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曾是人间所有妖怪梦想中的家园。
当初妖界成立,那棵大树宣告天下:“这是只属于妖怪的世界!”
无数的妖怪投身妖界,逃离人类的魔掌。
他们无需再在人间东躲西藏,面对人类无休无止的捕杀,他们如今有了与人间拥有平等地位庇护。妖怪在人间,因此才有了话语权。
妖怪们都知道,妖界将是妖怪改变命运的契机。
可谁也不曾预料,妖界打造的盛世,竟也会变。
最初,那与人类开战还是防守的争议,还不过是扎在手上的一根小刺罢了。却不料,那一根小刺留下的伤口,竟开始红肿,化脓,溃败,腐烂......
直至成为决定妖界生死存亡的问题。
战争还是来了,却不是人与妖的战争,而是妖与妖的战争。
妖界就此一分为二,妖怪们各自为营。
可战争终究是战争,无论是何目的,无论参战的是那些势力,战争就是战争,是一件只能带来痛苦和不幸的事。
所以有妖怪为了躲避这战火,逃到了人间。
大战前夕,双方的妖怪都叫嚣着,要在明日决一死战!
黄鼠狼就是在这一夜,偷偷跑到人间的。
他是属于哪一派的妖怪呢?
其实他还没想好。
或者说,不重要。
他所希望的,是可以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好好地呆着,每天都能有鸡吃,这就已经是天堂一般的生活了。
趁着夜色,一大批妖怪涌出了妖界,分散向人间。
他跑了一夜,来到了一座小山村,终于跑不动了。
他回头看看,已经完全看不到妖界的踪影,想必此处离妖界已经够远了。
于是他打算在这里定居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他溜入一户人家的鸡圈,咬了一只肥美的老母鸡,在一阵鸡飞狗跳的喧闹中,头也不回地跑上了山。
饱餐一顿,他得找个窝了。
他先围着这小山村转了一圈,这里四面环山,唯有村子当中一条宽阔的大路延伸向远方,将村子干脆利落地分成了两半。
这座小山村,名叫围山村。
他最终选定的新家,在那片最茂密的山林中。这里的杂草树木都生长得十分旺盛,可以帮他轻易遮掩住他的洞口。
他站在一个土包前,上下打量着,认出这是一座坟。
他道:“这倒是个天赐的好窝。”
于是他跑到坟尾,三两下便挖出了个通道,落到了里面。
坟里不见棺椁和尸首,只有几块腐木,看样子这是很久以前的墓了。
黄鼠狼将坟里的杂物拢成一堆,推到了一旁,给自己腾出了一个还算宽阔的空间,他舒舒服服地趴下了,还道:“也不知该叫你兄弟还是大姐,反正从此以后,咱俩就是一家人了!你比我先来,可得多多照顾我,千万别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呀......”
说着,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置身一片光明,却有无数个生命错落在他身旁,却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存在着。
有男人,有女人,有小孩儿,有花草树木,有飞禽走兽......
他们或是站着,或是坐着,或是在四周转着圈,或喜或怒或哀或乐......
这实在是一副诡异的画面!可黄鼠狼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
一是因为这里阳光明媚,炽热的光芒铺满了每一个角落,哪怕一丝一毫的黑暗都无所遁形,这样的环境,让人生不起任何一丝负面情绪来。
二是因为,这些生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对黄鼠狼视而不见。黄鼠狼这才明白,并非他们来招惹自己,而是自己闯入了他们的世界,自己在这个世界,只是一个见证者。
可这里一片寂静,除了这些个看起来稀疏平常的生命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他见证的。
黄鼠狼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这里枯淡无味,让他很快感觉有些倦了。
他看了看四周,看到了一条黑狗,他便走了过去。
之所以选择这条黑狗,是因为他是这里最接近自己的生物,黄鼠狼觉得,自己应该与他能说上几句话,来打发打发时间。
于是他用爪子戳了戳黑狗的肚子,等黑狗回过头来,便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黑狗口吐人言:“我叫安安。”
黄鼠狼一惊:“你竟是个妖怪呀!”
安安道:“我曾经是个妖怪。”
“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安安笑了笑,“就是你存在的地方啊。”
黄鼠狼皱了皱眉头:“你们是......是什么.....是什么身份?”
安安笑了笑:“我是安安啊。”
黄鼠狼道:“我知道了。”
可此时,此处所有的生命一起转过脸来,齐声对黄鼠狼道:“我们都是安安!”
黄鼠狼吓了一跳:“什么?”
