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伫足阶下,见长公主偎依在魏宛儿身上睡得香甜,身影孤寂,心中遽然生出无尽怜惜。他问:“长公主何时来的?”吴书来恭谨回道:“启禀万岁爷,长公主一早就随魏答应来了,已经等了一天。”皇帝微微颔首,道:“让她们两个到凉阁觐见。”
吴书来道:“天色已晚,万岁爷累了一日,该早些安寝,不如明儿...”
皇帝懒得理会他,连训斥的心思也没有,徐步而走。吴书来惶然,将剩下半截话吞进肚里,朝身侧小太监使了眼色,低声喝道:“万岁爷的话可听见了?”
小太监痴傻直白道:“听见了。”
吴书来举手作势一挥,龇牙咧嘴道:“小兔崽子,既听见了,怎的还不快去传?”小太监回了神,连连道了几声“是”,连滚带爬的往偏殿请人。
凉阁里铺着丈余宽的金砖,冰冷光亮,将烛光焰火映得闪闪发亮。四处置有冰船冰铁炉,半夜了,里头的冰皆已化尽,化成了清凌凌的冰水。皇帝往屏风后换了寝衣,正在洗脸净手,听有小太监在廊下道:“启禀万岁爷,长公主与魏答应求见。”
皇帝伸出手,自有宫人拿了温软的巾帕替他抹干水,又悄然而退。吴书来朝外头打了手势,宫人一层层传到廊下,便有太监领着长公主与魏宛儿进来。皇帝已然安稳坐在炕上,朝两人道:“不必行礼了,闵月,你坐到皇阿玛身边来。”
闵月是长公主的闺名,大行皇后病薨后,她便再未听人唤过。此时皇帝温和一句,原本悸动愤懑的心,立时便平静了。
她怯生生走到皇帝面前,屈膝轻轻喊道:“皇阿玛吉祥。”
皇帝见她知礼守节,愈发念起大行皇后的难得,到底是大家闺秀教养出来的孩子,无论何时都能保持端庄谨慎。皇帝柔声道:“听人说你生病了?”
长公主垂脸摇摇头,道:“女儿没事,皇阿玛不必忧心。”她如此懂事,让皇帝越觉愧疚,便道:“是皇阿玛不好,朝事太忙,没有好好照顾你。”长公主道:“皇阿玛是圣君,造福天下百姓,女儿是大清长公主,不敢埋怨。”她抿了抿唇,迟疑片刻,方道:“这些天魏答应一直在长春宫照料女儿,有她陪着,女儿很好。”
皇帝这才看了魏宛儿一眼,她站在灯底下,面色苍白,穿戴十分简朴。她故意未仔细打扮,脸上只抹了一层淡粉,宫袍也是去年的旧衣服,满脸柔顺惶恐。
她福身道:“能照料长公主,是奴婢的福气。”
皇帝刚才撞见她抱着长公主打盹,已然生了好感,便道:“平身吧。”魏宛儿谢了恩,静立一侧,半句多话不言。皇帝与长公主又说了一会的家常话,到了子时末,长公主才跪安告退。翌日,内务府便传了圣旨,晋魏答应为魏常在,赐字为“令”,取自《诗经•大雅》中的“如圭如璋,令闻令望”,意为“玉石般美好,善良”。
继皇后闻得风声,心中隐觉担忧,又大发雷霆,把寝屋数件瓷器砸得粉碎。还亏得顺妃细声细语宽慰的大半日,方渐渐舒了口气。事情传到青橙耳中,她先是一愣,又想皇帝昨儿晚上没来翊坤宫,还说有疆域急奏,以为皇帝故意瞒她,便生了闷气,整日不悦。
掌灯时候皇帝才散朝,免了进讲不说,连晚膳也未用。呆在青橙身边是最令他惬意闲适的,出了养心殿,就径直来了庆云斋。青橙在灯下摆弄一盆君子兰,皇帝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浓情蜜意道:“晚点吃什么,朕饿极了。”
青橙手上拿着精致的珐琅小喷壶,一面往盆子里浇水,一面却道:“昨儿可是魏常在...不...令常在侍的寝?”皇帝左右摇晃着身子,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明白得很。他道:“令常在照顾长公主有功劳,朕就赏一赏她,以示恩宠罢了。怎么,这你也要吃醋?”青橙不依不饶,道:“什么吃醋?我才不是吃醋。既然只是“以示恩宠”,为何还眼巴巴的赐了名号?”
