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华胥

第三十八章 你做梦


    赔礼道歉?确定没有说反?钟则挠挠下巴,给管家递了个眼神,自己转身,慢悠悠的走了。
    老管家立刻会意,凑到哲卿身边,“许公子,马上到晌午饭点了,吃了再走吧?”
    哲卿不明所以,看着老管家上下滑动的下巴不自觉的也跟着上下滑动。
    见他“点头同意”,管家精明的小眼珠转了转,又道,“那麻烦您,给小姐赔礼的时候,把小姐也带到饭厅呗?”
    钟妍正在院中对着个人形沙袋猛力捶打,沙袋上贴着一张纸,纸上画着歪歪曲曲的人脸,人脸旁边写了四个字:混蛋白玉。
    哲卿就站在院门处,双手揣在袖袍下,歪着脑袋,看着她,饶有兴致。
    “呵,混蛋,”钟妍看到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弓箭,用力拉开,对准他,“来的正是时候。”
    哲卿未动,含笑道,“钟小姐可是有把柄在我手上的。”
    “胡说八道。”
    “那个吻……”
    “你敢!”
    哲卿颔首,“本公子活了二十年还真没遇到什么不敢的。”他微微探身,坏笑道,“要不,试试?”
    钟妍后退,拉弓的手臂软了下来,“你到底想干嘛?”
    哲卿唇角勾起一抹邪笑,“我想干的事情不宜在今天做,不过,眼下确实有一桩小事儿需要钟小姐配合。”
    钟妍警惕的看着他,确定他的“一桩小事儿”只是让自己去饭厅吃饭后,箭一扔,气呼呼的走了。
    哲卿酥酥一笑,抬脚跟上。
    钟则看到跟在哲卿身后走进饭厅的姑娘时,下巴都惊到了脱臼。他赶紧上前,把女儿带到饭桌上,回头吩咐道,“那个小混蛋就不等了,开饭,开饭。”
    侍女们把各色菜样摆在桌子上,哲卿唇边的笑意渐次凝固。
    他看到了沙袋上的字画,白玉,这个女人喜欢的人叫白玉。
    心情,突然就不好了。
    老管家把摇摇晃晃的钟曦拖扶进来,把公子放在钟老爷身边坐定,又招呼厨娘把碗筷移到钟曦面前。
    钟曦昨日多饮了酒,此刻,大脑仍旧一片混沌。他晃晃脑袋,看清对面的许哲卿时,挑了眉,“你,怎么在我家?”
    钟则一筷子敲到他脑门上,“来的都是客,注意你的言辞。”
    哲卿从袖袋中取出红木盒,放在埋头扒饭的钟妍面前。钟妍厌恶,抬手拨了回去。
    “你这孩子,”钟则嗔怒,“送的皆是情意,哪能这般糟蹋。”
    钟曦看看许哲卿,又看了眼钟妍,瞬间掌握了状况,哈哈大笑,“你看上她啦?”
    “她”字,被钟曦挑的震天高。
    “我说,你是眼瞎了,还是我们鹤仁没姑娘了?啊?钟妍她就是一头……”
    钟妍拿起礼盒朝钟曦砸过去,钟曦条件反射般接住,仍旧大笑不止,“一头驴,暴躁的驴!你小心惹急了她,四个蹄子翘起来踢你啊!哈哈哈哈!”
    钟妍紧咬着牙,冒火的眼死盯着钟曦。突然,她腾地起身。
    钟曦顿时打住,立刻装模作样的打量哲卿的礼物,“这什么玩意儿?”他看向哲卿,“我能看看吗?”
    哲卿点头。
    红木盒里叠放着一条鱼白色的冠带。
    钟曦诧异的看着哲卿,“你确定是送给钟妍的,不是送给我的?”未等哲卿答话,他又抚掌大笑,“不过,你挺有眼光,她确实雌雄同体。”
    钟妍忍无可忍,桌子底下的脚一抬,准确的砸在了钟曦脚面上。后者嗷了一声,酒肿未消的眼睛瞪圆了盯着钟妍,“爹,她踩我!”
    钟则呵了一声,“踩一下又踩不坏,瞎闹腾什么?”不过,他也不甚明白,便问哲卿,“许公子,这真是送给小女的?”
    哲卿正色道,“是的,这条冠带,是我母亲临终前送我的最后一份生辰礼,我想把它送给最重要的人。”
    一语震惊在场人。
    钟曦默默把冠带重新放到礼盒,小心的放在哲卿面前,“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哲卿明朗一笑,双手捧着礼盒,看着钟妍道,“请小姐不要嫌弃。”
    他的眼眸很清澈,没有一丝杂质,纯真又充满期待。钟妍说不出拒绝的话,可她也不能接受。迟疑间,哲卿握着她的手,将木盒放在了她的手心……
    饭后,哲卿一直跟在钟妍左右,成了她的跟屁虫。钟曦也当过姐姐的跟屁虫,不过每次都被她揍的很惨。
    钟曦悠闲的躺在摇椅上,看着跟演默片似的两人。
    钟妍走的很快,花园里,漫无目的,就是走的很快。哲卿本就身高腿长,慢条斯理的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边。
    忽然,他攥着女人的手腕,往花亭处跑。钟妍挣不开,被他拽了去。
    她揉着微痛的手腕,瞪了他一眼,“你这人,瘦的跟狗尾巴草儿似的,怎么这么大手劲儿?”
    哲卿看了眼她身后,管家正托着长衫往这边追。
    他一步跨到钟妍面前,四目相对,近在咫尺。他的手覆在衣领上,用力一扯,露出精瘦但健硕的胸肌,“要不,你检查一下?”
