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归宁

    方霖其实有点看不懂沈浮。
    他第一次对沈浮有印象是在英语课上，英语老师问谁愿意主动上台默写单词，沈浮主动举了手。
    后来也不断见她在课堂上主动发言。
    那是个很干净又很安静的女孩子，看起来就不是那种爱张扬的性子，但她竟然会主动发言。
    所以方霖对她是有那么一点好奇的。
    第一次跟沈浮真正接触是她来借《水浒传》。
    当时刚上完语文课，他正在看罗贯中的《三国演义》，突然听到一个清润温柔的女孩子的声音在叫自己。
    “方霖……我能借你的课外书看一下吗？”
    那声音很好听，但明显带着些紧张。
    方霖猛地抬起头，看到的是个瘦瘦的很清秀的女孩子。
    眼睛不算大但却很好看，鼻子小巧，嘴巴的形状也是特别耐看的，这样的长相整体看起来很容易给人好感。
    “你想借哪本？”
    “水浒，你这有吗？”沈浮还是有点紧张。
    “有。”
    方霖低头在书桌里找了阵，然后将书递给了沈浮。
    沈浮接过，又赶紧道：“谢谢，我看完就还给你，要是你要看了就跟我要。”
    说完就抱着书回自己座位了。
    方霖当时想，原来她也爱看书。
    后来经常借书、还书、问问题，这么一来二往的两人就熟悉了。
    方霖其实能略微感受到沈浮对自己的好感，但他又不确定。
    沈浮经常会问自己题，但在学校碰到时她又总是当作没看见，几乎从不打招呼，像是不认识自己一样。
    沈浮若是知道方霖的想法估计会很郁闷，她每次遇到方霖都会觉得很紧张。
    有次中午下楼梯时看到方霖正从楼下走过来，沈浮立刻心里紧了紧，腿都不听自己使唤了一样，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迈步了。
    她想停下来先不走，又觉得自己要是站着不敢走，那就真是太怂了！
    于是只好赶紧扶着扶手快步跑下去了，直到走出好远，沈浮还在懊恼自己刚刚下楼梯时的脚步太重了，很不自然。
    收到沈浮给的要写同学录的笔记纸时，方霖才觉得初中是真的快要结束了。
    他心里有解脱，有兴奋也有点不舍。
    他想着以后可能要各奔东西了，以后也许很难再见到沈浮了，心里有些惆怅。
    他没像其他同学一样就只是写上姓名、爱好、联系方式那些基本信息。
    往事如烟涌入脑海，她的聪明好学，真诚善良都被自己一一记述在了这张纸上。
    他犹豫了好一阵，还是在最后写下了“别忘了我”这几个字。
    写完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为情，于是就又强调了一遍“千万不要忘记我”。
    ……
    天气已经热起来了，晚自习时教室里很安静，沈浮能够感受到自己背上的汗在往下流，但她无暇顾及。
    等到终于写完最后一道题，沈浮才从忘我的世界里回过神来。
    晚自习很适合做题，沈浮经常会在这样的环境中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有我无我的感受。
    精神的高度集中也使得学习效率很高，这让沈浮觉得特别爽。
    晚自习下课将习题册往书桌里收时，沈浮才想起方霖写的同学录来，于是飞快地将化学课本打开。
    刚要拿出来又想到夏天的衣服太薄，没有口袋，索性就又将书合上一块儿带回寝室了。
    匆匆洗漱完后，沈浮爬上床趁着宿舍没熄灯，室友洗漱还没回来的空隙赶紧看了看。
    越看脸越红，看过几遍后才小心翼翼将其放进书包的口袋里。
    没一会儿又从床上坐起来，拿出刚放进去的留言，又看了一遍才将它装到一件薄外套的口袋里，然后又将外套叠好装进书包的最里层。
    ……
    中考前离校时，沈浮背着书包往教学楼外走的时候，遇到了走廊里靠着栏杆而站的方霖。
    方霖转头看了过来，沈浮于是脚步顿了顿，想停下来跟他说句话，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来，最后只好就那么离开了，
    方霖看着是在等人，而且似乎也并没有要跟自己打招呼的意思。
    沈浮想，自己胡乱开口到时候只会让人觉得尴尬。
    再说，以沈浮的保守，自然也怕同学看到自己主动跟男生搭话会说闲话。
    中考的前一天是要先到学校集合的，然后再由班主任统一带着坐大巴车去县里的高中参加考试。
    沈浮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树，不由想到一年前自己站在教室门外的栏杆旁，目送初三师兄师姐赴考时的情景。
    时间过得可真快，仿佛眨眼间坐在车里的就成了自己。
    考试进行得很顺利，沈浮一向心态好，考试的时候也是平常心。
    唯一让人觉得不爽的就是晚上睡觉蚊子特别多。
    沈浮的临时宿舍在一楼，许是比较阴暗，蚊子多的能把人给吃了。
    等到终于考完回程时，沈浮身上被蚊子咬的包也还有好几个没消下去。
    中考后沈浮买了本《三国演义》。
    其实刚升初三就想买了，只是想到没时间看，就只得暂时搁置了。
    她在方霖那看到过这本书，当时还在上初一，但借过来第一页没看完就看不下去了，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真正产生想看这本书的想法是在初三刚开学时。
    沈浮在翻语文课本时看到了《出师表》，说不出来为什么，沈浮看着看着就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心里沉沉的。
    在沈浮有限的认知里，诸葛亮是多智近妖、极其诡诈的，但看完出师表，沈浮才真正被其真挚与对时局的无奈震慑到了。
    沈浮开始有点明白，要真正认识和读懂一个人不能只是道听途书，也不能仅凭自己主观意念上的猜想。
    所以她想看《三国演义》了。
    沈浮的整个暑假都是在《三国演义》里度过的，这让她没时间去想方霖了。
    也许以后都很难再见到他了，沈浮再难受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沈浮爸妈起初看她在看名著还是很支持的，后来看她简直是要沉迷于三国了就有些不高兴了。
    “马上高中要开学了，多学学习，整天看课外书考试又不考，到时候成绩下滑了怎么办？”
    沈浮妈妈看沈浮又拿着三国在看，忍不住说她：“不是不让你看，该学习的时候好好学，该玩的时候好好玩。
    我看你一个假期都在看课外书，开学跟不上怎么办？”
    “我知道了妈。”沈浮说着拿起书走开了。
    沈浮一向不爱跟爸妈争执，爸妈说她吵她时她都只是听着，或者是走开，尤其在爸妈生气的时候。
    她记得小时候姐弟间闹矛盾妈妈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谁有理谁挨打”。
    也许是性格使然，比起姐姐和弟弟，沈浮总是更能领会她妈的这句至理名言，也因此少挨了不少批评。
    再次站在X县一中时沈浮依然分不清方向。
    中考后她就报了这所学校，也是她参加中考的学校，她在这里待了两天，直到考完离校时也没能分清楚东西南北。
    开学时沈浮在校门口的新生名单上找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姓名，然后绕了不少圈才找到自己的班级和宿舍位置。
    下午是班会，之后要发迷彩服讲军训安排。
    沈浮是在班主任点名时才得知自己和方霖居然是在一个班的，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方霖跟她不同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