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能承受之破碎

    伴随着天地剧烈摇晃的轰隆声，世界陷入一片颠簸，人们听到树杆被挤压成碎屑的爆裂声响，整片丛林顷刻间化为乌有，原本贫瘠的阪泉之地仿佛根本不配拥有这一片茂盛一般，它只经历过片刻的繁荣，就迎来了更为凄凉的疮痍。
    震动的天地是黑暗的，太阳再一次选择了逃之夭夭，他们仿佛成为了这个世界唯一的孤灯，黑暗不仅吞没了人们眼前的光亮，也吞噬了他们心中的希望。
    “无心，你能带着我们所有人从这里离去吗？”罗毅心中萌生了退意，这样的对手，并不是他们此刻可以撼动的。
    柳无心无奈地苦笑一声：“人数太多了，以我现在的力量，最多只能带走半数人......”
    “不能分多次吗？”
    柳无心仰面望向天空黑暗的来源缓缓地说道：“只要我们第一波半数人一走，剩下的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罗毅陷入了沉默，现在不走，也许过不了多久全部人都会葬生在此地，但只能走半数人的话，谁该生存，谁又该去死？
    尽管大阵暂时挡住了那一圈仿佛吞没了整个世界的可怕威能，却消耗了众人好不容易恢复的过半力量，若对方再来一发这种规模的可怕力量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
    柳无心低头看向就躺倒在自己脚边的两名大巫，见祂们身上华光尽散，顷刻间竟然仿佛苍老了上千岁一样，脸上遍布褶皱，身上皮肤松弛，生命的色彩正在从祂们身上缓缓剥落；柳无心面露不忍，但看着祂们不停翕动的唇瓣，隐隐感觉祂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姜元帅，能救祂们吗？”
    姜石年在这大阵当中还算是个自由人，因为他身上的机甲早在刚才就被罗毅打爆，因此也不能被公孙云与侯冈颉剥离行动，提能铸阵了。
    姜石年只微微点了点头，便从大阵中暂时脱离了开来，然后飘身来到两位大巫身边，将左右手分别贴在祂们的胸膛。
    一轮翠绿亮光之后，姜石年抬头看向柳无心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姜某无能为力，祂们的生命只在顷刻之间了，我只能让他们走得舒适一些。”
    柳无心闭目叹息了片刻后，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流露着怜悯，想不到两位大巫竟然要凋零在这种地方，若不是自己擅作主张将祂们从北境带到此地，祂们就不会消亡了。
    “圣母......！”火巫祝融苍老且无力的喉音令人感受到了生命消逝前的悲凉。
    “对不起......”柳无心黯然低头。
    两位大巫同时慢摇着祂们的脑袋，经过姜元帅地紧急治疗后，祂们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但正如姜石年方才所说，祂们的死亡已成定局，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这里就将是祂们生命的终点。
    “圣母，我们想在离开之前，弄清楚一件事情......”
    “你们请说。”
    两位大巫互望了一眼，随后同时看向圣母柳无心，蓐收开口说道：“您知道的，十二祖巫兴亡继绝，我们两个死去之后，又会有新的火巫祝融，金巫蓐收，这一脉永不断绝，我等何其幸哉！所以不要为我们感到悲哀......”
    柳无心微微颌首。
    火巫祝融把目光投向一边的张浩天：“一开始我不知道，当初的你何等威风！为何如今却是平平无奇？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张浩天一脸迷茫，这位陌生的火巫，为什么要盯着自己说出这般话。
    “呵，你根本不认识我......”祝融笑得十分无奈，转向圣母柳无心，“也就是说我的猜测并没有错，是吗......？”
    看到圣母柳无心又一次微微颌首，祝融又轻笑了几声，笑声中伴随着急促地咳嗽声：“呵呵......咳，咳咳......!”
    蓐收接着说道：“以我们当初所见，你们不应该只有现在这点实力，原来就在今天，就在这个时候，可惜我们看不到了......不过也并不可惜，至少我们曾经见过......”
