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盘缓缓升上檐角,远处,那些隐在宫阙后的冰山一瞬间亮了起来。
巍峨的漠沧宫殿鳞次栉比,皆笼罩在一片冰蓝之中,宽阔的长廊上,落地的宫灯流光溢彩,将长廊上铺就的一条笔直的红毯,照得格外艳丽,与那宫阶上摆着的一排映山红,遥相呼应,相得益彰。
长廊东入口,巨大的黑氅盖住了男子全部面容,在到达大殿入口时,两扇雕花琉璃门一掩,那张英气逼人的面目才真正露了出来。
男人正解披风,腰身忽然从后面被一对藕臂牢牢抱住,削长的十指占据着他的光丝锦袍,似乎是要将他的心给掏出来。
那细腻的眼底不见一丝起伏,腰间的玉带松动之际,男人回过身以一副力臂将女人飞快地扛到肩上。
女人眼底的惊慌很快便被安然所代替,手臂紧紧勾着男人的脖子,一双绘有深紫色眼线的明眸,大而有神,瞧着那件层层叠叠落在地上的披风离他们越来越远……
榻上,女人丰腴的身姿在空中忽然倒旋了一圈后,才安安稳稳地被男人抱坐在怀里,男人的指尖及时抵在了她的唇瓣上,才没让那尖叫大声放出来,细目相对,眼底仍旧是惊魂未定,以至于那双修长的玉腿,持续勾在半空,于一袭开衩的红裙之下,半露半含,过分妖媚!
女人随男人的视线望了一眼不远处于金丝罗帐下熟睡的孩子,眼神才提起几分注意。
回过神,唇瓣却被男人忽然含住了,她由着他发挥了几下,在男人气息最盛的时候,故意歪了脑袋。
这会儿,索性勾着男人的脖子,撩下一双玉腿,将坐姿在男人大腿上挪了挪。
男人以为她想要挣脱,但她又没想要挣脱,那索性就故意挣脱一下,于是,她便如愿被男人抱得更紧。
“这都多久没来了?怎么,将本宫利用完,这是打算凉着不放,是么?”女人撒了气。
“岂敢……”男人拢着眼睛紧贴着女人的脖子一副陶醉于她的香气之中的样子。
“本宫看有些人就是忘了根本,”女人撒气不成,开始冷声警告起来:“黎桑非靖,以后你要是不想来可以不用来,反正本宫的婢子是请不动你了。与其每日这般三催四请,倒不如本宫直接到萧后面前告发你这个从黎桑逃来的朝廷钦犯,较为干脆了断些!”
闻此,黎桑非靖睁了眼道:“本王于北川每日忙于练兵,实在是分身乏术,萧后那边旨意下得紧,本王实在是不敢懈怠……”
“萧后让你练兵?”楚妃瞧眼看他,一副不信的样子,不免轻笑着说:“你撒谎也不想清楚了再撒,萧后怎可能这么快便将虎符交与你。”
黎桑非靖嘴角勾笑了一下,将她的手带到了玉带上。
楚妃顺着挂坠往下,触到了一些纹路,她眉睫动了动,忙取了那东西攥在手中一看,竟然真是虎符!!
黎桑非靖不禁道:“本王可有撒谎?”
“看来本宫当初没看走眼,你这个权倾黎桑的廑王本事果然了得!”楚妃眼底露着一抹喜色,随手将虎符丢到一边。
见她默不作声了,黎桑非靖不禁起指,弄了弄她的唇瓣,取笑道:“你就莫再同本王置气了,本王看你这唇上的妆都气花了。”
他就取笑她吧,楚妃受不了这样的挑逗,余光勾住那修长的手指,试图含住,却被他逃走,她不甘心,伸了脖子,眼看就要得逞,又被他逃走,到最后撞上了他眼底里的一抹坏笑。
她眼底同样也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手上的劲一狠,顿时教他脖子立了起来,在她的操控之下,这匹狂妄的野马果然温顺了许多。
原本以为这次他必然要从了自己,“这次,无论如何,你都得好好补偿本宫!以慰本宫这些时日为你吃的苦头!”
