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见稽古

    “还真是敢说呢！”
    听到秦墨的话之后，拉米娅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人。
    在这个无数修罗神佛聚集的〈箱庭〉，也敢说出这么自大的话来。
    “有什么不敢的？”
    对于拉米娅带着些许嘲讽的话，秦墨并不在意。
    “确实，如果要过他这一关的话，我可能永远成不了家。”蕾蒂西亚却认真的说道。
    “真的？这么的强吗？”拉米娅有点不敢相信。
    蕾蒂西亚点点头，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怕了吧？拉米娅。”
    秦墨用饱含“恶意”的眼神看着吸血鬼的第二王女。
    “怎么会呢！秦墨先生，如此宽宏大量的您一定不会和我一般见识的对不对？”
    拉米娅好看的脸蛋挂起了惑人的笑容，心中却在藐视着秦墨的小心眼。
    “你刚才在心里骂我。”
    “唔……”
    这人会读心的吗？
    拉米娅的话被堵在了胸口。
    “不要太欺负我妹妹了。”蕾蒂西亚忍不住开口。
    “我都还没开始欺负就心疼上了？”秦墨朝蕾蒂西亚眨了眨眼睛，之后便对拉米娅说道，“是，我特别小心眼的，于是你准备怎么向我道歉呢？”
    还真的会读心……
    “那您想怎么样？”拉米娅垂下头，显得有些自暴自弃。
    “嗯……让我想想……不如以死谢罪？”
    “请问有难度更低一点的选项吗？”
    再怎么也罪不至死吧！
    “或者献出生命来谢罪？”
    “这和刚才有区别吗？混蛋！”
    “吸血鬼培养起来的交际花就是这么说话的？”
    身为吸血鬼一族公主的这一对姐妹，立场完全不同。
    长女蕾蒂西亚为了继承吸血鬼一族的王位接受战士的教育，而次女拉米娅则被培养为圆滑处理外交的公主。
    说得露骨一点，就是吸血鬼王族的政治道具。
    以后不是嫁给同盟的〈共同体〉来稳固关系，就是嫁给吸血鬼的豪门来巩固族群。
    “反正你都会读心了！那还不如直白一点！”
    “你的直白就是狂躁吗？刚才明明看起来还算是一个淑女来着。”
    “真是抱歉呢！面对一直欺负我的毫无绅士风度的男人，我实在平静不下来啊！”
    “我觉得平静下来也没什么难度，只要你心怀感激的享受着这份被欺负的时光不就好了？”
    “秦墨先生，我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啊！请别因为自己的变态欲求就找上我。”
    有谁会心怀感激的去享受被欺负的时光？
    “你怎么样和我没多大关系，只是在蕾蒂西亚面前变成这个样子，真的好吗？在亲爱的姐姐大人心里的评价恐怕下降了不止一个等级。”
    “啊……”
    拉米娅一下抱住了头。
    失态了，没能控制住自己。
    拉米娅号被瞬间击沉。
    蕾蒂西亚抿着卡拉为她倒好的红茶，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仿佛早已对这一场激烈的“战争”失去兴趣。
    这笼罩在和煦阳光之下的梦境十分温暖而且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但是……
    （不对，不是这样的，这样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也不可能发生……）
    “咔——咔咔咔……”
    绽放着真红蔷薇的庭院中心逐渐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所有身处其中的人全部静止了下来。
    “嘭！”
    迷离的梦境转眼之间便支离破碎。
    天与地开始旋转，时间似若流水远去。
    夕阳的晚霞将天际染成一片血红，描绘出了一副亮眼的风景画。
    这也正是蕾蒂西亚崭新的梦境。
    但这一次的梦境似乎不像之前那么的幸福美满。
    （这里是……）
    那是在蕾蒂西亚打倒了魔王回归故乡之后，迎接她的并不是以往凯旋的奏乐与颂扬的歌声，而是同伴们的惨叫与哀号此起彼伏的地狱。
    和她一起归来的同伴们也早早的断了气，要不是下属的舍命保护，蕾蒂西亚自身也非常的危险。
    此时她的左脚已经被灼烧成了黑红色。
    直到昨天为止，应该都很繁荣的商业区与工业区都挤满了正在拼命挣扎的同伴。
    “卡拉？骑士长？父亲！母亲！拉米娅！你们在哪？”
    “那些人大概都已经死了吧？”
    这句听起来很不吉利的话让蕾蒂西亚停下了脚步。
    “竟然胆敢说出这种话来！你……”
    金发的吸血鬼瞪视看着声音的主人，眼神里注满了憎恨。
    “哎呀！等一下，为了避免误解我要事先声明，我可不是主犯，还有也不是共犯。”
    那名男子以轻松的语调宣称。
    蕾蒂西亚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像是在评价般的打量着这个男子。
    身材细瘦高挑，穿着让人无法理解「来自哪里」、「属于哪种」以及「为了什么」的服装。
    她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干涉，但她却无法察觉到类似那一类干涉的存在。
    蕾蒂西亚认为这个男子并非任何重要人物，离开这里之后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对象。
    想到这里，她暂时平静下来。
    “很好，很好，不愧是『龙骑士』，即使在盛怒之下也不会忘我，我认为这是你的魅力之一。所以现在我可以针对这个地狱一般的场景，详细从内心想法到黑历史都事无巨细的说给你听。”穿着谜之服装的男子说道。
    “是谁打开了大帷幕？”
    能够让吸血鬼一族在短短数分钟内濒死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打开〈箱庭〉都市的天幕。
    因为极度的愤怒，蕾蒂西亚的脸色变得有些扭曲。
    能够遮蔽太阳光线的〈箱庭〉都市天幕，是为了无法再日光下生存的种族而设置的。
    但是现在，说成是专门为吸血鬼一族建造的也不为过。
    要打开大帷幕的话，是需要太阳主权之一才行。
