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夜行客

第八十八章 西蜀再袭


    西咸成平七年八月十四日,西蜀大军再次攻破了黔渝江要塞——江安,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渝州和云州相继失守,顺势俘虏了当时在云州督军的安凝远,并当众割其首级!之后向西咸发出战书,誓与闵孝煜和安世英决一死战,一雪前耻,为父报仇!
    望着盒子里长子的首级,安世英悲痛交加。朝会上诸人心有余悸之余,纷纷怒斥西蜀实在过于嚣张,孟陆鸣太过狂妄残暴。可安世英不这么想。他乃军人出身,战场是军人的宿命,能死在战场亦是军人的荣耀。长子当时虽未在战场,但因战事而亡,也不枉他军旅一生。既然对方下了战书,又有了亲仇,算是国仇家恨齐全了,这战不应也得战。
    可朝廷却迟迟未公布领战的将领。
    西蜀,黔渝江,江安……这些对孝煜来说,不仅仅只是过去的一段功绩,更是他心口上至今未愈合的一道血口。当年若非出征西蜀,阿沅也不会……死无全尸……还要再来一次吗?这次又会失去什么?可笑的是,翻来覆去思量了几日,发现竟已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我去吧。反正现在外界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了,你去同我去,又有什么区别?”
    孝煜蹙眉,心中不禁叹道:“凝竹啊凝竹,那怎么能一样呢?”
    见孝煜未语,只是用食指中指按压着眉心,安凝竹接着道:“不行吗……”
    孝煜抬头:“你要真去了,唾沫星子会将我淹死!”
    安凝竹尴笑。“那你……到底怎么想?……再拖下去,战况会越来越糟的……”
    这时门外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且那人走路带风,刹那间,孝煜耳侧的发丝被轻轻吹扬起来。
    “哎哎哎,闵孝煜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三日前就传召了,你怎么到现在还不领命!还等什么等!前方的战事等得起吗?你怎么越长越回去了,一点事理都不懂呢?!”
    晋安王一进来噼里啪啦先说了一大通,孝煜还好,早就习惯了晋安王这种行事作风,安凝竹此前与晋安王虽有接触,但此刻这般跟教训自家小孩和下属无异的样子,倒是头回见,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借泡茶之名,火速溜了出去。
    见孝煜没回话,还是刚才那幅事不关己的模样,晋安王更来气了,箭步到孝煜跟前,拽着孝煜的衣领将其从椅子上拎了起来。“说话!别给我装死人!”自几年前那前晟王妃没了后,孝煜就常常这幅鬼样子,没话没表情,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在他看来,跟个活死人没两样。若非时不时耳闻到一些他同孝礼间的摩擦,他真以为他死了呢。
    “好了。您先松手。”
    见孝煜终于有反应了,晋安王憋着气将手一松。“这都什么时候了,咱能别玩深沉了吗?火烧眉毛啦!若非那孟陆鸣指名道姓要你跟那安世英应战,我都懒得理你!”
    “您有其他人选倒不妨一试?”
    晋安王被噎了一口,憋得脸倍儿红,缓口气后反击道:“那不被那孟陆鸣笑死啦!我堂堂西咸,竟不敢应战!你不去,天下人的唾沫会淹死你,信不信!”
    “信!”
    孝煜还是一幅无甚波澜的样子,晋安王稍顿,看了他一会儿。看的孝煜倒疑惑起来。“您看什么?”
    “你……是不是还在介怀当年?”
    孝煜垂眼低眉,晋安王心下一沉,果然。伸手按在孝煜的肩头安慰道:“你这孩子重情义,心思重。重情义是好事,可人活着也要学会放下,往前看,一直困在过去,是没办法走下去的。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也娶了新人,新人换旧人,该放下了,别钻牛角尖!听话!”
    晋安王叔这个大老粗竟然说出了这番话,孝煜不禁湿了眼眶。待心绪稍平后回道:“我知道。”
    “知道知道……知道还这幅死样子!我跟你说啊,你可得给我好好的,皇上几位皇子中我可最看重你,比我那两儿子都看得重,你可别让我失望啊!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不可被儿女私情扯住脚!”
