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在梦中,也确实是在梦中的苏鸢家里度过,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经历,昨日里的点滴他似已全然忘记,但还记着零碎的片段,冬日里寒冷的天气迫使着记忆减退,还是苏鸢拥有着不可思议的能力呢?他不能明白,只见床沿边亮瓦透过白光,在黑漆的石瓦房里带来天将明的消息,他拉了三下灯绳才将昏黄的白炽灯唤醒,这屋里的线路虽老旧,但多年来还能够正常运转,他真想去街上买来替换暴露的开关,没有壳盖的它能在黑暗中闪烁出明亮的电火花。
世安与苏鸢在一榻,他不能贸然闯入女孩子的闺房,只得先刨开昨夜至今还温热的火坑,先烧开供以洗漱的水。草木灰是极好的保存火种的材料,他轻而易举地燃起明黄幽蓝的火焰,干柴在其中热烈地燃烧,他不必太忧心火焰的熄灭,这种木材用的久,提供的热量也多,他有空余的时间去准备早餐所需的食材。
推门而出,眼见的是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世界里,有着极少数的其余颜色,雪还在飘着,只是轻柔了许多。院中并没有鸡鸭鹅等小动物,这处地方是苏鸢爷爷的故居,自从她爷爷故去以后,这里就缺少着生机,只是苏鸢恋旧,经常到这里栖居,还维持着房屋的整洁。门前的雪地里长着绿色蔬菜,冬萝卜,卷心菜都有,他用镰刀割出新鲜的部分放在小竹筐内,用以下面,早餐通常都是不会煮米饭的,简单却丰富的配料足以唤醒沉睡的身体。
水壶沸腾着,他将火炭摊平在靠近火源的一侧,然后将壶移到上边,这是农村孩子都会的保温的方法。火荡钩摇晃着,他抄起火捡将它夹定,然后挂上炒锅,炒锅不单是用作炒菜的,它也兼职着煮面。悬钩的高度应该低些,他用手调整着高度,然后才将壶中热水倒入。
炒锅那是书面的叫法,他更爱叫着锅儿,罐子,铁刨儿等有烟火气的名字,他现在还记得这些物品的名字,但那些久不相接的都快已经消失在记忆中了。那些曾经和他一起征战的农具的名字,除却拌桶,铁耙,点锄之类的堆方在门脚或堂屋的东西,他已然失去了,这是一种深切的悲哀。
不过他也得接受这事实,还有回家去的时候,家乡的老人们总不会忘记这些!他又想起家乡那些亲切的面孔了,虽然有些人已化作尘烟封存。他的泪不禁流下,他记得上上次回家时看到的镜框上新添的几张,好在有温热的火陪伴,泪很快地蒸发,只是眼生疼着,大抵是擦拭时用力不当,不过他也并不在乎这些,手粗糙些抓笔也稳当。
很快,面已经煮好,分放在方桌上,他去喊两人出来吃饭。与预料的一样,苏鸢已将还在迷糊中的世安穿戴整齐,她将世安抱到长凳后,三人就各自吃起来,她家特制的酱料很浓厚,香气在热汤的激发下更加有味,世安开始大快朵颐,连面汤都喝个干净,对于好吃的事物,世安从来都不会掩饰对它的喜爱,叮当作响的筷子就极好地表达着她的心情。
世安邀请苏鸢到家里去玩,也不问一宁同意与否,她就欣然地答应了,或许苏鸢知道自己不会拒绝。在这个年节里,一宁家中并无多少热闹,团圆这个词语很久都没光顾他们了,今年母亲又生着病,实在没有多少过年的气氛,走亲戚又显得势单力孤,他是绝不会带着妹妹去别人家讨口饭吃的。虽然那些人嘴上不说,但他心里明白,他们家里的落魄是不招人待见的原因,或许也只有三叔和外婆那边的一些亲戚才是真心对待,然而那边远着,也只有等正月初三四的日子过去才正当时,跨年大多是选择在本家进行的。
车况很不好,班车之类的票早已经售空,那些一人买七八张票的人始终有,而围拥着的众人挤车的闹剧也会时常发生在各个角落。他不想和那些人斗智斗勇,带着她们去乘车是不明智的,如果选择私家小车回去定要贵上好几倍,这不是他能够承受的价位,因而走山路回家的提议被采纳,他俩各牵着小手,走在车轮碾过的小径上。