根本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变换坐姿,她再也抓不住他的腰带。
黎桑非靖站起来说:“楚妃娘娘,都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想着这些啊。”
“你什么意思?”楚妃昂着下颚,直直地盯着他,没看懂他的眼神。
“世子妃刚刚诞下子嗣,世子转眼便被封了王,你当真不知其中缘故?”黎桑非靖问。
楚妃坐起身子,冷笑一声:“你该不会是想要本宫帮你把那个孩子解决了吧?”
黎桑非靖回头望了她一眼,眼神透着惊讶,继而道:“世子若在此时继位,储君便有了保障,楚妃娘娘该不会还像以前那样天真地认为,等再过个几年,你和漠沧皇的这个孩子再长得大一些,他就能顺利继位?而你便能高枕无忧坐你的皇太后?”
“不可能!”楚妃站了起来,可笑道:“就因为世子妃诞下的是男嗣,那个在蛮荒过了十六年的世子便想一朝翻身?”
黎桑非靖撑着两副膝盖,坐了下来,嘴角勾着淡淡的笑。
楚妃语气更厉:“他母亲衡王妃这两年在宫中过得是什么死样子本宫最是了解!他回来半年都不到,恐怕连宫门都还摸不清楚吧?这根基都还没稳呢,拿什么让萧后信服?有无势力尚且不论,世子在黎桑待了两年,谁又知道他的心到底跟了哪边?光凭这一点,萧后岂能不猜忌?若说让他继位,萧后就不怕世子将整个漠沧拱手相让?”
“萧后应该是快不行了。”黎桑非靖忽然喟叹了一句。
楚妃目中登时愣了一下,回过头,对上他眼中的神色,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说什么!?”
黎桑非靖淡淡道:“就凭萧后现在这副状况,怕是等不到你这个孩子成年了。”
楚妃盯着黎桑非靖的眉目,脸色一瞬间就变掉了,余光下所映射的金丝罗帐,突然变得阴暗起来。
黎桑非靖站了起来,从后面一下子抱住了楚妃冰冷的身体,余光瞧了眼金丝罗帐,“远水解不了近渴,娘娘怕什么,你不是还有本王么?”
被那声音一震,楚妃旋即转头望向他,“你有办法?”
黎桑非靖勾笑道:“这一回,娘娘可是铁定心思要与本王一条心?听本王的了?”
“你若能挽回局面,保本宫母子,本宫今后对你听之任之!”此时的楚妃看他的眼神是彻彻底底地不同了。
黎桑非靖重新坐下,抿了一口茶盏,才道:“想必娘娘这些天已经听到了一些流言吧?”
楚妃细目一想,看向他问:“你是说,世子妃生下的那个孩子……?是你散布的?”
黎桑非靖轻笑道:“那可不是什么流言。”
楚妃目中一跳,上前一步,扼住他的手腕问:“当真不是世子亲生?”
与他眼神对视了许久,她才缓缓将之松开,思忖着坐到一旁,眼中跳了几下。
黎桑非靖知道她已经懂了后面的事,遂开始拢着她的肩膀,说:“人证已经找好了,要在萧后那边把这把火烧起来,就看娘娘能使出何种手段,发挥到何种层度了!”
“且看着吧!这宫中,马上便要变天了!”楚妃勾起眼,望向琉璃窗外,已是轻云遮月的天象……
韶阳宫,前阵子新立的宫,外边的长廊上,依旧还保留着之前乔迁时的华灯璀璨,将四面的琉璃窗映得五光十色,好不绚烂。
“……听你这么一说,这事还真有些不对劲,我昨天去抱小世子时,瞧那眉目许久,既不像世子,又不像世子妃,总归就是说不出来得怪!”
“谁知道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呢……”
“哎,哎,到门口了,可别再说了!”
内殿,那拨浪鼓登时被她砸在地上,隐忍着的面色早已黑去,怀中婴儿吓得啼哭,燕艳艳不得不忍下一口气,耐心地哄孩子。
“倘若日后再听到谁乱嚼舌根!小心我撕烂你们的嘴!”
那几个宫婢说的话,恰好被走在后面的嗪嗪听到了,几个宫婢吓得忙磕头乞饶。
嗪嗪进入内殿时,已换了轻松的脸色,她过去捡起地上的拨浪鼓,放到一边说:“小姐,打听到了!老爷真的入了宫,您猜得不假。”
燕艳艳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忍不住盯着嗪嗪再确定一下:“当真?”
