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多娇艳

顾知微番外:物是人非,心已变


    顾知微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和曾经的青梅竹马走到这样对立的境地。
    这两日,上京里血流成河,从皇宫到曾经最为繁华的街道,尸横遍野,四处都弥漫着血腥味儿。
    这种感觉,就像是许多年前,父亲被冤,那顾府上百条人命被诛时的味道。
    踩着千万人的尸体,新的帝王即将诞生,新的时代也即将到来。
    看着那千军万马踏平了皇宫的石板,看着自己曾经一手辅佐上位的小皇帝李宗元成为荣王的刀下亡魂,顾知微心情无以复加的沉重。
    想到一会儿,就要见到太后尹清婉,他的心情更加复杂。
    曾几何时,他也深深的爱着这个女人,爱到愿拼尽全力为她得来这天下。
    可他万万没想到,天下到手,她却对他心生芥蒂,竟是狠心将他害死。
    只因着,他想要娶了那杜家姑娘。
    她觉着他变了,她觉着,他再也不是只为她而活。
    可他,从来都不是只为她而活啊……
    不过是愿意去护着她,却不代表,他不会爱上别人。
    他承认,他注意到杜家姑娘,是因为那副与尹清婉极致相似的容貌。
    可爱上她,却是因为她的品行,因为她的志趣,她写的一手好看的字,会吟诗作对,她活的艰辛,却一直在努力的活着,为她所在意的人活着……
    她看似势利,却从来善良,哪怕是将他当做了上京赶考的穷书生,她也愿意与他同甘共苦。
    顾知微觉得,他爱上杜家姑娘,大概就是在她为他唱歌缓解疼痛的那一刻……
    从那一刻起,他便决定,这辈子非她不娶。
    只是没有想到,中间波折过多,他没能娶上她,就命丧黄泉了。
    所幸,一梦醒来之后,老天爷竟让他成了她的夫君。
    顾知微觉得老天爷也还不算是薄待了他……
    所以,这一回,他倍感珍惜。他想要往上爬,给杜家姑娘最好的生活,自然,他也不喜欢这天底下乱了,所以他在往上爬的时候,也竭力的去帮助尹清婉。
    哪怕,后来,他发现前世害死他的人就是他一心袒护的尹清婉,他也半分没有想过要她的命,也没想过要这天下换了主人,他是不愿意看到血流成河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尹清婉竟为了离间荣王与部下,放火烧了清和园,那一夜他痛彻心扉,觉得自己是活不下去了……
    那是他第一回对尹清婉动了杀心,也是毫不犹豫的决定要用这天下的血来为那杜家姑娘复仇。
    恍惚之间,顾知微已到了长春宫。
    此时宫门外严严实实的站了好些侍卫。
    “世子安好。”见着他,侍卫皆恭敬问候。
    这一章,他一举成名,几乎这天底下的人都得知了他的威名。
    不过对于这样的名利,顾知微早已经习惯,前世的经历,让他早已看淡,倘若不是想着要给她更好的生活,给未来孩子给好的生活,他是宁愿隐居山林的。
    可若是那样,对杜家姑娘并不公平。她尚好的年华,想要的自也不能是粗茶淡饭,平平无奇。
    思绪之间,顾知微踏进了长春宫内殿。
    彼时,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后如同一摊烂泥一般瘫坐在地上,曾经乌黑的长发,如今一夜白霜,一张憔悴的面容毫无血色,眼眸里更是空洞,似还未回过神来,还没能接受这江山易主的事实。
    “微臣,见过太后娘娘。”顾知微缓缓朝她走去,犹如过去那施了一礼。
    只是,这一回,没有和善,也没有恭敬,只有浓浓的讽刺。
    尹清婉微微抬起头,空洞的眼眸里瞬间浮上怨恨,发白的唇剧烈颤抖着。
    “你……你……你这个乱臣贼子!”
    “微臣一直都是乱臣贼子,太后娘娘不是从来最清楚么?”顾知微嗤笑,缓缓蹲下,好似故意的,用那双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凤眼勾勒出了尹清婉曾经最熟悉的目光。
    他抿唇笑着,不紧不慢,“太后娘娘,微臣既能替您得来这天下,自也有本事从你手里拿走!这句话,微臣似乎与你说过吧?您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尹清婉一震,脑海里瞬间浮现曾经那个长着桃花眼的妖冶男人。
    杜娇娇那刁妇没有骗她,眼前这个宁国公世子,那躯壳下面,藏着的是那个人的魂魄?
    她惨白着脸,神情凌冽,“你……你……你究竟是谁?”
    “你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顾知微笑,目光悠然的扫量满面恐惧的尹清婉,语气冷森,“太后娘娘当日会将虎符交给微臣,不就是因为知道了我谁么?”
