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她吗?”
“有多爱?”
徐诚活了二十四年,已经被不下十个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徐家和年家算是世交,徐诚的老爹徐冲和年老爷子是光屁股一起玩的伙伴,长大后虽然一个去参军,一个做起了生意,但关系一直不错,早在二人各自成亲前,就已经约定,将来生了孩子就要做亲家。
不过年老爷子早年做生意的时候遇了山贼,受了重伤,身体一直没调理过来,小女儿年娇娇出生的时候,年老爷子已经四十出头了,徐诚也已经八岁了。
徐老爷子表示年龄不是问题,然后两家乐呵呵地定了娃娃亲,八岁的徐诚被娘牵着去年家喝满月酒,看着摇篮里的未来的娘子,小脸粉嫩嫩,大眼水汪汪,就像个好吃的水晶包子,于是很满意。
加上徐、年两家对这门亲事都毫不避讳,小徐诚就像得了个金元宝一样,逢人就嘚瑟自己有个小娘子了。
这一嘚瑟就出事了,农村里小孩儿在一块儿玩,拜堂过家家什么的自然是不会少,徐诚的老爹常年不在家,老娘又颇有几分气势,定亲之后就反复给他灌输以后要对娘子好,不能再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之类的,小徐诚于是记在了心里,打那以后小伙伴们一起玩过家家,他就死也不肯演新郎了。
“我已经有娘子了,不能再娶别的女人。”当自己被指名扮演新郎的时候,小徐诚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新娘子”是村里最受欢迎的小春燕,平时多少男孩子争着要扮新郎和她拜堂,她都看不上,唯独对徐诚情有独钟,徐诚脾气好,不过打架也是一等一的厉害,所以其他人也没有不服气的。
可是今天却奇了,新郎官居然不干了。
小春燕从来没被拒绝过,当即嘴一瘪:“我不!我就要嫁给你!”
小徐诚一身正气地回答:“不行,我娘说,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
小春燕哇的一声就哭了,坐在地上就开始耍赖,一边哭一边喊着我就要嫁给你我就要嫁给你,其余的小伙伴赶紧分头安慰她的安慰她,指责徐诚的指责徐诚。
一个天天巴望着和小春燕拜堂的男孩怒气冲冲地指着徐诚的鼻子质问道:“春燕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娶她!”
小徐诚不卑不亢地又把话重复了一遍,男孩说:“那你就把那个女人休了,娶我们春燕。”
这种事小徐诚当然不会答应,于是一群英雄冲冠一怒为红颜,言语不和拳脚相向,短短一会儿功夫就把小徐诚打倒在地,各种拳脚,石块,棍棒全都往他身上招呼过去。
小徐诚一声不吭地挨打,倒是小春燕被吓坏了,急得大叫:“你们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最后还是村里的大人来了才把孩子们扯开,小徐诚鼻青脸肿地被送回家,徐老娘从地里回来,正看到儿子一张脸肿的跟猪头一样,蹲在院子里洗衣服,瞬间就发飙了:“谁把你打成这样!”
小徐诚把事情经过说了,徐老娘哽咽了,摸着儿子的脸颊说:“好孩子,你做得对,来,衣服放着娘一会儿来洗,进来娘给你擦点药。”
母子俩坐在床边,徐老娘拿了跌打酒给儿子擦,小徐诚抿着嘴唇不吭声,徐老娘问:“疼吗?”小徐诚点点头,徐老娘又问:“那你后悔吗?”小徐诚摇摇头。
徐老娘将他搂在怀里,声音温柔地说:“儿子,你要记住,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就不要把她娶回来,让她后半辈子都没了指望,而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不管别人怎么千方百计要拆散你们,你都要扛着,你是个男人,知道吗?”
