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十年

    刘丽家里出事，男男并没有和公司的任何人说，但大家都看出来男男最近的心情不好。佳佳其实也很好奇，但男男最近跟她除了工作上的沟通，只字不提私人生活，这让她多少有点失落。
    刚吃完午饭，佳佳挽着一个女同事正在遛弯，电话响了。
    “佳佳？”
    佳佳接起电话，听出来是刘丽的声音，她略微吃了一惊。稍微迟疑了一下，她马上回答：“嗯，是我，你是？”
    对方的声音很小，“是我，刘丽。”
    “哦，刘丽啊，你还好吗？”佳佳不知道她打电话的目的。但介于之前在一起共事时发生的事情，让佳佳很是警惕。
    “佳佳，我想请你吃个饭，跟你聊聊天。”
    “哦……”佳佳的脑子迅速地转着。以她跟刘丽的关系，是根本没到吃饭的交情的，但今天刘丽突然打电话请自己吃饭，绝不会是随便聊聊天那么简单，肯定有事。
    佳佳还在犹豫，刘丽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佳佳的反应，她笑着对佳佳说：“佳佳，你别担心，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我只是有一肚子话，藏不住，想对你说说，而且……”刘丽的声音忽然变得阴郁了，“我的时间不多了，再不说，我恐怕没有机会了。”
    刘丽这话一出，佳佳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瞬间想起自己母亲去世后那段时间的心情，难道刘丽得了什么大病？想不开了吗？
    “刘丽，你在哪儿？我马上去找你，你要冷静点，千万别做傻事。”在生命面前，所有的恩怨都显得那么渺小，佳佳瞬间忘掉了跟刘丽所有的不愉快，她只想赶紧见到刘丽，看到她安全。
    刘丽的声音依然平静，“哦，那谢谢你了，我就在红领巾公园桥东的安曼西餐厅，你能过来吗？”
    佳佳火急火燎地下了出租车，小跑着冲进了安曼西餐厅。因为已经是下午两点了，餐厅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吃饭，佳佳远远地就看见刘丽坐在西北角，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水杯。她跑到刘丽身边，微微地弯下腰，喘着粗气问：“刘丽，你怎么了？”
    刘丽抬起头，看到佳佳来了，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容说：“佳佳姐，你来了。”
    佳佳慢慢地坐在刘丽的身边，轻轻地搂住刘丽说：“刘丽，你到底怎么了？”
    刘丽看着佳佳焦急的眼神，忽然感觉特别温暖，她扑哧一声笑了，说：“佳佳姐，你是不是误会我了？你以为我要干吗？自杀啊？”
    佳佳困惑地看着刘丽，刘丽摇了摇头说：“不会的，我其实是个坚强的人，你小看我了。”
    佳佳看刘丽的精神状态不像是要出事的样子，松了口气，站起来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说：“哦，你电话里说的话，真的吓了我一跳。”
    刘丽看着佳佳，好半天没说话，只是自己出神。佳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刘丽，你找我来要说什么？不会就是看看我吧？”
    刘丽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缓过神，摇摇头说：“当然不是，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告别？”佳佳好奇地看着刘丽。
    刘丽喝了口水说：“我想好了，我要离开北京了。”
    “哦，”佳佳轻声地说，“你要回老家？”
    刘丽摇摇头说：“不是，我已经没有家了。”
    佳佳一时没听明白，静静地看着刘丽。
    “男男没有跟你说吗？”
    佳佳摇了摇头，“我们除了谈工作，真的不谈其他的，你相信我好吗？”
    刘丽笑了笑说：“没关系，这已经不重要了。”
    刘丽把父亲受贿被双规的事告诉了佳佳，然后叹了口气，接着说：“昨天，老家给我打电话，说我妈妈也因为索贿，被检察院带走了。”想起了爹妈，刘丽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佳佳赶忙把桌子上的餐巾纸递过去，“刘丽，别想了，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刘丽接过餐巾纸，沾了沾眼角，甩了一下头发，笑着对佳佳说：“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还你一样东西。”说着，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佳佳。
