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雪晴果然发起了高烧。在一旁的软塌上睡着的秦弈轩被她痛苦的轻吟声惊醒,忙叫画眉将事先煎好的退烧药取来喂她服下。随后他便坐在床头守着,不断地为她更换着湿布巾。
雪晴并没有睡着,她只是闭着眼睛,因为一睁开便觉得天旋地转。她伸手去抓他的手,她的手又小又软,握不住他的大手,只握住了他两根手指。
“雪晴……”秦弈轩回握住她,将她滚烫的小手紧紧包裹在掌心。
“红樱,你回去吧,明日还要早朝,不要累着了。”她说得很慢,很轻,“这里有这么多人照顾我,你无需担心。”
秦弈轩摇头:“别跟我说这些,你这样子叫我怎么安心回去?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发热而已,已经吃了药,一会热度退了便好了。”
她这样不吵不闹,还为他着想,他反而更加难过,坚决道:“雪晴,我是天子。我想如何便如何,你,不得抗旨。”
雪晴不再说话,露出一丝笑容,慢慢睡了过去。
翌日将近午膳时间,翊蒙来了。因为雪晴吩咐了宫人,不要告诉公主,故而她到这日早上才知道这个消息。但又怕打扰了娘休息,便一直等到了午膳时间才过来。
看着娘亲苍白的脸色,翊蒙心疼地问道:“娘,你没事了吧?”
雪晴摇头:“我能有什么事?”
翊蒙不解道:“娘,你的功夫那么好,父皇又那么宠你,你怎么还会怕了那个皇后,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难道皇后也是隐藏的高手不成。
“你父皇他是皇帝,可以做得了这后宫的主,但是景云能做得了雷家的主吗?”
“所以……娘你是为了我,皇后是雷家的人,你怕得罪了她我以后嫁到雷家会受欺负,所以你才忍气吞声?我……我……”翊蒙咬着嘴唇,赌气道,“那我去告诉父皇,我不嫁他了!”
“傻瓜!”雪晴拉住她的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不嫁他了,那我这罪不是白受了?”
“可是……可是……”
“好了,怄气的话就不要说了。不过皇后的话确实是提醒了我,趁着你父皇还没有下旨赐婚,你多留个心。若是将来当你和雷家发生冲突的时候,景云选择向着雷家,而不是护着你,那么确实不值得嫁。”
看到翊蒙不说话,雪晴明白,她也就说说,她放不下,就如当初她跟冰焰说不会原谅他,实则还是放不下。
“也不是不能嫁,若是他没办法护你周全,但是愿意带着你搬出来单独生活,或者他愿意跟你回万剑山庄,都是可以的。”
“娘……”翊蒙抬头看着雪晴。
“翊蒙,你性子柔弱,不像我,也不像你父皇,处处要强。但是你要记住了,你是大秦的昭容公主,是你父皇最疼爱的女儿,你还有一个天下第一的外公为你撑腰,你无需惧怕了任何人。我们虽然不去惹事,但是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懂吗?”
“嗯。”
“若是将来雷家敢欺负你,亦或是景云敢有负与你,你就跟他们撇清关系,让你父皇好好收拾他们。你嫁他,是下嫁,他们理应将你捧在掌心。”
“娘,我懂了,我这就去找景云问清楚。”
“翊蒙,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莽撞冲动。在做事情之前你要想仔细了,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为达到目的每一句话该怎么说,说完后会发生哪些可能,每一种可能又该如何应对。有些事情,要么不做,要么一击即中,不然只会让自己陷于被动,明白吗?”
“娘,我明白了。”
雪晴欣慰地笑了,这一次虽然遭了一些罪,但是可以就此在宫里立威,也可以让翊蒙变得坚强有主见,将来不会被人欺负了去,那么便是值得了。
翊蒙刚走不久,周内官来报,吴修仪来了。雪晴虽然对她没什么印象,但是她也知道,昨日她没有参加赏花会,现在来求见,想来是过来示好的。
雪晴想了想,既然她没有跟着那些人一起给自己难堪,看来是个有眼色的,投桃报李,她也该见上一见,也好让她在秦弈轩面前卖个好。
毕竟是外人,她不便在里间接待,尽管有伤在身,还是起了身,披上斗篷,由黄莺扶着到了外间。吴修仪很规矩地行了礼,送上备好的补品。雪晴朝黄莺使了个眼色,黄莺便带着宫人们退下了。
吴修仪饮了一口茶,赞叹道:“娘娘这边的物件果然都是极好的,这茶叶只在年节的时候,皇上才会赏下一些。”久久书阁
雪晴笑道:“你若是喜欢,我待会儿让黄莺给你包一些带回去。”
吴修仪忙道:“臣妾不敢,臣妾是来向娘娘告罪的,哪里还敢接受娘娘的赏赐。”
雪晴明知故问道:“这倒是奇怪了,昨日羞辱我那些人没有来,你这无关之人反而要来告罪,这是为何?”