小徐诚一知半解,乖乖点了点头。
接下来几天他都在家养伤,小春燕来过两次,都被徐老娘锁起了房门,不让她进来。
女孩子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哭,当她第三次吃了闭门羹,坐在门口抹眼泪,小徐诚终于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把门打开了:“你回去吧,等我好了会回来和你们玩的。”
小春燕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那你还能做我的新郎官吗?”
小徐诚摇头:“不行。”
小春燕又要哭,小徐诚赶忙说:“不是还有很多人争着要做你的新郎官吗?”
“可是我不喜欢他们,我就喜欢你。”小春燕十分固执地说。
“那就没办法了。”小徐诚耸耸肩,又把门关上了。
小春燕用巴掌拍着门,大声问:“你爱她吗?”
小徐诚一脸莫名地又把门打开:“你说什么?”
小春燕眼里含着两包泪:“你爱她吗?你的新娘子。”
小徐诚歪着头想了想——爱是什么意思?
小春燕抽抽搭搭地说:“你爱她吗?有多爱?为什么要抛弃我?”
小徐诚:“……”
过了几天他才听徐老娘说,小春燕的爹在城里做买卖,看上了一个青楼女子,把她们母女都抛弃了,拿着家里所有的钱和那青楼女子私奔了,临走前小春燕的娘就扯着她爹,哭着问:“你爱她吗?有多爱?为什么要抛弃我?”
春燕娘哭得撕心裂肺,可是变了心的男人十头牛都拉不会来,春燕爹抱着家中仅有的财物,狠狠踹了前妻一脚,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封休书。
那是小徐诚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家庭破裂为何物,也因此更加理解娘为何要让他一生只娶一个女人,因为男人的变心离开,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
之后的十六年里,也有不少的人问过他,你爱她吗,有多爱,不过都是情敌。
年娇娇本身活泼可爱讨人喜欢,年家又财大气粗,是燕州有名的富商,想要娶她的人排成了长龙,对于徐诚这个穷小子白捡了父辈的便宜,都十分不齿。
年娇娇却说:“管他们呢,嘴长在人身上,屁眼儿也长在人身上,你还管得着人家了?”
徐诚一张粗犷的脸涨得通红:“不是……话不能这么说……”
“怎么不能这么说了?他们就是看上我爹的钱,你理他们做什么?”
“我的意思是,姑娘家别把屁眼儿……什么的挂嘴边上……”
“……”
年娇娇撅着嘴,眼珠转了转,说:“你不喜欢啊,那我以后不说了。”
准娘子实在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姑娘,虽然小了点,但是从小就特别护着他这个未来的夫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自己有一份也一定要送他一份,学会了做针线,还给徐诚绣了个手帕,上面针脚歪歪扭扭,老大一朵牡丹花,搞得他都不敢在人前拿出来用。
徐老爷子说年龄不是问题,但事实上年龄还是有点小问题的,大楚的男子二十岁就该成亲,徐诚却得一直等着,这期间没少有狐朋狗友想要拖他进窑子,徐诚推得掉一次两次,却架不住一大群人生拉硬拽,几杯春酒灌下去,一觉起来已经闯祸了。
正常男人逛窑子不过寻常,徐诚却跟犯了错似的跑去给年娇娇道歉,年娇娇对着他倒是大度地一挥手:“这次就算啦,以后不许再去了,这些人自己不干净,就要把身边的人都染黑,你可不许再和他们出去鬼混了。”一回头就叫人把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给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徐诚一边为她的大度而感动——换做自己的爹,早就被打断腿了。
一边在心里发誓,这种是绝!对!不!能!再!有!了!
绝对!
然而事与愿违,又是一个宿醉初醒的早晨,徐诚看看身边躺着的人,再看看自己一身的抓痕,险些吐血身亡。
这到底是为什么!!!
