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乱情迷

第18章


我直视她的眼睛。 
  “没什么。只是那个产妇死得有点冤罢了。命该如此吧。”她话里有话地说,“要是那天高主任在,也许就不同了。” 
  墙白的更加眩目。那个梦境,就清晰地在上面上映,每一个细节都无比生动。 
  “有些话不能胡说的,高护士。”我把“高护士”强调了一点,意思是说,作为护士,水平有限,不要妄下结论。 
  她低下头来,笑笑,无所谓的样子,然后,一扬头,哼着歌走了。 
  想起那天张谭的颓丧,想想那天我在走廊尽头看到的骷髅……头重脚轻。 
  “命该如此吧。”高源的这句话响起来,在半空中回旋出无数内涵。 
  回到办公室,看到隔壁张谭的办公室,门半掩的,张谭双手按着桌子看外面的天空,那个宽阔的充满生杀威力的背影,留在我的视线里。 
  接着,我看到他伏在桌子上,样子疲惫至极。 
  我一定不会把我刚才的所闻所见说给他听的,他不应该受到良心上的自我谴责,他尽力了的。 
  再说,人已经死了,死者长已矣,再去计较什么,也都毫无意义的。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往前走,刚进办公室,小荷说:“章冰!一百元钱!” 
  “做什么?”我问。 
  “爱心捐款!”她说。 
  “又爱的哪门子心啊?”我烦。 
  “谭主任发起的,一个产妇和她的孩子前几天在咱们医院里没保住。那家人生活很困难,讨个媳妇不容易吧。说不定咱章大小姐的这一百元钱感天动地,让那个倒霉的丈夫,重新振作也说不定—掏钱!” 
  我把一百元钱默默地交给小荷,那张钱红得很异样。 
  张谭,他还是什么事都知道的。 
  晚上回到家,四壁空空,没有嘉铭在,我就不用在锅碗瓢盆里孤军作战了,但这段时间,竟然不好打发。 
  打开DVD,理·查德的钢琴曲就叮叮咚咚地敲在这静寂的空间里,抒情又娴雅。 
  回家来了,单位的事情,就不要再来打扰我吧。 
  我揉了揉额角,打开冰箱,找方便面。味道鲜美。 
  看书,上床睡觉,想起吕静,想打个电话,又想可能不方便,把那个号码按了几遍,每次要接通的时候赶紧按死,无聊。 
  又是晚上,又要睡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没什么是大不了的,什么事情都是时间的沉淀,又都将被时间荡涤得一干二净,什么是非功过,什么清规戒律,什么王权富贵,什么奇情轶事,南柯一梦而已。 
  睡吧,睡吧,明天太阳又是新的…… 
  睡不着。 
  我最恨失眠,整个身体都疲惫到了极点,但眼睛和神经都清醒无比,即使努力闭着眼睛不睁开,还是没有办法休息好。白天的、以前的发生的事情,都如同跑龙套似的,统统都涌过来,脑袋都累得疼,记忆力却异常锐利! 
  见鬼!离了嘉铭这厮,我还真不习惯!他现在在做什么?他在哪里呢? 
  我翻来覆去,一时也安宁不了。 
  数羊吧。除了数青蛙,就是数羊。 
  我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不是失眠,就是做噩梦。一梦醒来,就像打了一场战争,汗流浃背,可那也比失眠强。 
  如果嘉铭在家里,他会陪着我数羊,我数数,他拍着我,就像哄小孩那样,我被他拍得很快就迷糊了;有时,他就陪着我起来看影碟,大多是恋爱的肥皂剧,我喜欢的,虽然知道里面的男女主人公都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举手投足都是惺惺作态,但我看得两眼放光,嘉铭却在一旁歪着睡着了,我就叫醒他,一起上床,那时,我也累极了,会很快入睡;嘉铭喜欢美国大片,最好是枪战的,我不喜欢看,他自己看,噼噼啪啪的枪炮声传过来,我就叫着烦,他就只好关掉……他曾经很疼我,事事都让着我……可是…… 
  我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外面是惨淡的天光。眼睛适应了黑暗,这屋子里的一切因为熟悉而清晰出来。 
  床对面悬挂着大幅的照片,是嘉铭精心选出来的我们的单人照,拿去用电脑处理后,合在一起的,效果非常好,照片上的我们都是二十岁,还在上大学。嘉铭说,我们应该地老天荒的在一起,虽然那时我们还彼此不认识,但照片可以弥补这个缺憾,所以我们从二十岁就已经在一起了。 
  现在,他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 
  他出差了,有事要忙。 
  我们都结婚了,是快到而立之年的夫妻了,不能每天都守在一起,还要干事业,还要生儿育女,以后还要赡养老人…… 
  吕静现在已经睡着了吧,他们的床是怎样的位置呢?南北?东西? 
