的人。
炮炸的差不多了,大型的爆炸已经没有,只剩下零星的炮声,炮声是越来越小,she
yi
声却越来越多。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
“疼死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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