要说诗经论语,她也懂得很。
皇帝一笑,偏着脸去亲她的耳垂,道:“什么眼巴巴?不过正好翻到那一页...”青橙丢开小喷壶,返身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喜欢她,不许你掀她牌子。”皇帝敛了笑意,板了脸道:“又开始乱吃醋了。”青橙道:“我才不是乱吃醋,宫里头哪个常在是有名号的,令常在可算头一个。”皇帝道:“朕是担心她位分低,想顾着长公主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又捏了捏青橙的脸颊,仍旧笑道:“朕看你年纪越大,越想霸占着朕,半点不饶人。”
青橙扭着眉头,道:“你是永璋永瑢皎儿的皇阿玛,是我下辈子的倚仗,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令常在,我谁都不喜欢,也不许你喜欢。”
皇帝半揽着她,摩挲着她的肩头,哄道:“好好好,你不喜欢,朕就不喜欢,行了吧。”青橙略有了笑容,道:“说好了,可不许反悔。”皇帝长臂一伸,将她抱着怀里,揉着她的头顶,道:“不反悔,绝不反悔。”稍一顿,戏谑问:“现在能吃晚点了吧。”
吴书来入翊坤宫时,就跟尔绮说了早早预备晚点之事。尔绮妥当麻利,皇帝的话才说完,她就站在帘外问:“主子,晚点已经备好了,是立刻摆桌,还是再等会子?”皇帝饿得前胸贴后背,听到“晚点”二字,已是按捺不住,道:“传膳。”
尔绮答应了,一叠声往厨房传令。
用了晚点,皇帝吃饱喝足,听青橙说要沐浴,就死皮赖脸的要一起洗。宫人们往澡房备了两木桶的热水,青橙替皇帝宽了衣,欲要先伺候他洗了,然后再自己洗。皇帝却不肯,浇得她一身湿漉漉的,把她拐进了自己的浴桶。
浴桶两头安了隔板,两人面对面坐在隔板上,周围热气腾腾,皇帝脚长,伸长了脚丫子往青橙身上逗弄。青橙自是不肯,小孩似的又打又闹,好在夏日炎热,并不觉得冷。折腾来折腾去,还是被皇帝抱住了,两人啃噬双唇,汲汲有声。
皇帝在水里动作深觉有趣,愈发得了兴致,用力愈猛。青橙双膝跪趴在横板上,只觉心尖儿都要被皇帝荡出来了。
魏宛儿得了封赏,次日往养心殿谢恩,皇帝朝事多,并未召见。
她又往景仁宫给继皇后请安,继皇后寒声一笑,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那点子小心眼,想与我争,你还差得远呢。你同长公主说了什么,我猜也猜得出来,必是说要找我报复,她才肯帮衬你罢。但你别想错了,长公主没多久便要嫁人,到那时候,看谁还能替你说话。你——逃不过我的手心!”
魏宛儿浑身颤颤,好似极为害怕,她道:“皇后明鉴,奴婢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未对长公主说过,只是昨儿凑巧有了机遇,才得了皇帝恩宠。给大行皇后下迷魂药的是奴婢,奴婢岂敢和长公主论这些?无非是顾着旧日主仆情谊,才一心照顾长公主罢了,皇上也是念及此,才晋了奴婢位分。您若不信,大可去问问敬事房,奴婢昨儿连侍寝都没有。”
她说得有理有据,使人不得不信。
顺妃看了继皇后一眼,道:“这话倒不是谎话,我问过李玉。”
继皇后这才缓了缓语气,朝魏宛儿道:“你以往为我做的那些事,我都记在心里,一直想向皇上举荐你,无奈没得好时机罢了。”魏宛儿顺水推舟道:“叫皇后娘娘费心了,奴婢感恩戴德,永生永世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继皇后并不信她的话,嘴上却道:“如此甚好,我不会忘了你的好处。”又道:“好了,我累了,你跪安吧。”
魏宛儿连头也不敢抬,跪了安,却身退下。
永璋这日得了闲空,便喊了大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一起往长春宫看望长公主。几兄妹共处紫禁城,却已有多年没好好聚过。长春宫难得热闹,长公主亦觉欢喜,命厨房备了一大桌子的膳食,把酒言欢。她端端正正的朝永璋、永瑢举杯,道:“那年是我太幼稚了,以为咬了皎儿的酒窝便能夺得皇阿玛疼爱,简直是大错特错,我诚恳的向你们、还有皎儿、还有纯娘娘道歉。以前纯娘娘待我很好的,为了这事才与我生分。”
永瑢起了身,大大方方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知道错了,也就行了,往后永瑢还是叫你大姐。”长公主动容,双泪直流,又哭又笑道:“好,好,好,翊坤宫的小屁孩永瑢长大了。”她一干而尽,显露出满族儿女的豪放气概,连永璋也随之饮了一杯。兄妹六个玩开了,还跟小时候一般亲厚,在席间奔来跑去,你推我饮,终于冰释前嫌。
大行皇后丧期一过,皇帝便吩咐傅恒为长公主挑夫婿。傅恒打心眼里疼惜长公主,自是各方打听,事事细究,从人品、样貌、家世仔仔细细挑了个遍,竟还未下定。好在长公主年纪尚幼,并不算太急。太后着了暑气,头疼胸闷,继皇后有孕,不能在跟前伺候,皇帝便让青橙往寿康宫住几日,替自己尽孝道。
青橙先还甚为畏惧,但过了两日,又觉太后与旁的老太太没多少区别,无非是架子大了点,规矩多了点,吃穿用度倒不甚多讲究,青橙怎么给她安排,她都不会嫌弃。
永璋永瑢每日的请安,便改在了寿康宫。
太后见了孙子就很高兴,拉着两人的手可说上半天的话,连吃膳也香些。没得小半月,太后的病痊愈了,皇帝来接青橙回翊坤宫。太后正坐在亭子里吃尔绮特别贡的玫瑰酥酪,明明是一样的食材,但翊坤宫厨子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青橙偷偷问尔绮:“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我看太后喜欢得不得了呢。”
尔绮低声道:“并没什么诀窍,太后喜欢甜食,我让厨子多放了半勺冰糖罢了。”
皇帝给太后请了安,笑道:“今儿皇额娘胃口可好?”
