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顾苍一点都没有掩饰,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每说一句都在颠覆爱玲的三观,每说一句都是对爱玲最大的摧残。
他说:“爱玲,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和沈梅只不过是玩玩,你不用太过在意。”
他说:“男人嘛,谁都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你怀孕那段时间,我实在是憋得够呛,这才答应了沈梅和她试试。”
他还说:“爱玲啊,你和沈梅是姐妹,你们之间不是不分彼此么?她照顾我,你也别太怪她,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第一位的,她永远都比不过你。”
而一旁的沈梅呢?她虽心有不甘,却面上满是娇嗔,拉着滑到胸前的衣领,嗔道:“姐姐,你不会是在怪我吧?我也没做什么,姐夫爱的人是你,我是不会和你抢姐夫的。”
爱玲从小到大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气的浑身颤抖,却只换来这对狗男一句“至于么”,看着完全不把责任和道德当一回事的丈夫和妹妹,爱玲彻底绝望了,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披,就闯出房门,随便搭上一架出租车,对司机道:“走,走得越远越好。”
司机不知怎么想的,将爱玲拉到了海边,爱玲本就情绪不稳,看着茫茫大海,不由自主向大海深处走去。
可爱玲没有选择跳海,她只是想冷静冷静,顾北幽年纪还小,她怎么舍得离他而去,把他交给那两个禽兽?她不是沈梅,也不像顾苍,冷静之后,她就想回去了……回去,带顾北幽离开。
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她转身那一瞬间,一只手将她推下海里,她挣扎着,岸边的人却无动于衷,她叫喊着,可回应她的只有无情的海水,她的生命一点点被海水淹没,渐渐地,她失去了知觉,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时,她正躺在海豚岛的海滩上,是一位老婆婆捡到了她,给她做了急救复苏,然后守在她旁边等她醒来。
她还记得,醒来之后,老婆婆就走了,临走前给她扔了二十块钱,并告诉她:“我可不是什么善人,你醒了就醒了,不醒我就挖个坑把你埋了,你可别赖上我。我只有二十块钱,你想不想死都离这远点,别污染了这片海。”
爱玲重获新生,哪还在乎救他的人是善是恶,所图谓何,她只知道,老婆婆那几句话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话,是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的绳索,让她每每活不下去的时候,都坚持地挣扎着,只为了那一句“别污染了这片海”。
后来,爱玲拿着这二十块钱在海边的小饭馆吃了一顿饱饭,然后在那间小饭馆里打起了零工,一点点攒够了钱,开了一家小小地甜品店。
她不是没有想过回到苍北,回去寻找自己的孩子,可每每看到新闻上关于顾家地介绍,爱玲就迟疑了,她无权无势,根本没法给顾北幽一个健康成长的条件,她恨顾家,却不想让顾北幽跟着自己吃苦。
渐渐地,时间和生活磨灭了她的意志,看着电视里的顾北幽越长越好,爱玲也渐渐放弃了回去的打算,后来的她也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继续守着这片纯洁的海,在远方默默地为多年未见的孩子祈祷祝福。
听完了这段故事,车艾钱和顾北幽都沉默了,他们知道故事的大概,却不知道原来这故事还有这么多细节。
顾苍和沈梅的论调让他们瞠目结舌,而爱玲后来的遭遇也是让他们再也忍不住了。
原以为爱玲是受了刺激一心寻死,如今看来,当初的故事分明还有很多疑点。
带爱玲去海边的司机为什么突然出现?将爱玲推下海里的手到底是谁?还有站在岸边眼睁睁看着爱玲溺亡的人,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顾北幽不敢深想。
当年的顾氏集团如日中天,白鲸集团也在苍北市渐渐崛起,若没有顾苍的应允,谁能有这么大的胆量?还有沈梅,那样一个锱铢必较的女人,那样一个视嫁入顾家如生命的女人,怎会说出“姐夫爱的人是你”这般违心的话?
可若这一切的说不通,都是有备而来,都是出于人性之恶的计划,那一切不就都有解释了么?
顾北幽对顾苍一向不满,却从未如此痛恨过他,他一直以为母亲是被顾苍和沈梅逼死的,如今看来,这哪里是逼死,分明就是谋杀!
母亲虽然没死,可顾北幽从小到大从未得到过母亲的呵护,这一切都是因为顾苍和沈梅,这一刻,顾北幽怎么也忍不住了。
看着顾北幽上下起伏的胸廓,和那双赤红的双眼,车艾钱握住了顾北幽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试图给他一些安慰。
“这就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回苍北市的原因。”爱玲哽咽着说道,“北幽,是妈妈窝囊,是妈妈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关注着你的动态,我很想你,可我,已经没有资格了。”
顾北幽摇摇头,道:“不,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身不由己,我能明白的,我都能明白的。”
爱玲的眼睛亮了亮,却还是十分悲切,她道:“到底是我没有做好做母亲的责任,我……”
“妈,能再见到你,我已经谢天谢地了,你知道么,我做梦也没想过会有一天再见到你,我做梦也没想过你竟然还活着……”说着,顾北幽再次红了眼眶。
爱玲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被顾北幽感动到了,那是她的孩子啊,她虽一直没有陪在他的身边,但他的动向,他的成长历程她都一清二楚,如今听他唤她一声“妈”,她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是夜,车艾钱早早就抱着秋秋睡了,而爱玲和顾北幽则一直坐在甜品店里,点着灯,从黑夜聊到了黎明,爱玲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些年来发生的一切,将自己的思念和关心尽数倾泻出来,似乎要把顾北幽缺失的母爱一次性都给他。
只是时间太短,恩怨太长,车艾钱醒来时,爱玲也只向顾北幽表达了自己的感情中的九牛一毛。
不过还好,孩子们都还年轻,她也不算太老,想赠与的、想付出的,都还来得及。
清晨的航船吹响第一声号角,顾北幽和车艾钱同爱玲在海边告别,他们也想多待一些时日,奈何一个星期之前,他们就和顾奶奶约好了吃饭,老人家为了今天准备了许久,实在不好爽约。
爱玲也表示理解,顾奶奶对她一直不错,错的是顾苍和沈梅,她不会迁怒,反而还会感谢顾奶奶将顾北幽照顾的这么好。
临行前,顾北幽拉着爱玲的手,恳求道:“妈,跟我回苍北吧,我会保护你的,我会让犯了错误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爱玲却摇了摇头:“苍北没有我的位置。”
顾北幽有些焦急:“为什么?难道就这么放过了伤害了你的人吗?”
爱玲伸手抚摸着顾北幽的面颊,幽幽叹道:“可我报复了那两个人,就能获得幸福吗?我不希望我的儿子活在仇恨中,有的事情不解决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是……”顾北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车艾钱拦住了。
“走吧。”车艾钱平静地说道,她明白此时此刻爱玲的想法,爱玲和沈梅与她和车眠眠情况并无太多不同,她们是至亲之人,却彼此仇恨,与其到头来鱼死网破,确实不如就此江湖不见,至少不会那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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