看到嗪嗪重重地点了头后,她忙说:“嗪嗪快,快去把我做好的点心装好,我这便送过去。”
嗪嗪笑着应了好,脚下的步子飞舞起来。
……
载玉宫,又是一座崭新的宫殿。
燕不落,一袭矜贵的雪貂新瑞滚紫袍,落落拓拓交袖立于大殿中央,仰头观望着殿中一切,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的。
“燕伯别来无恙啊!”
闻声,燕不落转眼瞧了瞧来者,呵笑道:“唷,这不是宁王殿下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黎桑非靖眼神冷向了别处,再看过去时,声音变得极为冷淡:“那本王是不是还得尊你一声燕国公呢?”
燕不落掩掩手,“下旬才正式授封,宁王殿下不必客气。”
说着,转过身,打算落座,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令人不太舒服声音。
“燕不落!你是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了是么!萧后赐你一座宫阙、封你一个国公,你的心便被收去了?”
他心中冷笑了一声,回过头瞧着那人眼中的愠色,皱着一处眉头,道:“廑王殿下,相比与两个月前,东躲西藏,锒铛入狱的苦日子,如今的你简直不要太幸运吧?你已经侥幸逃掉了,现在换了个身份,还有宁王可做,就这样,不好么?”
“我想你是过了几天安逸日子忘记前面那些苦头了。”黎桑非靖冷嗤一声,道:“没有本王替你在宫中斡旋,哪能那么顺利走到今天!”
燕不落低低头,拢了拢袖,冷淡道:“若非我,我想廑王殿下也没命站到这里。咱们彼此各取所需,互利共赢罢了。”
“听燕伯的意思,这是要过河拆桥了?”黎桑非靖笑里藏刀地盯了一会儿那沉默的面目,这会儿直接开门见山道:“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就等着萧后一命呜呼,你好风风光光坐国丈!不过你怕是要大梦一场空了!”
燕不落心中正摇头摆脑一脸晕色,陡然听见那阴恻的声音,顿时变了相,“你这话什么意思!”
“居安,当常思危,”黎桑非靖漫步殿中,不徐不疾:“有个真相你有必要知道了。”
燕不落目光一紧,瞧着他故弄玄虚。
黎桑非靖又是一声嗤笑,“早在黎桑之时,你女儿并非失身于世子,而是失身于寅月宫世子手下众漠沧士兵!”
“你说什么——”燕不落目光一跌,一口气接不上来。
黎桑非靖道:“本王想世子一早料定漠沧无痕会走姻亲这一步,故而在秦淮之时,便未道破真相。他得离开那啊,一旦道破可就真的尸首异处了啊!”
“这不可能——”燕不落脚下跌宕了几步,一下子把住廑王的衣袂,眼神恶恶道:“这件事,你又如何知道!”
“你未免太低估本王的能力了!”黎桑非靖起手,将那只颤抖的手松开,“很快萧后便会知道世子妃所怀并非世子骨肉,所谓姻亲血盟是假,利用漠沧这张遮羞布化解自身危机是真,一怒之下,萧后必然起兵,直捣黎桑!”
燕不落登时跌坐在那,真正是大梦初醒了。
黎桑非靖仰头环视了一眼这满殿的华彩,不禁道:“若燕伯要是觉着自己还不是个废人,便尽早出宫想好对策看看如何牵制住世子吧,倘若能说动他主动面见萧后,道出真相,再主动请缨征伐黎桑,以将功抵过,那最好不过了!”
……
韶阳宫。
“都退下。”
“小姐,”
“一个个都聋了是么!”
几个宫婢眼神一碰,立马拜身而退,嗪嗪最后走出去掩上殿门时,脸上爬满了担心。
漠沧无病理完政务回到殿中时,便觉着今日与往日不同,冷清了许多。
听见世子归来,燕艳艳忙上前,去替他解披风,一对抬望的眼眸,就像是被大雪压过的树枝,睹了一阵春风后,开始重新发芽打绿,“殿下今日回来的怎比往日要早?”
