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神探

    当厉老三站在自己大平层的落地窗窗口，望见最能让他放心的二鬼子开车归来，那一刻，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这算是暴风雨中的唯一一点安慰吧，起码，能够让警方彻底击倒自己的证据被掌握在手里了。随后，在午后的阳光里，他望着二鬼子带孙浩宇进入了大楼，这才从窗口挪开脚步。
    叮。
    当门铃声传来，家里的佣人去打开房门的时候，二鬼子与孙浩宇同时出现在了厉老三面前，而他，则靠坐在横排三人座棕色沙发上，身上穿着的还是那套看起来很洒脱的西装。
    “叔。”
    很有礼貌的孙浩宇打着招呼。
    厉老三点点头，问了一句：“东西藏好了么？”
    “叔，我去给爷爷送咸菜的时候发现爷爷被手铐拷着，您在警车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种情况下，我擅自做主给东西换了个位置。”
    “干得好！”
    厉老三给孙浩宇竖起了大拇指，倒不是他真的有多棒，而是这个小孩竟然有着大人都没有的心态，能在如此危机的状态里依然想起自己交代过的事。当然了，在这一刻他必须表现出难以匹敌的自信，否则，恐怕下一秒第一个慌乱的就是眼前这个孩子：“小子，放心吧，你爷爷没什么事，我已经找了临市最好的律师，顶天也就是公安局那门卫的工作不要了，到时候来叔叔这不管干什么也比在那儿赚得多，没事，就几天的工夫人就能放出来了。”
    他慢慢起身，走到孙浩宇身边，用手扶着其肩膀问道：“告诉我，东西放哪了？”
    “就在……”
    孙浩宇看着厉老三，身为老江湖，这个时候脸上绝对不会有任何被看出端倪的表情。那稳定如初的笑脸出现在孙浩宇眼睛里时，这个还为初出茅庐的孩子竟然凭借面相和那一点点小恩小惠相信了魔鬼：“就在破庙后面，我挖了个坑，埋起来了。”
    “很好。”厉老三赞许道：“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当初你爸都不如有你现在做得好。”
    想想就能知道孙浩宇为什么会和厉老三亲近，一边是张口闭口‘杀人犯儿子’的现实社会，另一边，是满口夸奖的恶魔，这种时候任何人都会选择，哪怕会造成意想不到的结果。
    “小子，一会我让二鬼子开车和你去破庙，你们俩把东西拿出来，到时候，你就安心在家听信儿，等你爷爷回家就行了。”他说到这，将本该说完的话故意延长了：“对了，别和你奶奶说真相，一个女人承担不了这么大的事，你也长大了，有些事该替你爷爷担着点了。”
    “唉。”
    孙浩宇原本就没很相信厉老三，听他这么说就更不会起疑心了，很顺从的答应了一声。与此同时，厉老三抬头看了一眼二鬼子，那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行了，去吧。”说完吩咐道：“一会完事了，你带这孩子去换身衣服，挖坑这种事肯定会弄脏了衣服，别让他奶奶看出什么来。”
    厉老三实在太坏了，就没有他这么坏的，把假的说的都和真的一样，前因、后果、担忧、铺垫，那是以假乱真，任何一个人听到这番吩咐都以为他会按照自己说的做……
    “走吧。”
    二鬼子带着孙浩宇离开了大平层，开车直奔郊区，这一路上，原本一直没说话的孙浩宇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一直看着窗外，当路过哈根达斯店面的一瞬间，在红灯车停下的情况扭头说了一句：“要是我爸还在就好了。”
    二鬼子愣了，反问道：“嗯？”
    “今年我过生日之前，我爸答应我，一定会去那里边狠狠吃一顿，吃到跑肚拉稀为止……”说到这儿，这孩子脸上的笑是那么灿烂，可二鬼子这个混蛋看起来竟然是如此的楚楚可怜。
    呲。
    车刚开过路口，二鬼子立即将车停下，根本不理会孙浩宇在车内呼喊的：“叔，你干嘛去啊。”一路小跑从人行道穿回刚才的店门口，一头扎了进去。
    孙浩宇就在车里看着，他真不清楚二鬼子会去干什么，可怎么也没想到，算上这次在车上也只是说过一句话的男人竟然抱着满满一怀的冰淇淋跑了回来，打开车门后将这么多冰淇淋都扔给了副驾驶位置的孙浩宇：“吃吧。”