    蕾蒂西亚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持有太阳主权之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正因为有遮蔽阳光的天幕，吸血鬼们才会为〈箱庭〉都市的秩序战斗至今。
    可是那些太阳主权者却亲手摧毁了这一切。
    “下手的可是吸血鬼哦！这是你们吸血鬼一族的内乱，知道吗？为了回报吸血鬼一族的活跃表现，〈箱庭〉要设置第十三个黄道宫。”
    也就是除「黄道十二宫」与「赤道十二辰」以外的第二十五个太阳主权。
    “对于一部分的吸血鬼来说，这是他们殷切期盼的夙愿吧？居然可是掌握长久以来一直在折磨自己的魔星主权，这种机会生生世世也不一定能碰上一次，难怪他们会走上杀害同胞这一条路。”
    谜之男子不紧不慢的诉说着。
    “那种事情……去做那种事情的话，他们……本身也会有危险的吧？短短……的数分钟，根本……不足以根绝王族或者纯血啊……”
    蕾蒂西亚的声音一直在颤抖。
    她遭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原来如此，你搞错顺序了，看看那边。”谜之男子指向城堡的最顶端。
    因为白底城堡的顶端盖成了高耸的尖塔，所以即使身处外围，也可以仰望到城堡的外观。
    高塔的尖端，沾粘着妹妹、母亲、父亲……那些熟悉的人们的衣物，至于下方的墙壁之上，只剩下像是物体烧焦之后留下的深黑色痕迹。
    “那就是你的家人。”
    “因为纯血的吸血鬼没有那么容易死掉嘛！所以先处以钉刑然后刺穿心脏，最后再利用太阳进行火葬，还真是慎重仔细。那些附属城区的家伙简直倒霉透顶，他们一定做梦都没想到，仅仅只是因为针对王族与纯血，居然就要打开大帷幕。”
    谜之男子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在蕾蒂西亚与魔王展开死斗的时候，她的同族却在残杀她的家人。
    膝盖一软，蕾蒂西亚跪倒在地，无力地垂下肩膀。
    左脚之上的太阳灼伤正慢慢渗透侵蚀着她的身体，转变为彻骨的痛楚。
    隔着大帷幕之时，明明是那么温柔的光芒，现在看起来却仿佛正要盖上地狱的大窑。
    他们吸血鬼一族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流血至今的？
    “对了，那些吸血鬼中谋反者慷慨激昂的表示要在太阳西沉之后取下你的首级。毕竟如果没有你的脑袋，那么就无法以正确的形式来获得第十三个黄道宫，现在距离日落似乎没有多长时间了，你也差不多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出路了吧？”
    “……”
    蕾蒂西亚摇摇晃晃的起身，拖着这具残躯向前走，她想要前往那吸血鬼的根据地。
    “喂！凭着这副身体你还想要做什么？”谜之男子不解道。
    可蕾蒂西亚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固执的向前走着。
    反正她已经没救了。
    因为太阳光而受苦的吸血鬼同胞们仍然倒在地上呻吟着。
    不久之后，他们也会被这太阳之光侵蚀，最后失去生命吧？
    即使自己的身躯同样在承受着刻骨的疼痛，蕾蒂西亚依旧在前进着。
    “冥府之女王，请回应我的邀请，拉下天幕。”
    有点熟悉的声音在蕾蒂西亚耳边响起。
    天边的夕阳被黑暗吞噬，夜幕提前降临。
    蕾蒂西亚的身体陡然轻松了些许。
    “不要动。”
    被灼烧的左脚正在飞速愈合，侵蚀身体的太阳光也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身体恢复了。
    “是你？”
    抬起头，蕾蒂西亚看到了秦墨的身影。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要做事情的话，还是保持状态比较好。”秦墨面色沉重的看着远处的城堡，“走吧，将存活的吸血鬼救起，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这是你应该做的事，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共同体〉内部的纷争应该基于〈共同体〉的规则来裁决。
    这是自〈箱庭〉开辟以来，就被视为牢不可破的法律之一。
    “谢谢。”
    蕾蒂西亚有些艰难的开口道。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蕾蒂西亚，就算已经坠入地狱的人，我也有办法将其拉回来。”秦墨安慰似的说道。
    “真的？”
    听到这句话，蕾蒂西亚原本黯淡的眼神亮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天真的公主殿下，可别被骗了，令死者苏生必须要运营着独立的宇宙观才行。”谜之男子以探究的眼光看着秦墨，“这位阁下有这种能力吗？现在夜幕降临，吸血鬼的反逆者们就要出手围杀你了，公主殿下，还是考虑自己的情况比较好。”
    “滚。”
    秦墨面无表情的看着谜之男子，吐出了一个字。
    “哎？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什么事都没有做，这么赤裸裸的杀意可真是令人害怕。好了好了……我走，我走总行了吧……”
    谜之男子的身影转眼便消失了，跑得特别快。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跟我来。”秦墨向着金发的吸血鬼伸出了手。
    没有多少迟疑，蕾蒂西亚就抓住了秦墨的手。
    这样的话，谋反者就会得到惩罚，幸存者可以被救起，就连已经失去的亲人说不定也能回来。
    多好。
    （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这一切……）
    并没有发生呐！
    恍惚间，蕾蒂西亚发现与梦境的身躯合二为一了。
    “咔咔————！”
    吸血鬼的城堡、夜空、秦墨的身躯都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蕾蒂西亚很清晰的听到了正在崩碎的秦墨对她说出了一句话。
    “连做梦都不肯放过自己吗？不解风情的公主啊！你也稍微体谅一下想要拯救公主之人的心情怎么样……”
    梦境再次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