听闻岳父大人入宫,遂想着过去拜访,奈何到达载玉宫时,他刚走不久。
这般话在漠沧无病眼中一闪,最后眼神一默,只道:“无事。”
那声音也是极为冷淡。
燕艳艳收好披风,这边点点头,那边又说:“想来殿下忙碌许久定饿了吧?妾身为殿下准备了一些点心,殿--”
那身影却已入书房,不见半分回顾,亦无半点回响。
她停在那里,挽着的披风抓得紧紧的,想他已有三日宿在议阁,今日能得见他归来,已是喜不自禁……
想到这里,内殿小世子的啼哭瞬间牵动了她的心。
……
“阿世定然是听见爹爹回来了,也想见爹爹对不对?”眉欢眼笑间,燕艳艳抱着小世子进了书房。
见到阿世小手乱抓,忽然咯咯地笑了,她心中瞬间化开了,脚下的步子飞快,想着赶紧抱给世子看看,那案前却忽然响了一句——
“本世子还有公务要忙,暂且退下吧。”
她抱着小世子僵立他面前,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只有怀中婴儿咯咯笑着,好几次听着,像是在唤他……
可那个人连眉睫都不动一下,何况是等他抬头看一眼呢。
燕艳艳全身是彻底地冻住了,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尾。
她将孩子抱回内殿,再入书房,已掩上两扇房门。
那恼怒的声音,就像她猜想的那一样,分毫不差地砸了下来。
可这一次,她不再唯唯诺诺,不再将他所思所想方方面面考虑个透彻,她眼神笔直地望向他,一步步走到案前,她从来没有这样明目张胆地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不是怒色便是冰冷,她甚至不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出去!”他发了最后一道命令,像再怒叱一个犯人。
“那夜在清河,与我交.欢的,是你吗?”她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开了口,没有给他任何心理准备。
漠沧无病心头愕地一震,周遭的空气像是凝固住了。
“是你,还是其他…男子?”她目中泪光一闪,声音已经哽咽得听不太清。
他眸光一掩,坐了下去,声音不是昔日的冷漠,而是低缓。
“是我。”
“根本不是你!!”
她狠狠攥着拳头,泪水瞬间决堤。
整个身子瘫坐在案前,声音里充满了撕扯。“你还要骗我多久!你为什么要这样骗我!为什么……”
“燕艳艳,事已至此,你还在纠结什么?”他问她。
她愕愕地抬起头,骨节极力压着心口,声音满是颤抖:“你问我,纠结什么?我千里迢迢,随你远嫁漠沧,承受着各种痛苦,将腹中胎儿诞下!你问我,我在纠结什么?”
“你不是为了别人,你是为了你自己。”漠沧无病语调冷冷道:“这一切,不过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她满是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心中像有刀子在划。
“你早该想到,这条路,从你踏上的那一刻起,注定不平静,富贵,顺遂,皆远。这便是你活下来的代价。你与我,不过都是恰好绑在了同一条船上。想要活下去,就得认清楚,没有可享的福,只有赎不完的罪。”
他一字一句与她当面说清,“如今你既已知真相,以后你我都便宜行事。今后,你应当做好万全的准备,一步一步,皆小心了。”
燕艳艳抱着欲裂的脑袋,不知道在找什么,落泪已无声,整个屋子沉闷到极致。
……
翌日,未央宫。
座上,面容清丽,却在闭眼时衰败,青丝如瀑,却在绾髻时斑驳,旧时的倾国倾城,早已随旧岁一声接一声的轻咳远去,美人迟暮之节,唯剩拄杖惋惜。
那闭了良久的双眼,再睁开,已不见一丝起伏,“传本宫懿旨,今,封宁王为远征大将军,率我七万漠沧铁骑,直捣黎桑!”
闻言,侍人北秋心中一震,愕然看向萧后,声音沉重:“娘--娘,您,真的想好了么?”