他望向一个红衣女人,叫道:“你们都叫同一个名字?”
那红衣女人笑了笑,欠身道:“小女名叫陶一。”
那些生命又道:“我们都是陶一!”
黄鼠狼吓出了一身冷汗:“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都是......”
“长生!”
另一个声音突兀地闯进了黄鼠狼的耳朵,黄鼠狼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他此时正蜷缩在那座老坟里,四周一片漆黑,却空空荡荡。
“原来是个噩梦......”黄鼠狼道。
“还好只是个噩梦......”黄鼠狼松了口气。
有人来上坟了,黄鼠狼趴在坟头,透过石头缝去看。
是一对老夫妻站在坟前。
坟头已经摆了祭品,点燃了香烛纸钱,香烛焚烧的白色烟雾正穿过了石头缝,蔓延到坟里来。
“难怪会做噩梦!我在里面睡觉,你们却用烟雾熏我!”
那对老夫妻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嘴里念念有词:“长生老祖宗,一定要保佑晚辈,让咱们家族人丁兴旺,个个都长命百岁呀!老祖宗......”
等他们走后,黄鼠狼赶紧跳了出来,将坟头的祭品拖到坟里去了。
“长生兄弟!你如今没有了肉身,享受不了这些美食,为了不浪费,兄弟我就替你吃了呀!”
他一边吃着,一边夸赞道:“味道真不错!长生兄弟,看来你的后代很是孝顺,你若真有让人长命百岁的本事,那就一定要保佑他们呀!”
吃饱过后,黄鼠狼跑到河边喝了几口水,不料却被村民发现了。
他们惊叫着:“好大一只黄皮子!老二昨日丢的鸡,恐怕就是糟了这畜生的毒手!”
他们挥舞着农具冲了过来。
黄鼠狼虽然只有几百年道行,但好歹是个妖怪!
他摇身一变,变作一个瘦巴巴的黄袍老头儿,对他们嘻嘻笑着:“我乃天上的黄大仙下凡,奉天神的指令前来保护你们的村子!”
“妖怪呀!来人呀!快打死他!”
黄鼠狼道:“我可是来保护你们村子的!有我在,保管你们的村子风调雨顺,人丁兴旺!你们怎么不信我?老朽身为大仙,不过吃了一只鸡,你们就要打杀我么!”
那些人丢来锄头,黄鼠狼却眨眼没了踪影。
从此以后,每至深夜,家家户户的鸡圈都不安宁。若等到天亮再去看,便只能看到满地的鸡毛,还有蜷缩在角落的被吓掉了魂的鸡。
人们说:“在这样下去,全村的鸡都要被他吃光了!不行!我们得除掉这个妖怪!”
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了拿了刀枪棍棒,纷纷上了山。
可找了半天,没找到黄皮子的老巢,反被他埋伏在林间小道给偷袭了,大败而归。
村民叹道:“这下可好,与世隔绝、安宁千年的围山村,终于也要遭遇妖患了!这个妖怪,不仅吃鸡,而且还伤人呐!”
黄鼠狼听着议论,却是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么小气,教训教训你们怎么了!现如今吃人杀人的妖怪还少吗?本大仙只吃鸡,不吃人,遇上我,可是你们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竟然还在那里哼哼唧唧的!”
黄鼠狼心安理得地在这里住下了。
妖界的战火蔓延很远,而且愈演愈烈。黄鼠狼听说,有妖怪创立了一个新的妖界,名叫魔域。一场内战,导致了这个传奇国度的分裂。
分裂也就代表着灭亡,老妖界,似乎就此一蹶不振了。
黄鼠狼很少听到老妖界传来什么新消息,反倒是那新魔域十分不老实。
似乎人与妖的战争,已经从人间妖界,转移到人间魔域了。
在妖界的生活是很不错的,黄鼠狼时常怀念。他真希望,那样的日子可以永远不结束。
所以那些激进的妖怪非要开战时,黄鼠狼是很不情愿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开战派的,他也清楚,如果一直承受着人类的欺压却不还手,自己同样会失去那份宁静的。
似乎不是妖怪的问题,也不是人类的问题。就是老天爷看腻了这样的世界格局,非要让他换一换,搞出点新花样来。
好在这些事情如今都离他十分遥远了,他住在这与世隔绝的围山村,无忧无虑地活着,没有任何烦心事。
“这里的日子真好......”黄鼠狼躺在坟头,翘着二郎腿,好不惬意!
“只怕,会有人或妖怪,打乱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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