千防万防,防遍了身边所有女人,却忽略了原来灌药这种事,不是只有女人才会做。
山简自己倒是很淡定,看他一副快要郁卒了的表情,知道他心里必然是无法接受的,于是自觉地消失了几天。
对他来说,崔焕死后,身边的所有人,都不过是消遣了,没什么认不认真的说法,寂寞了,就去找,对方不接受,那就算了。
可徐诚终究不同于他消遣过的其他人,这个一身正气的粗汉子尽管在他的暗算下吃了亏,仍然将他当兄弟看,本来是该心照不宣地抹过这一章,但当得知山简在宣州府的小倌楼里喝花酒喝得三天三夜都没挪窝时,徐诚跑去找人了。
“你别喝这么多酒。”醉汉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却还嚷着要酒要美人,对此徐诚深深地感到无奈。
山简打了个酒嗝,推开他:“别来烦人,城已经拿下了,还不准我娱乐娱乐?”
徐诚叹气:“喝酒伤身,你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全,喝这么多酒,不要命了啊?”
山简趴在桌上哼了一声:“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醉死了倒好,醉死了好……”
徐诚对他的过去知之甚少,平时又不爱八卦,于是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山简迷迷糊糊地回答:“死了,死了啊……让他不要喝……他偏偏……”
原来他喜欢的人死了,难怪总是一脸寂寞的表情,嘴那么损,心那么毒,徐诚自己心底淳朴,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愤世嫉俗,喜欢的人死了,看整个世界,就都是仇人了。
打那以后,徐诚便有意多关照他,给他送东西,约他喝酒,说些鼓励安慰的话。在直肠子武将的脑袋里,人只要活着,就总还是会有希望的,何况山简还这么年轻,失去了一个,还会有另一个。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另一个,却会是自己。
当山简借着酒兴向他求欢时,徐诚才猛然惊觉事情脱离自己的预计太远了,当他说出不行两个字的时候,对面的表情瞬间冻结,醉意也随之荡然无存。
山简摔了酒壶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徐诚一个人苦苦思考了几日,然后去找他澄清自己的用意,山简却拒不肯接受。
“你爱她吗?”
同样的问题,再一次被摆在了眼前。
山简一向对身边的事漠不关心,此刻却显得咄咄逼人。
徐诚点了个头,就算是回答了他。
“你爱她?有多爱?你和她上过床吗?给过你真正的快乐吗?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真的清楚吗?”
徐诚咽了下唾沫,老实地回答:“不管怎样,我都会娶她。”
山简又一次问:“你爱她吗?”
徐诚只得道:“爱。”
山简似乎是被这个字刺伤了心,好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徐诚撑着膝盖站了起来:“皇上下旨召你我回京,三日后启程。”
山简冷冷地道:“他会不知道我不愿回去?”
“皇上在信中说,你若不愿回去就留在燕州,或者想去哪里都可以,”徐诚朝外走去,“但我必须回去,娇娇还在等我。”
山简又被噎了一下,一直等到他走出门了,才仿佛用尽浑身的力气问:“那你还回来吗?”
徐诚脚步顿了顿,摇摇头:“不回来了,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也不要再联系了。”
这是永别,徐诚在心里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见了。
结果,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崔绎在朝堂上当众宣布了噩耗,所有人都是一声叹息,只有徐诚惊得呆在了明堂内。
他竟然死了?
因为自己拒绝了他?
他从前爱的人是皇子,是那么芝兰玉树的一个人,和自己云泥之别,崔焕死后他尚且能坚强地活着,被自己拒绝了,他竟然会寻死?
为什么?徐诚甚至不敢多想,是因为自己无情地扑灭了他好不容易萌发的、继续好好活下去的欲望,还是……
与长孙持盈在明堂外分别后,徐诚回到家中,关上书房的门,将揉成了一团扔在墙角里的信笺从未开封过的信封里扯了出来。
如果你不肯回来,那就让我回来吧,你不肯见我,也没关系,就让我以死的方式,换每年清明与你一见。
徐诚捧着皱巴巴的信笺泣不成声。
信笺上短短的两行很快在滴落的眼泪中泡化,变成了一滩滩浓浓淡淡的墨渍,上面写的东西,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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