他舍弃了绝大多数的衣物,只背着不大不小的行囊,包内只带着称好的火锅配料和几本借来的藏书,循着记忆里母亲带他走过的路出发了。世安倒没有走过这条路,对这神秘莫测的新路线她显得十分的兴奋,那隐没在深山里的风景吸引着她,但他并不知道山里的壁画石刻是否还存在,这几年来盗贼猖獗,它们受侵害的可能不小。
苏鸢梳着与世安相同的羊角辫,还照样打着红绳,外人若看到她们定会以为姐妹,同样的清秀无邪,同样的天真烂漫。她紧握着世安的小手,努力地看顾保证安全,一宁在前方引路开道,山林里虽多年未有猛兽出没,但潜行的爬蛇依旧是隐患,所谓打草惊蛇,他正在进行着。虽然雪天里出现的概率几近于无,但木棍的挥舞却是必要的,这里的路还需要开辟,入冬以来应是无人问津。
低着头终于走进没有积叶的石崖通道,宽阔的空间尽头是空洞的光,这里已经远离了那片冰雪世界。脚下的路并不湿滑,碎石和鞋子的摩擦声回荡在水影浮动的洞中,他们都不说话,唯恐惊醒沉睡着的未知的生灵,对于陌生且黑暗的地方,人会保有着本能的敬畏。
穿过洞后,豁然开朗,不远处有座小亭立在崖边,他们丝毫不怀疑亭子的稳固,就准备走向其中休息,他们无需思考太多,少年人就是这般敢于迈步。山里行路本是极其消耗体力的事,走一步抵得上在平地里走上四五步,壶中的水早已匀尽,以后的路就要忍受着走过。冷汗贴在他背,湿了大片,头顶却蒸腾着热气,盘腿坐着的他就好似要羽化登仙般,不过他的心跳动得剧烈,闭目修行的他平复着身体的反应。苏鸢倒没多累,陪着世安看亭外那道白练,是飞悬的小瀑,如今水量稀少得听不出声,但飞溅处却挂着小彩虹,此刻一宁才注意到天空中的太阳。太阳啊,如今已穿越了厚厚得云层,再次绽放出它的热烈,只是不温暖,单单只提供着光照,万物都得感谢太阳,即使在感觉不到温度的极寒角落,也带来了名为希望的光明。
歇息片刻,他们又得踏上征途了,山路走过大半,离家不远,甚至在这高山头上能望见低矮的瓦舍,可是目力所及的近并不等同于现实,或许还要花费两个小时才能走出这弯绕。山中路途的成功开辟是前人之功,若想另辟蹊径非得花上多年的功夫,他们若沿着最近的直线行走定会遇到风险,横生遍野的小灌木刺条之类的东西可不敢惹,稍不注意就会弄的遍体鳞伤,安分地走着康庄大道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不久,他们又见到远处立着同样的亭子,在所望的拐角处立得端正,“Ω”形状的大弯道里有着世安急切相见的事物,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神秘的吸引力才让得世安一路来精神抖擞,没有主动喊过累。
青灰的岩壁中嵌着残缺的大佛,从筋骨中还能看出他曾有的美丽轮廓,莲座下的罗汉菩萨倒完整如初,还能从墨线勾勒中体会到悲悯众生的情怀。其余的角落还有着新雕的弥勒神兽,散落的石砾证明着他们化形不久,定是有位能工巧匠居住在这山林,看护着这些灵物。世安兜兜转转地在这处,学习着石像的神态或身姿,这将成为她向伙伴们炫耀的谈资了。技多不压身,或许有一天她能够参透这石像中的秘法,成为飞檐走壁的女侠呢,他的思绪飘远了些。谁在幼时没有过武侠之梦呢,他自以比书中的主角天资聪颖,随随便便就能够悟透隐秘,一出江湖便成为绝顶的存在,。年少成名确是幻梦,不过这些梦终究是遥远了些,他只得从中挣脱回归于现实。苏鸢陪着世安胡闹着,对于他的妹妹,说得上有爱屋及乌的成分,但他更相信是兴味相投。苏鸢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他也是如此,不一会儿就被世安请去跟随,世安的愿望他尽力满足,即使手指跟不上思维,僵持着疼痛。