    “你……真的是你?”尹清婉眼底的恐惧愈发浓烈,隐隐之间,还浮上了几分愤恨,确定是那人,她变得有些肆无忌惮,竟是质问起来,“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便是……便是爱上了别人,也不该这样绝情……”
    “绝情?”听到尹清婉的质问,顾知微不由发了笑,目光里含上一抹嘲讽,嗤笑看着面前的女人,“太后娘娘这话是不是说错了?微臣可从不绝情,绝情的是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以为,微臣当真不知,是谁向我下的手?”
    “呵……”他轻笑,话语里的意思显而易见。
    尹清婉面如死灰,眼神里透露出不可置信,她从来认为她做的天衣无缝的……
    她红了眼,怔怔盯着面前的男人片刻,终于绷不住,结结巴巴道,“阿微,不是我,是……是宗元,宗元这孩子待我有些隔阂,你……你要理解我。”
    又是这套……
    尹清婉这个女人,每每做错了事,便总说自己迫不得已。
    接下来,她恐怕要央求着他在荣王那里替她保住性命,然后再请他帮她夺回这天下,哪怕没有亲儿子,找一个宗亲也尚可。
    顾知微叹了口气,故意套她的话,低沉道,“太后娘娘所言之意,当日你是迫不得已?”
    “是……我是迫不得已的,阿微我不故意的,我……我也没有办法。”果然,尹清婉红了眼,一边说着,一边扯上他的衣角,如过去那般可怜巴巴,“阿微,你帮帮我,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当初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入宫,你……你要帮我啊,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尹清婉!”看着尹清婉那副虚伪的模样,顾知微终于再也忍不住,他厉声打断了她,狠狠一脚将她踹开。
    尹清婉一愣,有些不可置信,“阿微,我真的是……”
    “尹清婉,你以为我帮着荣王,是因为你害死了我?”顾知微目光阴冷,淡淡扫过女人苍白的面容,一字一顿,“你听清楚,我叛变从来与此事无关。”
    “那……那是因为什么?”尹清婉一脸迷茫,她觉得,除了此事,他没有理由要害她的。
    看着尹清婉那副样子,顾知微觉得她可笑极了。
    从前他觉得尹清婉柔弱,认为她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可是很久以后他才发现,她只是擅长用所谓的无可奈何,为大局着想去利用别人帮她做事。
    她也从来最会利用感情,从来认为自己能操控旁人的感情。
    他曾经是为感情所惑,可是日子越久,他就越发的放下了这些,他只是希望这天底下能太平,也念着曾经的旧情,希望尹清婉能过得好一些。
    可她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一次又一次的毁掉了这一切。
    顾知微低笑了一声,眼底里写满了嘲弄,“太后娘娘,到了此刻,你还要装么?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那场大火是谁放的?”
    顾知微笑着,轻轻朝尹清婉靠近了些,语气冷森而怨恨,“尹清婉,你害我性命我不与你计较,我也不想因着过往的仇恨而扰天下大乱。即便,知道是你对我下手,我依旧是愿意为你尽忠,愿意倾尽所能却保住这大好河山……”
    “可你实在太不知好歹了!你……竟想要她的命!”顾知微声音骤然抬高,发了狠的一把掐住尹清婉的脖子,咬牙切齿,“你做什么都没有关系!你最不该的就是去害我的妻子!这万里河山要紧,国泰民安要紧……”
    “可是,谁若是敢害娇娇,我愿用十年乱世为她陪葬!”
    说这话的时候,顾知微的手劲儿不由加大了,尹清婉被掐得半死不活,她竭力的想要挣扎,可她那里能是顾知微的对手。
    没有一会儿工夫,那张本就面如死灰的脸被掐的通红,眼珠子都是像是要挤出来了一般。
    嘭的一声巨响,顾知微突然松手,重重的将她扔出一丈远。
    尹清婉的脑袋磕在了地上,后脑勺一阵剧痛席卷,她伸手往后摸了摸,一股血腥弥漫了手心,她瞪着手里的猩红,浑身都在发抖,眼睛里既是惊恐又是不甘。
    “顾知微,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她双眼通红,恼恨的喊出了声,那般的语气,好似还在责怪对方没有两辈子为她痴情,为她守身如玉。
    好似……顾知微犯下了天大的罪过。
    顾知微从来知道尹清婉自私,却没想到,她不仅自私,还如此自以为是,好似所有人都该围着她转似的。
    顾知微冷眼扫视她,不觉失笑,“尹清婉,你这话问得好生可笑,你要杀我的妻子?我为何不能要你的命!你是旁人的妾,又不是我的女人,我为何要事事以你为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你……”尹清婉剧烈一震,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却依旧无法接受,摇摇头道,“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从前事事以我为先的……”
    “那只是从前……”顾知微面若冰霜,微微闭了闭眼,风轻云淡,“我在意你的时候,自然事事以你为先,可如今杜娇娇才是我最在意的人,我自要以她为先。即便曾几何时,我让她入宫,亦是希望天下太平,希望那荣王莫要与尹氏联合弄得满城血腥。”