    佳佳好奇地接过来，打开信封，看到里面装着几张发黄的照片。她抽出来一看，大吃一惊，这是三张男男和自己的合影。她盯着照片看了看，抬起眼睛问：“这……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刘丽看了看照片，轻声说：“我在男男家的相册里发现的。”她指了指这三张照片，“为了这三张照片，男男差点跟我打起来。”佳佳低头来回翻着这几张照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丽沉默了一会儿，喃喃地说：“当我发现这几张照片的时候，我就知道，男男心里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她看了看佳佳，语调变得伤感起来，“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对男男好，我发现，我都赶不上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刘丽无奈地摇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我觉得我好可悲。”说完，刘丽双手捂着脸，小声啜泣起来。
    佳佳有点尴尬，她不知道怎么劝刘丽好。过了一会儿，佳佳把手放在刘丽的头上，轻声地说：“刘丽，我和男男都过去了，你们现在在一起，好好过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刘丽止住哭泣，她抬起头，看着佳佳说：“你说错了，我才是过去式，你们是……将来式。”她抹了一把眼泪，指了指那几张照片，“我今天要还给你的不仅仅是这几张照片，还有杜男男。”
    佳佳一惊，慌忙说：“别瞎说了，刘丽，我们真的已经结束了……”佳佳还要解释，刘丽突然问：“佳佳姐，你告诉我，你还爱男男吗？”
    “我……”佳佳看着刘丽的眼睛，一时间有点语无伦次。
    看着刘丽真诚的眼睛，佳佳愣了片刻，垂下眼睛说：“我承认，他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我们曾经深爱过，但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就像我劝你的那样，过去了，就珍藏起来，往前看吧。”
    “那如果我告诉你，男男跟艾吉玛根本没有事，你会后悔吗？”刘丽此话一出，佳佳愣住了。
    在佳佳心里，她是认定艾吉玛和男男曾经背着她在一起了的，这也是她坚定地跟男男分手的原因。现在听刘丽这么一说，她内心的怀疑瞬间放大了。
    她看着刘丽，好半天才说：“刘丽，你……凭什么这么说？”
    刘丽叹了口气，平静地说：“我还没跟男男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告诉过我他和艾吉玛的事，他们无非是吃过几次饭而已。后来，我跟男男在一起了，他几次喝醉了，我陪他聊天，他又提到了这件事，他说真的就是觉得艾吉玛特别懂男人，会宽慰人，自己愿意跟她交心而已。除了吃过几次饭，他们什么都没有。”
    “可是，”佳佳想了想，困惑地说，“当时，我发现他钥匙链上多了一把门钥匙，我让他解释，他始终也说不清楚，难道这里面没鬼吗？”
    刘丽听了佳佳的话，扭过头从自己包里拿出一把钥匙，举到空中说：“是这把吗？”
    佳佳盯着这把钥匙，慢慢地接过来。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把让佳佳恨之入骨的钥匙依然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她将这把钥匙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和男男钥匙链上的那把一模一样。她更不解了，看着刘丽问：“是，是这把，你怎么会有？”
    刘丽扑哧笑了，“这是我家房门的钥匙。”她看佳佳已经有点混乱了，便伸手将这把钥匙拿了过来，对佳佳说：“这是我家的钥匙，也就是三里屯那套被查封的公寓钥匙。”说完，她把钥匙放在桌子上，“有段时间你跟男男频繁吵架，男男没地方去，来找我，我看他那么可怜，就把备用钥匙给了他。”刘丽看了看佳佳，赶忙补充了一句，“但我们当时什么都没有，而且，”刘丽看着桌子上的钥匙，“我给他的那把备用钥匙，他一次也没用过。”
    佳佳没说话，这么多年的恨一下子没有了根基，她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佳佳捧着手里的水杯，机械地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刘丽把憋了很久的秘密，一股脑地吐给了佳佳，心里似乎轻松了许多。她看着佳佳，轻轻地说：“佳佳姐，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所以，”刘丽把桌子上的钥匙推给佳佳，“现在，男男还给你。”
    佳佳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钥匙，半天没回过神，忽然，她抬起头问：“刘丽，你刚才还没告诉我，你不回老家要去哪儿？”
    刘丽看了看窗外，午后刺眼的阳光照射在玻璃上，她微微皱了皱眉，说：“我姑姑正在帮我办出国手续，快好了。一旦办好，我就去加拿大了。”
    佳佳微微地点了点头。
    “不过，”刘丽露出神秘的眼神，“你要再给我一段时间，我才能把男男还给你。”
    “啊？”佳佳好奇地看着刘丽。
    刘丽瞬间露出了俏皮的模样，不无得意地说：“我要送男男最后一个礼物。”
    佳佳看着她，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