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之前不是说,要留着那层关系日后待用吗?”飞光直起身子奇怪的看了眼卫鹤之,有些不明就里的问道。
“让你办事就老老实实去办事,哪来那么多的问题。”卫鹤之折好袖子的边角,取过之前做工的木头,继续拿着小刀仔细削了起来。
木头屑零星而细小,显示出主人每一刀的动工都十分地小心翼翼。这个时候屋子里是不能发出杂音的,否则很容易影响动工者的专注力。卫鹤之在这之前已经不知削坏了多少块名贵的香料木头,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这份从容动手。
飞光只得咽下未尽的问题,捧着信出去了。难怪流光现在越来越不进屋伺候,什么事情都喜欢让他进来处理,公子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揣测了。
屋子里卫鹤之雕着雕着突然停下了手,他的眉眼本是生的浓墨重彩又凌霜带寒,不笑的时候总给人很凛冽的感觉。这会对着手中还有些呆头呆脑的木头人,却露出些极为温柔的笑意来。似乎是想起了些很久远的东西,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怅惘,隔着虚空不知在看着哪里。
其实他是个独惯了的人,或许是从小就生活在一个相对冷清的世界里。爹不疼娘不理的,除了一干小心翼翼伺候着的奴才,他连个可以说真心话的朋友都少有。当然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他对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好奇心。
只是有些时候仍旧未免觉得孤独,但要他放弃自己的孤傲,去俯就这个世界来寻求安慰他也做不到。
至于主动请缨来这里,最初的理由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似乎是终于厌倦或者受够了,来自世间至亲的忽略与冷漠。与其留在那里看一干蠢货为了那些东西,成日里算计来算计去,倒不如干脆跑出来四处走走。
手上做的事情似乎也没什么难的,左不过就是笨的人和难搞的人都相对多了点。但他生来尊贵而富有权势,有些东西解决起来,根本不需费多大的力气。但他总是失去持续做下去的心情,总是动一下不动一下。
他知道家里的人,对他肯定已经很不耐烦。但要他干脆利落的去解决掉这一大摊子事,回到那尔虞我诈的地方,又有什么意思呢?
倒不如留在这里,至少还能让他找到些乐子。
只是若能早一点知道那个人的所在就好了,当年他若执着心强一点想必绝不至于此。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谁又能知道,当年一场无意中的盛会,却在他心中停留了这么多年呢。
“我愿你永不必懂人心的复杂和繁琐,以及求不可得。”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他原也觉得自己可以如此,然而到如今才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始,就算再怎么天涯海角,也总会在心底生根发芽。
接着木屑的宣纸隐隐透着些墨痕,他伸出手在点点墨汁上弹了弹,嘴角弯起眉峰跟着扬了扬。
是他的,总是他的,谁也带不走。
外边寒风簌簌,一场初雪眼看着就要来了。
屋子里坐着钟家大老爷和钟原两父子,两个人表情如出一辙,都带着些冷和凝重。
“爹,您看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先前不是表露的意头很明显,就是要扶持二公子吗?”钟原将手里的密函拍到桌子上,“怎么不过数月,反而又没动静了。他这样,不是溜着咱们这些人玩吗?”
大老爷将密函拿在手里,又仔细看了两眼,方才放过一边闭上眼睛沉吟了一会。“怕是心里头有了别的想法,我了解他,他是真的疼顾瑾胜过顾韫。没有道理行九十步,却留剩下十步不走。”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屋子里地热烧的很暖,他干脆将貂领围脖扯开扔到一边。“这几个月必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认真想起来正是我们开始和卫家接触的时候。难道王爷察觉到了我们的想法,想以此来警示我们?”