吴修仪起身,福了福身子,道:“娘娘明鉴,臣妾早知昨日那一场赏花会是皇后为娘娘而设的鸿门宴,臣妾不愿与娘娘为敌,亦不敢开罪了皇后娘娘,只得借病推脱。若是早知道会让娘娘遭受如此大的委屈,臣妾定然不会逃避,拼死也要为娘娘说上几句。”
雪晴打量着眼前的人,和自己有五分相像,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尤为相似。老实说,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她并不喜欢,反而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特别是昨日看到那些与自己相似的人,却一个个将矛头对准自己,恨不得取而代之的时候,她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她不怪秦弈轩,大秦国虽然民风开放,并不像邻国那样对女子要求苛刻,诸多约束,女人若是没有夫君的同意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但是男人和女人的地位终是不一样的。
凡是有些体面的男人都会有几房妻妾,几个通房丫鬟,有的甚至还会养一些歌舞姬。何况他是皇帝,他不可能像爹和冰焰那样,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登基二十二年,后宫人数不足三十,比起其他帝王三千佳丽,已经很是收敛了。
“坐下吧!你无需自责,就算是去了,也改变不了皇后的想法。你选择避让自保,总比多个人来羞辱我的要好。”
“臣妾不敢,臣妾尚有自知之明。在后宫众多姐妹中,臣妾并无过人之处,之所以能够得到皇上垂怜,还是仗着娘娘的庇荫,臣妾又怎敢舍本逐末?”
果然是个聪明的,也难怪那些人中,只有她能位列九嫔,还能生下一个公主。尽管如此,雪晴对拉帮结派完全没兴趣。再说,她虽然可以理解秦弈轩,不代表她就喜欢和人共侍一夫,看着和自己相似的人,怎么都觉得膈应。
“你的心思本宫已经知晓。你放心,昨日之事不会牵涉到你。本宫乏了,你跪安吧。”
“打扰到娘娘休息,是臣妾的不是,臣妾告退。”
这一日,关雎宫还真是热闹。雪晴喝了杯茶,刚打算回去躺一会,周内官又来报:“娘娘,雷傲将军的夫人求见。”
“任彩蝶?不见!”
“是!”
“哎,等等!”
“娘娘有何吩咐?”
“算了,见见吧。先晾她半个时辰,我去休息一会,等会再叫我。”
“奴才遵旨!”
“姐姐!”任彩蝶一见到雪晴就万分激动,恨不得热泪盈眶,张开双臂欲冲上前去套热乎。
“坐吧!”雪晴淡淡道。
“呃…”任彩蝶顿了一下,收起手,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自嘲道:“瞧我糊涂了,你如今是俪贵妃娘娘,不再是我的姐姐了。”
雪晴轻轻一笑:“你现在也是雷夫人了,不再是我的妹妹了。”
任彩蝶没想到雪晴丝毫不留情面,想来是昨日皇后将她得罪狠了,尴尬道:“姐姐,我先前不知道你就是俪贵妃娘娘……”
雪晴没有说话,只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上一辈人的事情景云不知道,她信,他们可能会故意瞒着他。她任彩蝶不知道,骗谁。她要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十七年前又怎么会联合雷玉琳,害得誉恒惨死,而今她却用这幅嘴脸装傻充楞。
见她没有反应,任彩蝶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姐姐,当初誉恒想娶你,到死都没有达成心愿,现在他的儿子和你的公主能喜结连理,想来也是命中注定。”
“景云跟誉恒一样痴心,他那日知道可以迎娶公主,回来不知道有多开心。可是,我没想到皇后娘娘昨日会那样……我…… 我担心皇上会改变主意,所以想求姐姐……”
“求我做什么,景云一表人才,以雷家的地位,还愁没有一门好亲事吗?”
“姐姐!”任彩蝶急了,“皇后的做法不代表雷家的想法。昭容公主是你的女儿,景云若是能够高攀,也算是实现了誉恒的愿望。我定会一心待她,不会让她受了半点委屈。”
这是当她三岁小孩吗?这雷家真是变脸和变天一样,雪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懒得去猜,只是笑道:“孩子们的事情,我们就不要操心了,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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