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为你

第20章


 
  “杉小姐,请您一定要听我说完,这对你对我都绝对是好事。” 
  是否好事她不知道,但关若悯既然做到这个分上,除非愿意得罪这个人,否则无法离去。而杉辰,她只是平凡女子。 
  “好吧,我尽量不对外人说。”她见到关若悯犹豫的神色,“如果你要我说绝不对任何人说起,我无法下保,因为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但我会尽力。相信与否,关先生可以考虑。” 
  关若悯垂下眼帘,转动手中咖啡,他点的仍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那种药一样的饮料,真亏得他甘之如怡。 
  “关惜人是肖氏董事长肖如震的第二任妻子,商业头脑可谓无双,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肖如震逝世后,关惜人便由董事局一致推选为新任董事长。由外人看来,她的一生风光无限。” 
  “可也只有我知道,她有多么悲哀寂寞。” 
  “她只是一个女人,可是一个女人该享受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有,家庭、孩子,她,都没有。” 
  喔,那肖如震呢,不是她的丈夫? 
  关若悯好似看到杉辰想法:“肖如震在娶我姐之前,已经没有生育能力。而且他之所以娶她完全看中她为公司带来的巨额财富。” 
  原来又是一出成人版童话剧,女主角惨遭受骗,于是发奋图强,成为事业机器。 
  “我姐嫁人时便已知道肖如震不爱她,可她没有选择,她的丈夫是个赌鬼,一夜可输光所有积蓄,而她又怀了孕。” 
  慢,她听得越来越糊涂。 
  “肖如震答应帮她解决所有困难,包括让那个男人永远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她于是决定嫁给肖如震。” 
  又一桩没有爱情的婚姻,哦,不,是没有感情,婚姻何需爱情? 
  “可是她很快发觉不妥,生完孩子以后,肖如震一直拿孩子威胁她。当时她正在签一笔大单,两人已经似敌人毫无信任可言,于是她便悄悄托人将孩子抱出去藏起。谁知道被肖如震发现,孩子随即便失去踪影。我姐悲愤交加,于次年将肖如震踢出肖氏,成为新任董事长。” 
  “二十年,她一直在找她的孩子,”他用一种哀伤、怀念的目光看着她:“一直到她死。” 
  “她是个好姐姐,因此我发誓,一定将她的女儿找到。” 
  杉辰的手指忍不住发抖:“关……关先生。” 
  关若悯摇摇头,从皮包中抽出一张相片。 
  一张很旧的相片,已经泛黄,照片中的女子明眸皓睫,清秀异常。 
  “不……”她从手指然后手臂,直到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人有相似,所以我专程查了你的资料。情况与我想的并不矛盾,你是孤儿,二十三岁只是孤儿院估算,所以也可能是二十二岁,而我姐姐就是在二十二年前生……” 
  “别说了。”她端起茶杯,茶杯抖动厉害,失手跌落,碎了一地,溅得瓷沫子四飞:“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自见你第一眼,以为她又回来。你们从样貌、神态无一不是一个模子。” 
  “那是你的幻觉!”杉辰站起来,声音激动:“关先生,我想一个人在回忆的时候总会朝着自己愿意的方向思考。” 
  “不错,我不否认,”关若悯盯着她,目光坚定如铁,“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去做鉴定。” 
  “荒谬!”她拂袖而走。 
  关若悯追出来:“杉小姐、杉小姐。” 
  “我不明白你为何这样抗拒?找到母亲难道不是好事?” 
  她走得飞快。确实,她为何抗拒,有什么可抗拒,找回母亲是好事,还是这样有钱的母亲,简直上天落金元宝,不小心砸中她。 
  她的脚步慢下来,看向关若悯。 
  “她是个好女人,非常好的女人,并且很可怜。”他的目光哀伤,“你就当作一作好事,去做鉴定吧!” 
  她直觉地对鉴定一词敏感,听到时皱了皱眉头。 
  “杉小姐。”他伸手挡住她,“请你考虑,就当做一件好事吧,我们不会亏待你,而且如果你真的是她的女儿,将继承无数财富。” 
  “多少?”她问。 
  “无数,肖氏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还有各类基金房产……” 
  “我知道了。”她打断他,他在引诱她,她终于听出来:“真是诱人的财富。” 
  他笑:“当然。如果是我,一定飞奔医院做亲子鉴定,一边祈祷血统正确。” 
  她又不是圣人,她当然受了诱惑,可是平白地冒出的母亲,她孤苦无依生活了二十三年。她记得曾有人问她:“这一生,你最想得到什么?” 
