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饵

    “景帝在位期间便已在冬海立了碑石，东狸国任何一艘船只不可渡于冬海之上，东狸国的渔民每每出海便只能绕道，由于这道天然的屏障，黎桑与东狸之间的联系便就此生生阻断了。冬海虽物质丰富，但也仅仅是能够自给自足，纵使黎桑境内的造船业再发达，始终不比东狸国。众人皆知，东狸国自古便以船只起家，素有‘大舟国’的美誉。船业之弊，之于黎桑，犹如渔人无器，冬海之阻，之于东狸，犹如有器无渔。倘若两国能借此修好，便能彻底打开冬海！”
    忘忧阁中殿，要开气许多。
    由于风华殿的部分烧毁，无痕行政之地暂时被转移到最近的忘忧阁二层。
    若比规模，三个中殿加起来恐怕都没有一个风华殿大。中殿没有太多华丽的陈设，亦无太多架构，主要以藏书为主，整体风格偏向雅致，既有闲敲棋子的闲适，又有风动书卷的意趣。若到暮春时节，八面窗子全开，坐于殿中，便能看上一整天的落花雨。
    连轴转了一天，此时坐于榻上困意便如山压倒，无痕撑了膝盖动身走向窗台前，无边的黑暗蓦然冲入视线那一刻，教人有些障目。等他站定后，那一圈视线才亮了起来。
    不同以往的是，夜空不见月，这种不寻常，不免让他产生了一种对时间未知的焦虑。
    “陛下，不知您可听过这样一则笑话？”
    愉悦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却教他心中莫名一惊。
    凭窗的手下意识放下了，无痕赶忙回了头，一副一直很认真在听的样子问：“爱卿请讲。”
    “原话大抵是这样的，”李达眉梢挑了挑，绘声绘色道：“莘莱女娥国有一艘凰船，载有天下各地的奇珍，每年，这艘凰船都要在各地巡游一圈，等凰船上的的宝贝装满了，再回到女娥国。这艘凰船的最后一站，通常都在洵滨，此时要返回女娥国，以下有三条路线可选，甲--瀛水，乙--汐海，丙--梦螺江。陛下觉着，这艘凰船会选择哪片水域，作为归程之路？”
    像突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似地，无痕脖子一竖，莫名紧张起来，他旋即细目，努力让自己的脑子快些转起来，奈何只此一身却好似有五心，无法操控……怕等太久不妥，他飞快地择了一答案，咬定说：“丙！梦螺江！”
    答案说出那一刻，与李达一对视，他忽觉豁然开朗，思路大通，回过头来想想，梦螺江与莘莱相去未远，只需一天便能停泊靠岸。反观瀛水、汐海，行船最快也要好几天抵达……他顿时胸有成竹。
    “非也！”
    登时，李达的话，像极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左一下，右一下，划在了他的额头上，教他眼前一愣……
    李达说：“以上全无。正确的答案当是冬海！”
    “这……”
    好像也没有这个选项……无痕没有深究，而是跟上李达的节奏，听他说下去。
    “既是笑话，便不能当真题来做，要不然，又怎能成笑话？”李达说：“冬海与莘莱有多山阻隔，得需绕上好些天才能抵达。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冬海这条路线！但每年，这艘凰船必选冬海。”
    “这是为何？”无痕忍不住问了。
    李达停了停声，故意卖关子，然后用夸赞的声音说：“原因很简单啊！冬海风景如画！美不胜收！万花如海、烟波似海……外地人都不叫冬海的，他们更愿意称之为花之海，烟之海，甚至是仙之海。一年四季，文人墨客，自五湖四海而来，在此游船观光。这艘女尊凰船之所以要打此而过，便是为夺而来！一艘世间最美最贵的船忽然从这片大海上经过，没有人不会注意到它，没有人不会为之欣喜！”
    说着，李执嘴角忽然一抹勾笑，带足了讽刺，“世人只看到冬海之上那艘载有世间奇珍的凰船，却没有看到冬海之下，成群结队，汇聚的，是数不胜数、生生不息的宝藏！冬海，现如今以人间绝色之盛名立世，无异于明珠暗投！汉时，海上百舸争流，舟连四海、商通五州之画卷，早已远去！”
    李达一说完，像大会上的演讲，顿时引来满堂喝彩。
    等那些掌声落下，众人不由得将目光聚集在君主身上，那临窗背立的身影，高高的，仿佛是在沉思，他们安静下来，耐心等着，想象着背影后面是一张怎样的面目，假想着沉思得越久，最后的结果便越好……
    ……身后忽然静了下来，无痕意识到李达已经说完了，但他眯着的眼睛却不愿睁开，眉头始终拢着。
    有人试探性地唤了一声：“陛下觉着呢？”
    那声音如雷响在耳边，无痕梦中惊醒，腰身挺拔起，目光拉向窗外，若无其事地拍了拍窗台，点头，“爱卿……所言极是，”
    这样的结果，未免教人觉得有些敷衍，李达等人，面面相觑，莫衷一是，有人还想再接着呈奏，石蹇赶忙冲上来，眼神在他们脸上摇了摇，其他人看了，欲言又止。
    无痕察觉到石蹇已经在帮着圆场了，心中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色里难掩各种失望，对自己的失望，抬眼望向远方之时，心中不由得感念：倘若季太师在便好了……
    “陛下，今日东狸国来访的使臣已安置在了行宫。”石蹇接着回来复命的机会，把话题转移了。
    “好，”他回过头，情绪稍振了一下，对大家说：“诸位爱卿，此事朕会好好想一想的，今日，辛苦诸位了！”
    ……
    散会的路上，李执等人拢袖感叹，“东狸国与黎桑敌对数年，要一朝交好，的确是很大的突破，咱们也别急……”
    “太皇太后驾崩！”
    众人猛地昂首，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