    晋安王叔有济世苍生之志,若是再聪慧点儿,为人处世再练达圆润些,应该会是位百姓爱戴的君王。不过也多亏了他不怎么聪慧,为人耿直又爽朗,才能一直安然到现在,不然,父皇的皇权之路上恐怕又要多一具白骨吧。
    济世苍生,也曾是他的志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竟渐渐地从心里不见了。阿沅还在时,他更多想的是安逸,就这样安逸地过完此生;阿沅不在了,孤寂侵占了身心,唯有解恨仿佛才能好受一点儿。若非王叔刚才提起,他也不知自己何时才会再想起这个志向。回想这几年,所做的一切都被解读为储位之争,在外人眼中,他俨然已是位野心勃勃的皇子,于储位势在必得,纵使他从来就无意于储位。可做的那些事儿,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单单只是为了解恨吗?每当想及此,他便迷茫了,真的……真的只是为了解恨,报仇吗?……忽然间,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悬在半空,四周烟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上面是何方,下面是何处,无处着落……或许,或许这是一个契机,一个走出这迷雾的契机……
    隔日,孝煜领了西咸大军统帅一职。两日后,率副统领安世英和八万大军出发赶赴江安迎敌。
    “这下怎么办呢?王爷?”
    成安王撸着怀里的猫,成竹在胸道:“有人又该着急了。”话音刚落,下人便来回禀,昭王殿下来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成安王将怀中的猫递给下人带了出去,起身整衣向已经走进来的昭王行礼。
    “王兄不必多礼,快请起。”
    昭王甚是热情,不拘礼节,这进一步坐实了成安王的猜测。
    “殿下今日突至,可是有要事?”
    “王兄果然是聪明人,小弟的心思总是逃不出王兄的法眼。”
    “岂敢,殿下过谦了。”
    “其实……确实是有事想请王兄帮忙……”
    成安王等着下文,可昭王停住,貌似在想怎么说。
    “殿下但讲无妨,只要能帮的,臣一定帮。”
    听到成安王如此说,昭王放下顾虑笑道:“还是王兄仗义。这个忙王兄肯定帮得到!”
    “请……”
    “王兄手上是不是有一把替人消灾助人解忧的好刀?”
    果然。果然是来要死士的。“殿下欲用往何处?”
    “小弟我目前的处境,王兄想必也看的清楚,机会难得,这个忙,王兄可愿帮?”
    难得闵孝礼如此坦诚。看来是狗急了跳墙,实在无招了,不得已出此下策。不过古往历来,胜者为王,后世又有多少人在乎过程如何。单凭敢干这一点,倒未辱没皇家血统的魄力。
    “殿下如此坦诚,不担心臣告密吗?”
    “王兄亦是坦诚,小弟我又怎可不坦诚。”
    “臣手上确实有把好刀,即便有人知道了,臣也有说辞脱身;可诛杀当朝皇子的罪名,殿下怕是担不起吧?”
    “那王兄要告密吗?”
    片阵沉默后,成安王先笑了,接着昭王也笑了。
    袁鸿在昭王府等的焦急,昭王一回来,便急火攻心地上前质问:“殿下怎这么糊涂?那成安王岂是可信之人,这种事怎可去找他!”
    昭王闻言,脸色骤变,只盯着他舅舅看,片语未言。袁鸿缓过神来,方知刚才口气不对。努力平复心绪后,再道:“结果如何?”
    昭王坐下,喝了口查,悠悠回道:“成交。”
    “殿下许了什么?”
    “没许什么。他私藏罪臣死士,为己牟利。再说了,他自身就是罪臣之后,本王能为他保密,已经很不错了。”
    “殿下切勿大意,这成安王这些年低调行事,藏匿在朝臣中,明面上看来与世无争,闲散王公一个,实际上可能并非表面上那般“与世无争”。单凭他手握夷国公死士这一点,便可知,他曾经一定同夷国公有过交集,过从甚密也未可知。殿下不要忘了,夷国公当年可是与皇上水不难容的!”
    “舅舅是担心成安王另有目的?”
    “不可不防!”
    昭王思忖着。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结论。以成安王如今的境况,他能做什么?唯一令他有些怀疑的是,难道成安王不怕有朝一日自己登上储位,为以防万一,除掉他吗?他貌似很自信自己不会那样做。这又是为何?
    “防是要防的。可眼下首要的任务是要除掉闵孝煜!机会难得,又不会惹祸上身。他不能活着回来!不能!”
    嫉妒使人疯狂!蠢!蠢!蠢!袁鸿在心里不断骂着。他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特别没底。四处漏风,危机重重,而眼前这位主还主动给自己挖坑,制造核爆风险,还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特聪明,特能成事!这次要是没成,看罢,等着他们的将是终极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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