    “并不是……因为我在意你。”
    “这……这怎么可能?你从前是最爱我的……”尹清婉泪眼朦胧,痛苦之间,仿若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她的自尊受到了打击。
    一个爱了自己十年的男人,怎么能转眼就爱上了别人。
    可是……想起他曾想尽办法的要娶那个女人进门,还要将那些个小妾都遣走,她目光越发的暗淡,剧烈的摇着脑袋,“不……不可能……”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顾知微唇畔含笑,言语刻薄,淡淡然又补了一句,“还有,比起过去的你,我更在意她。我愿为她守身如玉,可换做是当年的你,我做不到。”
    他面含讥讽,说话间,重新朝她走近了,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瓷药瓶子,越发逼近。
    看着顾知微靠近,尹清婉心里瞬间燃起一丝不好的感觉。
    她步步后退,颤颤巍巍,“你……你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你说我想做什么?”顾知微语气冷冽,蓦的一把掐住她的下巴,阴森森道,“新帝仁慈,大赦天下,愿意留你一条命。可是,我那口气还没出呢?我妻子后背的伤痕永远也抹不去了,那场大火带来的阴影,也抹不去了。她总是在做噩梦,你啊……也该做噩梦了……”
    话说着,他将那丹药塞进她嘴里。
    那是致幻的药物,且与一般的药物不同,一旦吞下去,毒性便会立刻浸入她的五脏六腑,以及大脑里。
    这药,要不了她的命,却能让她变成一个疯子。
    她原本就有些疯病,如今,她会彻彻底底,永远永远的坠入地狱,永远永远的活在噩梦里,再也无法醒来。
    灌下来药丸,顾知微缓缓起身,看着地上剧烈咳嗽的女人,嗤笑着又补了一句,“还有,尹清婉,你实在是不适合做太后,没有了旁人的帮助,你什么也做不好,连儿子也管不好……”
    话说完,顾知微头也不回的踏出了长春宫。
    “啊……啊……”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她叫的那么绝望,那么痛苦。
    她的自尊被践踏,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从高楼跌入深渊……
    这一切,都是她应该承受的。
    在感情方面,顾知微从来是个决断的人,爱了就是爱了,断了也就断了。
    哪怕为了天下太平,他可以竭尽所能的,甚至顶着被心爱之人误会的恶名去袒护那个女人,可她若敢害他的爱人半分,他也绝不会罢休。
    一路走过宫道,前往荣王处转了一圈,想尽办法的辞掉锦衣卫统领一职,顾知微立刻便回到国公府。
    那是他的家,是他在劳累时能得到一丝安慰的地方。
    虽然那位父亲是个便宜爹,也是个粗人,可到底也还算是对他这个便宜儿子不错。
    最初的时候,他是竭尽所能的想要离开这里,自立门户。
    可日子久了,反倒让他愈发舍不得了。这里有勾心斗角,也曾有一家人的齐心协力。
    像极了,曾经的顾府,那个有着他爹,有着许多兄弟姐妹,连带着好几位姨娘的顾府。
    像极了……他梦里的那个家。
    只是,如今他占有了这个家,真正的赵询未免孤苦了些。
    走到宫门外的时候,顾知微碰到了赵询,赵询是来宫里接走他那位武婢的。
    见了顾知微,赵询没有好脸色,对着他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
    “墙头草倒得是颇为厉害,本王佩服。”他满眼怨怼,瞧着顾知微就想起自己在天牢里挨的揍,越想越耻辱,越想越觉得气愤。
    顾知微瞧着赵询这副神色,便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今日心情不错,懒得与赵询计较。
    于是他反驳的话也没有说的太难听,只淡笑了一声,说道,“墙头草这样的植物,到底是要盘根错节,方能稳当。榆木脑袋一般简单的狗尾巴草,风一吹就倒……”
    “你……”赵询气得脸都青了,他虽然不是什么太聪明人,可别人骂他,他是听得出来的。
    对方这是说他头脑简单,骂他蠢货呢!
    他咬了咬牙,似宣战一般,愤愤然道,“究竟谁是榆木脑袋,咱们朝堂上见分晓。”
    “不好意思啊,不久以后我便是文官了,朝堂上也不好与你这粗人见分晓……”
    “你……你说什么呢?你还文官……你……”
    “几个月后,我便要参加科考。”顾知微勾唇,调戏的嘴脸,“怎么……南平王殿下有兴趣么?要不一起……”
    赵询在文学造诣方面本就是废柴,听到顾知微的话,他顿时尴尬极了,也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可是,对方这番一问,他却完全无法反驳。
    咬了咬牙,他气的跺脚而去。
    顾知微叹了口气,暗叹赵询幸亏重生到了个王爷身上,否则就他那副德行,也不晓得能不能给饿死……
    回头望了眼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唇畔含笑,大步的往外走。
    比起和赵询争风吃醋,他现在更想回家与他的妻子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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