“儿子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警示的,卫家不是二公子真正的舅家吗?这些年卫家被云家打压的厉害,没有咱们一起的抬举,能让卫家这么快站起来。怎么,借着咱们的手把卫家拉起来了,又看咱们不顺眼想踹开咱们,哪有这么好的事情。”钟原硬着嗓子说完,冷笑道:“这都是看着咱们钟家如今一年不比一年,老的小的都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行了,事情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你发脾气有什么用。别怪你祖父抬举钟愿,就这点上你就不如他。”大老爷见他总是压不住自己的性子不由呵斥道。
钟原低着头,眼里闪过一抹暗色。“我这不是为咱们家着急,再这样下去楼家都要爬到咱们头上去了。您还提祖父和钟愿,但凡祖父出来替咱们筹谋筹谋,咱们用的着这么辛苦?还有钟愿,他倒是得祖父的青眼,可惜天天躲在祖父的院子里读他的圣贤书,也没见他出来帮帮父亲您。倒是我,成日里受您训斥,却还是天天毕恭毕敬给您做着事情。”他说的假意不看重,背地里攥在袖子里的手却泛着青白。
“行了,我心中有数,不会教你白白辛苦。”钟大老爷似乎也被触起了心中的不快,摆手打断他道。“卫家那里你先好生拢着,尤其是那个卫五公子。你爹我绝不会看错,这个人肯定不简单。能让卫真那样捧着的人,给卫家带来的利益绝不会低。顾家既然瞧不上咱们,咱们索性就跟死了卫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南域这个地界上,只要他们想做什么,除了顾家再没谁家越得过咱们去。”
“是,爹放心,我会跟卫五处理好关系的。”钟原收拾好面上的神色,恭敬得回道。
“不止如此,你还要想方设法让这个年轻人在咱们手中犯点错。咱们家如今势颓,同盟这种东西是最不稳靠的,只要有利益可图,随时都能被牺牲掉。只有真正掌握在自己手心的,才是最真的。”钟大老爷慢慢道,
钟原迟疑了下,他想起那天梅园卫鹤之看那位顾家世子妃的神情,突然心中一动。但他念及刚刚钟大老爷提起钟愿时的神情,终究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爹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被牺牲的,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最可靠。
“儿子省得。”
“嗯,下去吧。待会记得回后院陪你娘说会话,她也好久没见你了。你如今也是有了家室的人,别一天到晚不着家。你媳妇虽然性子厉害,对你却是很上心的。她一天到晚为府里忙上忙下,你不说对她好点,也该多回府陪陪他。男人啊,可以在外花天酒地,但也别忘了做丈夫的责任。”钟大老爷见正事说完了,又忙叮嘱了几句家事。
钟原皱了皱眉,只得点头道:“儿子知道,本就打算从您这回去后,就去后院陪娘还有阿芝的。”
“你明白就好,乔乔才四岁,你有时间也多带她玩一下,都快五岁了还是这么畏首畏尾的。”钟家大老爷见他应的不情不愿的,也不好再多说。这桩婚事是荀夫人一手促成,他知道自己儿子是很不情愿的。两个人成亲快六年,膝下还只有一个女儿。偏偏大儿媳妇又是个厉害的人,容不了旁人,以至于到现在钟家大房的长孙也没个着落。
他叹了口气,实在不明白自己夫人和大儿媳妇心里在想什么。他倒是不介意再多等几年,但到时候要是阿愿的媳妇先生下个小子,到时候岂不是又闹得阖府都不安宁。
以他夫人的狭隘性子,到时候只怕又不知要给阿愿那口子多少难堪。便是他到时候狠得下心不管,难不成父亲就不会出面。
鼠目寸光,一天到晚只知道在自己那一亩三分田争斗不休。
“大哥。”
钟原怏怏地穿过垂花门,就要往自己母亲那边的院子走,却见三妹妹倚在柱廊前喊他。“三妹妹,不是风寒才好,怎么就出来了。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要是再着凉了怎么办?”他在这府中对钟琪是真的用了心的疼,一边唠叨一边赶紧解下自己的披风替妹妹披到了身上。
外头冷,钟原自己一离开披风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寒颤。
钟琪忙要伸手去解开,就被钟原拉住了手。“行了,就别跟大哥推让了。赶紧的都进屋子去,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能冻这么一会着凉了?”