太后身边的嫆嬷嬷笑道:“好嘞,多亏了纯主子,所备膳食,样样都合太后心意。”皇帝觉得中听,笑道:“不是朕夸她,后宫里头,只青橙对膳食最上心,最别出心裁。”太后原本就不太待见自己,如此自卖自夸,岂非叫人越发烦厌?青橙轻轻横了皇帝一眼,打岔道:“太后刚才还嫌闷,皇上不如陪着打会子雀牌。”
皇帝忙道:“皇额娘,咱们打雀牌可好?”
太后道:“咱们三个怎么打?”青橙一笑,道:“长公主很久没来寿康宫请安了罢?我记得她会打雀牌,技术虽不好,但咱们也只是图个乐子罢,不管输赢。”皇帝知道青橙是刻意要在太后面前提携提携长公主,含笑望了她一眼,牵住她的手,道:“你想得甚好。”
他们两个恩爱,太后是知道的,不然皇帝也不会特意安排纯妃来侍疾,便也未怎样,笑道:“那快去把长公主接来,哀家也许久没见她了。”
小太监领了命,一灰溜去了,不过半柱香时辰,长公主便来了寿康宫。
她恭恭敬敬行了大礼,明明是自己的皇阿玛、皇阿奶,却犹如对陌生人似的,局促不安。青橙拍了拍她的手,道:“带了银角子吗?”长公主一惊,黑眸子惶恐如受伤的小老鼠,她道:“怎么,还要带银角子吗?我这就回去拿...”
皇帝早命人去养心殿拿了半荷包来,随手抓出一把,道:“没带就算了,拿皇阿玛的也一样。”长公主双手接了,又要屈膝谢恩,青橙道:“既是陪太后玩乐,你也尽可放开些。”
长公主看了青橙一眼,点了点头,但实际上还是很拘束。
皇帝坐在太后下手,青橙坐在皇帝下手,长公主坐在青橙旁边,四人一桌,倒有些其乐融融的滋味。只是为难皇帝,一会要让着太后,一会要让着青橙,自己是一牌都没有糊,纯粹是陪打。
近午时,太后累了,便撤了牌桌。皇帝荷包里的银角子不剩多少,全都赏了眼前伺候的宫人。反是长公主赢了不少,太后直夸她聪明,又拉着她问东问西,还要留她用膳。
长公主受宠若惊,哪有推却之理。
皇帝要牵着青橙回去,笑道:“皇额娘的病好了,朕也安心了。”太后是明眼人,扶着嫆嬷嬷往寝屋里走,一面道:“你们也饿了,都回去罢。”青橙跪了安,皇帝扶她上了肩舆,两人一同回翊坤宫。
进了庆云斋,青橙伺候皇帝换衣,埋怨道:“你这样急匆匆的把我接回来,好像是我不乐意侍奉似的,还不知太后如何想呢。”皇帝朝她一笑,捧着她的脸,道:“你在寿康宫住了小半月,朕也不能和你多说话,怪想你的。”因为想,才会急着接她回庆云斋,甚至有了悔意,不该让青橙去侍奉。
海安头垂得低低的,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青橙替他拧好金扣子,抚平袍角袖口的褶皱,嗔道:“天天都见了面,有什么好想的?”皇帝缠住她的指尖,笑道:“就算天天都见面,可还是想呢。”
两人说了会体己话,尔绮已摆好了桌,请两人用膳。用完膳,弘德殿的小太监来请驾,皇帝连午觉也没时辰睡,便进讲去了。
为免长公主孤寂,皇帝下了旨意,让令常在搬入长春宫偏院里陪住。皇帝待长公主上了心,每隔几日路过长春宫,都会特地进去坐坐。令常在极善抓住机遇,时不时便会邀着长公主叙话,打点吃穿用度。皇帝看她用心,没得多久,便又下了旨意,晋她为贵人。
令贵人挟长公主做靠山,竟然风生水起。继皇后如临大敌,日夜忧心魏宛儿会有朝一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遂宣了顺妃,在寝宫密谋,如何除之而后快。