  她自心底里说出来:“我最遗撼的,是没有得到过一份真正的母爱,一种成熟女人无私包容的温柔情感。” 
  以至于她有次在医院看病,近五十岁的女医生和她讨论女人嫁人、未来一事,她淆然泪落,心中酸楚至无法诉说。她到现在已经记不清那位女医生的样子,只觉慈眉善目,可敬可亲。 
  她突觉烦闷无比:“我想回家。” 
  “杉小姐?”关若悯疑惊。 
  她蹲下来,看地上米色水泥,阳光照得白花花,声音虚弱无力:“我要回家。” 
  她坐上车,将身子蜷起来,沉默无语。可她也没有哭,只有无力、悲伤,压在心里沉沉地透不过气。 
  无处可泄的失落情绪。 
  她缓缓掏出手机,对方响了两声后接起来。 
  “方盛世,你在干什么?” 
  那边没有说话。 
  “方盛世,你在听我说话么?” 
  “嗯,我在。” 
  他的声音低沉清脆:“你在哪里?” 
  “车上。”她说,“方盛世,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她听到有人叫方总,然后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 
  “没有,”他说得快而坚定,仿佛玉珠落在盘子里,快速而悦耳,“你现在哪里?” 
  “车里,在回家的路上。” 
  “杉辰,你是不是哭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哭,可是他一说,她便知道自己是哭了。哭了也好,很多时候,哭是因为有个人在身边,因为有人在身边、才可以哭、才哭得出来。 
  关若悯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爱金、一脸麻木,却在打电话的时候哭得肝肠寸断。虽然他看不到,可他感觉得到,那样悲哀寂寞无奈压抑的哭泣。他突然后悔起对她说的话,后悔认为她是拜金的女子。 
  等她挂上电话,他才轻唤她:“杉小姐。” 
  她没有应。 
  于是他又唤了一声。 
  她直起身,脸上犹带泪痕,双眼通红,可是目光清冷:“我此时不想与你说话。” 
  他也是骄傲的人,不禁气恼,真的不再说话。 
  到了以后,她下车时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没有关系,她已经转身走。 
  她进屋不到一会儿,方盛世就闯进来。 
  她听到门匙插得纷乱的声音,几次没有打开。 
  “杉辰?”他那样焦急,看到她,捧起她的脸:“怎么啦?” 
  她再次呜呜地哭出来,抱着他的腰埋在他的怀里哭个不停。 
  方盛世只得哄她,拍她的后背,呢喃:“没事、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她哭了一会儿,抬头看他。 
  他长得这样好看、星眉朗目,又这样爱她,愿意在她哭泣的时候丢下所有的事安慰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一生之中还有什么所求? 
  “我们结婚吧!”一生一世,被你这样照顾也好。就算无法一生一世,只得片刻也是好的。 
  他仿佛不能相信,然后眼中出现狂喜:“真的、真的?杉辰,这是否代表你已经爱上我。”这当然与他向她求婚不同,由她提出来,他幸福无以伦比。 
  她想是的。一个人的时光太孤独,她需要有人愿意听她诉说陪她哭泣。于是她点头,再点头。 
  他激情不可抑,俯下身吻住她,唇舌纠缠中身体逐渐火热。 
  他轻放她在床上,细细地吻她,在最后的一刻,还是抬起混浊的隐忍的眸子问:“可以吗?” 
  她无声拥抱住他。 
  于是他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表达爱意的方式事无巨细一一作遍。   
  往思而欲泣   
  早上的电话响得特别早,方盛世快速接起转过身,小声说:“喂……我马上赶过来。” 
  他温柔亲吻还在睡梦中的杉辰,然后轻手轻脚起身。 
  可惜没有问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他担心而惭愧地朝床上看一眼,一做,就什么都忘记。等她起来再问。 
  杉辰醒来看到方盛世留在桌上字条,又看看右边枕头上方盛世睡下去的凹痕,微笑。 
  她哼着小调吃早餐,牛奶面包。只吃一点点,然后看电视。 
  过不了一会儿,听到楼下汽车的声音,她连忙跑过去看。 
  如果是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就是他回来了。她满怀希望地去看,一楼的平台上,树与楼房围成的空地里,是一辆崭新宾利,深色的宝石蓝。 
  那个男人湿润如玉,眉目似画清明,正抬头看到她,目光如水平静,却至深不可测。 
  当时的天空没有阳光,雾蒙蒙地,轻风拂过,微冷。这个人总是让她心疼,以前是不甘与屈辱,现在则是萧条寂寞,仿佛他的身边再无活着的人事,于他有意义的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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