  嘉铭出差有点太频繁了,我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我怎么会和吕静在一起呢?有时候,就是想有人在身边陪着,哪怕什么话都不说…… 
  羊数到几了呢,没困反而清醒了不少,夜静得让人发愁。 
  实在没办法躺在那里了,我起身来看碟片。 
  都是已经看过的了,嘉铭已经很久没有陪我看了,也没给我借来新的片子,我就只好看旧的。 
  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说:“亲爱的,嫁给我吧,我想和你长相厮守。” 
  女主人公接过男主人公的玫瑰和钻戒,笑得如同一朵鲜花…… 
  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说:“你怎么这么能唠叨!都不能把你当哑巴卖!我一点儿都不愿意和你待在一起!” 
  女主人公叉着腰破口大骂:“从前你说最喜欢我说话的样子了!原来你是在骗我!” 
  …… 
  原来你是在骗我。 
  我开始哭得稀里哗啦的,以前我们看到这里时,我会和嘉铭相视大笑,影片里的这对欢喜冤家喜怒笑骂皆成文章,表情和动作都很滑稽,再普通的台词说出来,都让人笑破肚皮,最后的结局是两个人在傍晚的枫林树阴下,拉着手,蹒跚着背影,橘红的夕阳给两个人镶着美丽的光晕,花白的头发飘在晚风中…… 
  今天,我一点都笑不出来,同样的片断,不同的心境,看到想到的是迥然不同的内容,而生活不是影片,不是什么场景都可以旁观,都可以放松了心情来看,来笑的。 
  我拨嘉铭的电话,关机。 
  我就躲进被子里。 
  很冷,很孤单。 
  这样的夜里,让我做什么可以开心一点,怎么样才能安然入睡?我绞尽脑汁。 
  这时,我的手机竟然响了,我一看,是张谭的! 
  已经过半夜一点多了,他怎么会来电话呢?有什么手术?我赶紧接了,我说:“谭主任,什么事?” 
  我心情好的时候叫他“张谭”,心情不好的时候叫他“谭主任。” 
  他不像以前叫我去医院做手术时那样理直气壮地说话,支吾了半天,也没说明白什么事。 
  我听出来他好像喝了不少酒,说话舌头发硬。 
  我想起白天高源的话和捐款的事儿来,我说:“谭主任,你不要紧吧?” 
  他呵呵地笑着说:“没事儿,章冰啊,我、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喝多了点,多了、多了……” 
  我说:“那你早点回家歇着?” 
  他说:“我……好、好的。” 
  挂机。 
  我对着外面的夜发了一阵愣,他是有话要说的,但有很多话是没有办法说得明白的,我也懂。 
  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工作的、生活的、婚姻的、身体的……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这样想想,心劲儿就松了些,自己哭也没人看,睡吧,睡吧,明天还要工作呢。 
  …… 
  那盆杜鹃花摇着满头的花朵说:“我不喜欢这个新主人。” 
  云竹说:“怎么会呢,她那么富有爱心和责任感,常常要给人做手术,救死扶伤。” 
  杜鹃说:“我看不是这样,那是她的工作她推不掉。她不忠于嘉铭,连自己的手术都做不好。” 
  君子兰说:“她好好的,为什么要给自己动手术?” 
  杜鹃说:“她的灵魂坏了。” 
  其他的花儿都在惊呼。 
  杜鹃说:“嘉铭的灵魂也坏了。” 
  其他的花儿又惊呼。 
  杜鹃说:“他们会被手术的,割开他们的血脉,他们全流着黑色的血液,就像外面的夜一样黑。” 
  其他的花儿问:“为什么会这样?” 
  杜鹃说:“因为他们失落了真正的爱情,血是死的,心是冷的。” 
  …… 
  早晨,梦境还依稀,我甩甩头,猛然想起什么来了,冲到阳台上看花,那盆杜鹃开得很茂盛。 
  它不喜欢我,正如我不喜欢它。 
  但是现在我喜欢它了,它不是普通的杜鹃花,它有思想,有和我一样的思维,人的心,是会冷,因为,爱情的温度没了。   
  意乱情迷13(1)   
  上班。 
  小荷一脸得意都掩饰不住了,时时拿眼睛瞅我,等着我问。 
  我没心情,嘉铭什么时候回家呢? 
  早晨,我打电话给他,通了。 
  我还没开口说话,他就一连串地嘱咐我这样那样,要吃饱,要保暖,记得关电源和打火灶。无懈可击。 
  我就无话可说了,闷着。 
  小荷终于耐不住了,偎过来,压低了声音说:“章冰,我那个给我买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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