皇帝打算带青橙去承德行宫避暑,永璋永瑢是不带的,皇帝嫌他们两兄弟吵,又不想耽误他们功课。皎儿皇帝原也不想带,皎儿夜里会哭,她一哭,青橙就睡不安稳,一个晚上要起身看两三回。青橙却不答应,她道:“皎儿年纪小,我不能放心将她放在宫里。”
意见相左时,皇帝都会听青橙的。
行宫虽说什么都有,但圣驾出巡,是国之大事,内务府、军机处里里外外的防备也要做十来天。出宫前,倒发生了一件小事。皇帝召见今年参加科举却落榜的儒生,让他们各自写一篇文章呈上,若写得好,当可委以官任。不论文采好坏,其中有个机灵的儒生以纯妃是汉女,但极受皇帝宠爱之事,当做皇帝视满汉一家为大胸襟大智慧歌颂了一番。
顺带还把纯妃怎样怎样的朴素贤良,怎样怎样的亲自教养两个皇子,还有两个皇子是多么多么的天资聪慧,如此前前后后写了数百字。皇帝龙心大悦,将那文章让大臣抄了十几份在朝廷上传阅,又在官报上宣扬了一番,弄得人尽皆知。
倒把继皇后比下去了。
继皇后气不过,她在孕期,脾气本就大,不似平素冷静,遂跑到寿康宫与太后诉苦,道:“都说纯皇贵妃如何如何好,连朝堂上都有了传闻,我才是中宫国母,皇上再怎么宠爱纯妃,也该给我留三分薄面。”
太后深吸了一口水烟,吐出浓浓白雾,道:“你管那些做什么,任外头怎么说,还能把你的后位说没了不成?”停了停又道:“前头纯妃在哀家榻前侍疾,衣不解带,步步不离。即便哀家不称心骂了她,也从不见她去皇帝面前闲话,反倒帮着我们母子和睦。你既是中宫,就该有中宫的气度,哀家还能保你一世不成?得你自己称皇帝的心!”
继皇后听太后话里有偏向纯妃之意,不敢再说,恐适得其反。
她回到景仁宫,胸腔里似燃了火焰般,烧得浑身发疼。洛晴紧张肚中皇子,忙命御医来请脉,又煮了清心的膳汤,呈进屋道:“主子喝点莲子汤消消火气。”
继皇后愁眉不展,斥道:“都滚出去。”唬得洛晴忙又退下。
到了掌灯时分,舒嫔过来请安,继皇后自己心情不好,便将气撒在舒嫔身上。舒嫔在景仁宫时还能强忍着不与争辩,回到咸福宫,便不由分说甩了亲侍湘儿一巴掌。湘儿脸颊顿时肿得老高,红通通的,火辣火辣。
舒嫔消了气,又拿了药亲自替湘儿敷,道:“是我不好,还疼不疼?”湘儿忍着泪,笑道:“主子心里不爽快,奴婢替你分忧是分内之事,主子不必自责。”舒嫔摩挲着湘儿的脸,道:“你放心,今日打你的这一巴掌,将来我会从继皇后那儿讨回来。”
湘儿不知舒嫔是何意思,也未吱声相询。
青橙也看了那儒生写的文章,逗得一笑,道:“算什么玩意儿,拍马屁的,亏你还四下炫耀。”皇帝白了她一眼,揽住她的肩膀,道:“这叫权术,朕一直想宣扬先皇“满汉一家”之论,这些年均未有多少进展。朕看了这篇...狗屁文章以后,想着倒是个好契机。”
他稍顿旋即道:“再说,朕也想让大清的百姓们知道知道后宫里的纯妃。”
青橙笑道:“这哪里说的是我?观世音菩萨也不过如此了。”
皇帝乐了,道:“观世音菩萨不正好吗?往后...往后如果有机会,朕还是想...”还是想立你为后,后半截他没有说出口。他是皇帝,但是他也怕做不到。
青橙心里是懂的,但面上装作不知道,笑了起来,道:“有什么好想的,你还是想想什么时候起驾出巡罢,我东西都预备好了,就只等你下令。”
皇帝道:“不急,朕想与你在行宫住到过年,内务府还要储备过冬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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