    “墨云......老朋友，你再不出来，就见不到我们了！”祝融朝着罗毅所在的方向，轻笑着说道。
    话音一落，罗毅身上墨光一闪，飘出一个身影。
    “二位......”此时此刻的墨云，不知该说些什么。
    “来，老朋友，扶我起来......”祝融朝着墨云伸出了一只手。
    墨云轻点着头，弯膝自地上将祂扶起，祝融苍老的面庞就在他眼前，只听祝融干笑了一声，又开口说道：“想不到多年不见，我们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重逢，麻烦你帮我扶到那小子眼前。”
    墨云心领神会，开始拖着祂的身体朝张浩天站立的方向走去；当他们站在张浩天身前的时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张浩天拍开遮脸的头盔，露出仍是一脸迷茫的脸庞。
    “真是有好多熟悉的老朋友，不是吗？”祝融这话是对着墨云说的。
    “是嘛？”
    “嘭！”
    他们正说话间，那蚩尤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自上而下向大阵倾泄下大片黑光，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引得人们一阵心惊胆战。
    但那祝融却仍是一脸轻松，看了另一边的刘若楠一眼后，又回头看向金巫蓐收：“共工那小子已经先我们一步走了，下一个就是我了，不过你我之间的账，下去后我还是要找你算的，别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
    蓐收听完，咧开嘴角，带动起脸上的皱纹，轻笑了一声，看祂眼珠中不停打转的泪花，竟然对这个刚才还在威胁自己的火巫，心存许多不舍。
    “想不到啊想不到，数千年来，我总是无法释怀的对手，竟然是......不过若是如此的话，也就没那么丢人了......”祝融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只见祂伸出一只苍老的手，朝向某个方向一招。
    劲风自远方响起，紧接着两道火光瞬间而至，火光熄灭之后，露出那杆被折断了的祝融火离尖枪，被祂用那只苍老的手握在了手心。
    火巫祝融满含深情地看着手里的断枪，自言自语道：“更想不到我们方才重逢，这么快就要再次分别了，这一次，就是永恒了，保重，我的老朋友......”祝融说完，祂手中的两截断枪闪烁起红光，像是在依依不舍地呜鸣。
    这时只见火巫祝融面露冷峻，单手捏紧手中断枪，火焰在祂手中熊熊燃起，那两截断枪竟然在火焰当中开始消融，逐渐失去了原本的形态，很快便被融化成一颗火红的圆球，被祂捏在手心当中。
    这时的祝融，面上带着坚毅，毫不迟疑，抬起手中那枚火红圆球，就要往张浩天的额间推去。
    “等等，等等......请问您要干什么？”张浩天眼看着一颗红球迎面推来，球面上的火烫炙烤着他的脸庞，连忙露出惊恐的表情，连声阻止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麻烦您先说清楚行不？不要一上来就推这么个东西到我脸上，烧坏了我的脸蛋，毁了我的容，我老婆不要我了怎么办......？”
    张浩天喋喋不休地说着，火巫祝融的脸上开始摆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只见祂甩起另一只手给了张浩天一个耳光，打完之后，祂反倒觉得舒心了许多。
    “嘿嘿，这下我的仇算是报了，痛快！”
    并不能动弹的张浩天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请问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在这么对待我，我都不认识你......”
    “住嘴！”火巫祝融大声何止他继续说下去，抬起方才那只手作势又要打，见对方立马收声之后，微笑着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下一任火之祖巫——祝融！”
    “什么......？！”张浩天张嘴惊叫出声，但话还没说完，就眼见着那火巫祝融大叫一声，一把将祂手中的火红圆球推向了自己的额间！
    “啊......！”火红圆球方才接触到他的皮肤，张浩天瞬间感觉到似有一注岩浆被推进了自己的脑壳，紧接着大片大片的火烫“岩浆自自己头顶顺流而下，很快便淌遍了自己全身各处经脉，最终又汇向自己的丹田气海，丹田气海遇火而燃，体内瞬间一片火亮，一轮火焰漩涡在腹下丹田缓缓旋转了起来。
    三万多人，亲眼见证了这一次传承，他们眼见着那火巫祝融将手中火球推进人族张浩天的额间之后，两人身上同时燃起炙热的烈焰，能量监测上火红一片，显示着有庞大的威能正从那祝融身上被传进了张浩天的体内。
    随着能量地传承，那火巫祝融身上的火光变得越来越弱，很快便只剩下一丝火苗在体表扑闪，最后随着祂身上那可怜的一丝火苗倏然熄灭，火巫祝融的身体紧跟着便似软泥一般瘫倒了下去，人们看着祂软若无骨的躯体被墨云扶在臂弯，然后又被墨云轻轻放倒在地，看着祂惨白得吓人的苍老脸庞上，一双眼呈鱼白的空洞，生命体征显示，祂再也不会站起身来。
    柳无心低头默哀。
    再看此时的张浩天，全身毛发五官孔洞全都燃烧着炙热的焰火，他的离火战甲几乎处于能量过载的边缘，机甲表面警示灯疯狂闪烁。
    “浩天他没事吧......？”林书琴眉头紧蹙，一脸焦急，生怕他会有什么闪失。
    “放心吧，他没事的......”回答她的是躺倒在地上的金巫蓐收，“墨云，接着轮到我了，老朋友，来扶我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