钟琪默了默,伸手握住自己大哥被风吹的带着点寒意的手,像小时候一样跟在后边慢慢走着。就在要走过转角回廊到达主屋那边的穿堂时,钟琪突然拉了拉钟原的手。“大哥!”语气软软的,带着鲜少见的撒娇。
“怎么呢?”钟原有些惊讶的停下步子,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妹妹。“有事情要跟大哥说?还是你又跟娘吵架了。那跟我说也不顶用,咱们三兄妹勉强能入娘眼睛的,唯独就你一个。我不劝还好,一劝肯定更是火上浇油。倒不如干脆你先在外头躲躲再进去,反正娘对你生气不了多久。”他说完见钟琪仍然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将绣鞋轻轻地在地上蹭着。
钟原刚刚在钟大老爷那里被引发的不快,顿时被放过一边。他拉住自己妹妹的手,又伸手去揉了揉对方的额发。“好了好了,跟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哥哥能帮忙的,哥哥绝对帮你去做。”
钟琪眼睛发热,她咬着唇沉了一口气,方才红着眼睛抬头道:“哥哥要与顾家为难了吗?”
钟原的脸色一沉,想要说点什么重话,却又在触及到钟琪的红眼眶时败下阵来。他磨了磨牙,终于低声道:“你还念着顾韫?可你明知他如今宠那个世子妃宠的不行,明知道对方是燕京宗室女,还敢不要脸的弄得人尽皆知,半点也不顾及是谁在南域,为他们顾家历代的荣华富贵出生入死。”
“我不是为他。”钟琪断声道,“我便是再没廉耻心,也不会没脸没皮的一直纠缠。我是为了哥哥,卫家居心叵测,哥哥光凭三言两语就倒戈相向他们,就不怕来日遭逢大难吗?”
钟原把手一甩,冷声道:“连你也这么看不起我,觉得我成不了事?”
“大哥。”钟琪紧走一步,凑到钟原跟前。“若这世上,我最盼着谁好,那人只会是大哥。可是大哥,与虎谋食,只怕会为虎所吞啊。”
钟琪的眼睛大而明亮,钟原从自己妹妹的眼里能十分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剪影。他自嘲地笑了笑,抬起袖子替钟琪擦去涌出来的眼泪。“傻丫头,哭什么哭,你哥哥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做事情自然有护住自己的法子。别担心,你就安心在家里等着哥哥。将来哥哥必定是你在钟府最大的倚靠,让你心想事成、无人敢欺。”
“不,哥,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钟琪紧紧拉住他的手,迭声道。“咱们不要去跟那些人争,就守着这座府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
钟原温柔的拍拍钟琪的手,他的目光里有温暖、有遗憾也有欣慰。“来不及了,丫头。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也不想冒险去搏,但是我哪里有选择呢?我靠自己撑不起钟家,满足不了娘的宏愿。连我最疼爱的妹妹,我都护不住她的面子。钟府还未倒,就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倘若我就这么任其发展下去,将来又要怎么办呢?我不是中兴之主,你二哥更不是。若是依靠钟愿……”钟原的眼里闪过一抹黯色和冷色,“你该知道娘会是什么反应。我不想去斗,可是我不得不斗。总有一日,丫头你会明白的,但我真希望你永远都不明白。”
他替钟琪温柔的整理好被风吹乱的碎发,“没关系,反正事情都要有人去做。只搭进去一个我已经很好了。不要为我担心,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会照顾不好自己吗?”
隔廊的拐角,钟大奶奶扶着丫鬟的手轻轻走开。明艳的脸上带着几分凉凉的笑意。“你看,都是会疼人的,只是分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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