那拄杖的五指已是骨节泛白,启齿之时,喉间却遭奇痒难忍,一阵急火攻心,势不可挡,最终在连连剧咳之后,归于一淌血红。
侍人将血帕呈下,那懿旨终究还是传下去了。
……
那一天,整片漠沧的天空都是阴沉沉的,山谷的飓风呼啸着,像是号角在悲鸣。
燕不落赶至韶阳宫时,燕艳艳倒在冰冷的宫殿里,长长的雪线缓缓流淌在冰蓝色的地板上,像冰原上连片开放的彼岸花。
嗪嗪将襁褓从摇篮里抱起时,里面已经僵硬得像一块漆黑的石头。
韶阳宫内外,已经聚拢了一圈捂嘴观望的宫人,他们身上有着同一种种族印记,他们彼此联系,又在这一刻,彼此默契。
他们在熙攘之中避让出一条长长的走道。
燕不落怀抱着他的女儿,一步一步走出大殿,那袭矜贵的雪貂新瑞滚紫袍,遍染鲜红。
……
漠沧无病擅闯了未央宫,哀求着座上之人收回成命,可那双闭着的眼睛始终不动一下。
终于,那副卑躬屈膝的躯体,站了起来,决定扬长而去。
“世子打算如何?”那个人问他。
他没有回头,“不惜一切,阻止这一切发生。”
“即便搭上你母妃的性命?”
当是时,犹如晴空霹雳,他愕地回头,她的母妃被两个漠沧士兵拖拽而出!
萧后早已先行一步,从世子府抓了人。
他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一句“母妃”喊在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现在,世子可有想清楚自己要做的事?”萧后哂了一口茶,问他。
那举世独立的身影,再也站不直了,全身的血管都喷张到极致,像蛰伏于地下的蛟龙,随时都会破土而出,那两个拳头紧紧握着,试图控制这种异变。
将在他的膝盖要弯下的时候,一声“无病”,满殿绝响!
他愕然抬眸,几乎不敢看向那素衣白裳之人。
黑云缠聚在未央宫上空,那金庭已染成黑色,包括那至尊的王座。
招展的旌旗插在汉白玉栏杆上,被风刮得猎猎作响,像极了那日的城阙之盟。
而今,换了这个人,倾注了一生的信念,长声叮咛着:
“无病!记住那个人同你说过的话,用你一生去践行你的使命!”
衡王妃三千青丝未挽,只被一根木簪所系,孑然奔向汉白玉柱,终换了一身萧然。
“母妃——”
那一刻的奔赴,是他们相距最近的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
这短短两月,要如何抵过秦淮漫长的两年。
蛮荒的流民,都羡慕京都的繁华,满宫的华彩,若有来世,一定要选蛮荒。
萧后和北霜满目震惊,眼中晦明变化……
汉白玉上的祥云,好像注定要配以彩色,才能腾上九霄,横跃四海。
酆都关外,万千狼骑,围聚马上双影。
“黎桑非靖!世子的军队,马上便要杀出酆都,你的计谋不会得逞!”燕不落长啸道。
黎桑非靖轻啧一声,道:“燕伯啊燕伯,本王要你蛰伏在世子身边做内应,可没让你把心都掏过去啊!世子的军队,呵呵,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衡王旧部吧!燕伯啊燕伯,他那是起兵谋反啊,一旦失败,所受乃极刑,本王怕你输不起。”
燕不落凛然道:“两年前,正是你身后的这批铁骑,将你的故国踏得四分五裂,他们手中的弯刀,将你故土上的亲人割得遍体鳞伤!你,比任何人都输不起!”
黎桑非靖赫然色变,嘶吼出:“本王——绝不会输!”
“呵呵呵,”燕不落南望了一眼北漠方向,“只怕今日你率领的漠沧狼族的铁骑还未踏过北漠,你便已经输了。”
“燕不落——”黎桑非靖手中的长戟猛然横空扬起,“本王先杀了你助助兴!”
这时,边关的探子来报:
“启禀宁王殿下!五里之外,发现大批凯旋军身影,正奔袭而来!数目尚不明确!”
反复责问之下,黎桑非靖心终于冷颤了一下,思前想后不通之际,对面却忽然响起一片瑟瑟的笑声。
“是你所调——”他眸光锐利起来,盯着燕不落,忽然觉得可笑:“难怪你始终畏首畏尾,左右摇摆,原来手中一早便抓着一张漠沧无痕送给你的护身符啊!好——,那咱们且看看,这张护身符能保你到几时!”
那一刻的燕不落,一声声轻笑间,满是肆无忌惮,可当他望向遥远的故国时,眼底却不知含了多少愧疚。
黎桑非靖调转马头,风国的旌旗下,满腔的杀戮,人神共愤。
“众军听令!即刻随本王前去袭杀——凯旋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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