兴味索然之后,他们又向拐角的亭走去,这亭子好像专设供以休憩,连基本的牌匾都没有,更无凿刻“到此一游”的痕迹。在亭上,仍然能够看到那细练从高崖处飘洒,虹已消失在这个视角,但此刻飞掠的白鹤却成为另一道风景,这些风景终究是偶然的,只有高崖陪伴着这略显孤单的小瀑,相互成就。
亭下依旧是崖,“V”形的山路底下有户正升炊烟的人家,那住着的人他不认识,只听过有关于他的传说,那是较久远的故事了,爷爷曾经给他讲过这段过往。
三十年前,石木匠张德民偶然经过这处岩壁,那高大巍峨的石像群震撼着他,为了守住这片净土,便带着她的妻子在这山中隐居起来。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只是在街上招徕做工时才展露出他高超的技艺,他的妻子是一个佛学爱好者,深山里的这处存在正成为他们心中向往的圣地,安身立命之道他们早已熟谙,不久之后这里就建起了小阁楼。他们生活得颇有诗情画意,竹筏渡溪,垂线碧潭,筐鱼摸虾,鸡鸭作伴,这里已被垦出一片乐土。
这里的路就是他重新开辟的,还添置了许多木石产物,那简单而结实的亭子就是他的杰作,大佛旁边的小窟里存在的石像也是他的手笔。只是他如今应该很老了罢,一宁爷爷同时代的人也没剩下几位,他想着还要去拜访这位倔强的老人,虽然只是听闻并无见过,但有着这样追求的老人应当是和善的,应该能讨到水喝。
还不待敲门,门中就走出位俊朗的少年,几句寒暄说明来意后,他就热情地招呼着三人,山里许久都没有人到访,他的神情里无处不透着兴奋之意。另煮了三碗面招待来客,他吃着冷饭炒热的回锅酱,热切地谈着他这些年的经历。
少年名叫柯木,是张师傅收养的传承徒弟。他师娘并无所出,十五年前去县城采办的时候就失踪了,张师傅伤心欲绝,发疯似地寻找她,而他师娘就似乎自此以后就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任何讯息。张师傅在此后的十五年内在山间修建了十五座长亭,说是待她看见这亭子,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那,张师傅他今天不在家么,他是出门去县里采办年货么?”苏鸢问道。
“他不在家,在那里!”柯木手指着山间的亭,点点示意。
张师傅身后被焚化安放于山间小亭的顶上,那是他的遗愿,柯木虽懂得入土为安的道理,但还是不能违逆张师傅。对他来说,张师傅虽老得是他爷爷的年纪,但给予他的却是父子之情。
十里长亭,并无细致的划分,但其中的每座都寄宿着老师傅鲜活的灵魂,他能领受到那炽烈的情。看得山间的起落,心中感慨万千,苏鸢也有肖似的情感,而世安似乎对这略显阴森的长亭有些畏惧,躲在苏鸢背后,小手紧扯着多出的飘带。
柯木用他粗糙的手从火坑灰里掏出一堆红苕作为离别的赠礼,对于偶来的还能听他说这么多故事的客人,他显得有些不舍。
“以后有机会走这条路,顺道来看看我…”柯木挥着手跟他们道别,他依旧笑着,并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回看他的所处,还能模糊见到他直立的身影。
张师傅的倾囊相授让柯木拥有谋生的技艺,三年后柯木就能出山去寻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张师傅没有束缚他的自由,或许他心中存着祝福,没有给柯木束上枷锁。
长亭古来用作送别,也是等待旅人归途的所在,张老先生可以永远陪在着他亲手所建的亭,等待着他牵念一生的人,他终于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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