    钟妍脸一红,呸了他一嘴,“不要脸。”
    这厢,钟则双眉紧皱,一副便秘未果的苦相。他在钟曦面前来回走动。
    “爹,有什么事您直说啊,这么来来回回的晃的我眼晕。”
    钟则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矮凳上,嘴巴往哲卿的方向呶呶,“你认识他?”
    钟曦伸出腿扽住摇椅,“敢情这么半天,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让他把钟妍往黑灯瞎火的地方带?”
    “老钟跟着呢,”钟则连忙说道。
    钟曦定睛一看,才发现笔直如青松的灰布衫老头儿。
    “许哲卿嘛,放言要取代本公子‘第一风流大少名头’的狂徒。”
    完了,风月场的常客!钟则一下子泄了气。
    钟曦打量着老爹,琢磨透了他的意图,“您这是给我找姐夫呢?”
    “有这打算。”
    “不合适,”钟曦又倒在摇椅上。
    “为啥?”
    “许哲卿还没我大呢,我吃亏。”
    “混小子,”钟则把他揪起来,“这是跟你爹说话的态度吗?”
    不过,钟曦想着,如果白玉真的和钟妍没有缘分,那这个许哲卿倒也是个人选。既然老爹也这么问,看来他也把金家的“阴亲”当成了权宜之计。如此这般,那这件事会很好解决。
    想到此,他又躺在摇椅上,舒服的晃动。
    这时,门房急匆匆的跑来,把一张拜帖交给钟则。
    钟曦一眼瞄见封皮上“商展日”的字样,他一把抢过来,几下撕得粉碎,“不用管,不用看,不准去。”
    “什么就不能看,不准去的,我发现你跟你爹我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你要不要去家庙抄一百遍家规啊?”
    钟则已经看到了许长文经由督知府许可后贴出的发起“商展会”的告示,虽然,钟曦撕了拜帖,但以他的身份仍然可以进入商展会。
    “爹,韩三也死的不明不白的,这个节骨眼上,又突然提前了商展会,而且,”钟曦急切的说着,“那个许长文和魏井有猫腻,这个商展会很可能就是魏井借许长文布的局。”
    钟则皱着眉听着他的分析,嘴巴一张,“我必须去。”
    “敢情我说了这么半天,您没听进去啊?”钟曦气急,“不是,为什么非得去啊?”
    钟则叹道,“因为,火器底方。”
    他在告示上看的明明白白,许长文会展示他自己研制的火器手铳。如果,金山人这里始终难以突破,那许长文说不定是个机会。这个机会,就算身在虎穴,他也得闯一闯。
    见钟则坚持要去,钟曦兀自问道,“爹,您不信我?”
    钟则说,“你平日里不是酒楼就是花楼,你让我怎么信你?”
    钟曦哑口无言。
    钟则看着他,语重心长,“阿曦,如果想让别人信你的话,你必须得做出能让别人信你的姿态。爹可以信你,可是别人呢?以后呢?你要怎么撑起这个家?你能撑起来吗?”
    “爹!”
    钟曦突然有点生气,他不再和老爹言语,转身就走。钟则也没拦他,他叫来管家,问道,“这阵子,公子在账房支了多少票据?”
    管家说道,“老爷,其实公子已经很久没从账上拿过钱了。”
    什么?钟则难以置信,忽的痛心疾首往书房跑,“臭小子,不会把老子的家当倒卖了吧。”
    钟则急忙往库房跑时,门房来报,金家老爷来了。他内心一紧,吩咐管家把钟妍带回房间,把哲卿从后门送走。
    自那日,金山人被慕容玄落劫持后,大病了一场。为了不让外人看到自己的羸弱,他闭门谢客,每日只集中一件事,就是查找那日刺客的行踪。但已经过去了很多天,没有接到任何线索。
    金山人始终怀疑那刺客和钟氏兄弟脱不了干系,他实在等不了,便赶来钟宅。但见婚期临近,而此处没有任何布置,心口憋的那股气更甚。
    钟则赶去会客厅,小心的陪笑,“您老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吩咐,您说一声,我马上去您府上啊。”
    金山人阴沉的脸更加阴暗,“如果我不来,怎么能看到堂堂大君的亲弟弟这般不守信用呢?”
    “这话怎么说的。”
    “虽说是‘阴亲’,但现在也应该准备起来了吧,您这是装傻充愣呢?”
    金山人常年服用丹药而造成的嘶哑在他发火时异常刺耳。
    钟则躬身哈腰,一直陪着笑脸,见他喝茶歇气的功夫,便小心的问道,“不知金老今天来所为何事啊?”
    “何时?我老头子除了操心小儿的婚事外,还能有什么事?”金山人把茶杯猛地砸在桌上,“既然你如此不上心,那只好我来安排了。”
    “不不不,”钟则急忙说道,“这怎么能劳烦您呢,您看这样行不行,十天后就是商展行会,等忙完这件事,我马上安排,您看如何?”
    金山人睨了他一眼,枯黄的眼底闪过凌厉,“那老朽我就再给您十天。若十天后,我还看不到你们的诚意,那为了小儿能在那边儿活的安生,就别怪老朽出手不堪了。”
    钟则一直把金山人送到门口,并亲自扶他坐上马车,直到马车离开很久后,他还弓着腰。
    “老爷,人已经走远了,”管家搀起他。
    钟则的腿软,他叹了口气,强撑着一步一步走回钟宅。
    管家离开时,钟则拽住他问道,“还没查出来,是谁杀了金律吗?”
    管家摇摇头,“前阵子,街上贴了凶手的告示,据说是金老亲自画的像……”
    “亲自画的像?什么意思?他见过凶手?”
    “这就不知道了,但是,那画像贴出来后没多久就被人全部除去了。也不知谁做的,那金家又贴,还是被清除。真真是件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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