    “这么多啊！”孙浩宇欣喜若狂的瞪着双眼，眼睛里都是喜悦，像是父亲去世以后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宠着他了。
    二鬼子发动汽车，挂上档以后说了一句：“照跑肚拉稀吃。”随后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孙浩宇只拿出一盒，其余的都装在袋子里没动，一边吃一边说道：“以前我爸给我买这东西，当我喂给爷爷和奶奶的时候，他们俩都说‘我们不爱吃甜的’，其实我懂，那个年代的人根本不舍的为一个冰淇淋花这么多钱，就算是买了，也都是可着家里小辈吃。这些留给爷爷奶奶，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是什么滋味。”
    “反正爷爷很快就回来了，是吧。”
    二鬼子开着开着车回头瞧了这孩子一眼：“确定么？”
    “那有什么的，就算是我一个都不吃，全留给爷爷奶奶也可以。”孙浩宇根本没明白自己要面临的究竟是什么，而后突然想起来：“叔叔，你要不要吃一个，特别甜。”
    二鬼子笑了，却还不如不笑，那恶魔一般的脸上裂出褶子跟到了吃人的时间可以开饭了差不多：“我不吃。”
    车已经开出了市区，慢悠悠停在破庙口的那一刻，身旁本该如溪流一般的车辆也开始变得稀少，只有一台黑色普桑飞驰而过，就再也没有了其他。
    “走吧。”二鬼子随口说着下了车，孙浩宇下车后在前边引路，俩人一路经过破庙，向更深的荒野走去。
    走了好一阵二鬼子问道：“你到底埋哪了？”
    孙浩宇回应：“我刚开始是想埋破庙附近来着，但是挖开土发现和旧土的颜色不一样，警察要是看见了肯定能一眼认出来，所以我就往里边又走了走了……”正说话间，俩人经过一个刨开的大坑，孙浩宇指着大坑说道：“你看，这不还有个坑呢么。”
    这孩子细腻的心思、仗义和没有防备心的模样让二鬼子觉着他要是长大了肯定是个好兄弟，要是现在就……
    “到了！”
    孙浩宇指着差不多离原来那个坑有一公里多一点的地方，这儿已经看不见刚才那个深坑了，在明显由新土覆盖成的土包前，还扔着一把断把且上锈的铁锹。
    “你就在这挖的？”
    孙浩宇点点头说道：“对啊，铁锹是在破庙里找到的，刚好用上了。”
    二鬼子不在多说，捡起那把破铁锹就开始挖，没挖多深就感觉碰到了石头一样的触碰感，接着，将土掀开那一刻，正好看见装着枪械的箱子。
    “帮忙！”
    二鬼子和孙浩宇两个人合力将箱子从土坑里抬出，他一个大男人都觉着吃力，真不知道这小子当初是费了多大劲儿才完成的这一切。
    ‘呼、呼’喘着粗气核对枪械后，二鬼子知道最艰难的时刻到了，他蹲在地上回头看了一眼孙浩宇，说了一句：“几岁了？”
    孙浩宇：“再过俩月十六了。”
    二鬼子点点头，默默在箱子里拿出一把仿54手枪，退出弹夹后一发一发将子弹装在里边。孙浩宇看着纳闷：“叔，你是要试试这枪么？我没碰过里边的东西，这东西埋起来之前连箱子都没打开过。”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密码。”
    “那您这是……”
    “你不懂，枪在地下埋着会受潮，受潮过后要重新处理才能正常使用，我得试试这枪还能不能正常使用。”当手枪弹夹压满，‘咔’的一声装好弹夹，二鬼子慢慢起身抬起手将枪口对准了孙浩宇那一秒，这孩子彻底惊了！
    “唉，叔……你这是干嘛，我怎么了啊……我怎么了啊！！！”
    二鬼子深深吸了一口，他不是第一次杀人，但是当面对一个孩子的那一刻，内心依然承受着巨大压力：“小子。”
    “叔！！！”这一秒，孙浩宇还在叫他叔。
    “下辈子……记住了，凡是在社会上混的没有好人，别和这些人往一块混，哪怕你不惦记着害人家，也有人惦记着害你。”
    “为什么啊！！！！！”
    噗嗵。
    孙浩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实在想不通。
    “因为，你死了比活着更让三爷放心。”
    卡。
    子弹上了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