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陆地

    章鸣的确如李智慧推断的，一直在跑。
    他跑跑停停，跑累休息的差不多接着跑，跑的方向是东偏北。因此与李智慧她们寻找的方向正好相反，李智慧她们寻找的方向的正西。
    自从他看见贺琴勾起嘴角一笑，脑中猛然间激荡起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阵速跑，远离了那个使他差点陷入迷糊的女人。途中接到大队长吴敏打来的电话，
    吴敏指示他前往一个叫埃默拉尔德的地方。到那儿后先不要进市区，在市郊偏僻的地方躲藏起来，四天后的这个时间她打电话联系他，告诉他该做的事。
    吴敏再三叮嘱：陆人十分狡猾，尽可能避开陆人走。陆地上通行身份证，他现在身上没有任何证件，遇到检查很麻烦。能躲尽量躲，躲不开杀人逃跑。
    “你的精神控制术如何？”吴敏问。
    “没试。”章鸣老老实实回答。
    “遇到陆人试试。用精神控制术弄点陆人的钞票——关于哪些地方通行什么钞票你脑子里装的有，好好读读。这是陆人购物必须的东西。用它去商店买身衣服，吃的喝的都需要钞票买。这点不需要我慢慢教你吧？”
    “会的。”章鸣对怎样在陆地生活虽然没有丝毫经验，但海人安装了详细的手册，闲暇时他认真读过，全部调集在记忆系统里。
    “好吧。记住，四天，四天必须赶到埃默拉尔德。注意接我电话。”吴敏最后嘱咐道。
    海人的手机权限分明。吴敏能够给她的下属打电话，下属手机里有她的代号可以打她，手机里没她的代号无法打她的电话，不似陆地上的手机拨号那么简单。
    这也体现了海人的谨慎。
    手机里有详尽的地图和导航。章鸣打开地图，找到昆士兰州的埃默拉尔德，启动导航，按导航指示的方向一路奔过去。
    这一跑，当然与李智慧她们南辕北辙。
    章鸣遇到的第一个陆人是几个小时后。
    那是几个闲极无聊到暮伊体验野外生存的年轻人，两男两女。
    章鸣一眼望去，见他们手中没有武器，放心地迎面走过去。
    他们惊诧于在荒野之地竟遇上一个赤手空拳，身上连背包都没有的小伙子，“叽里咕噜”地议论起来：
    “这人也是来野外生存的？”
    “像！你们看，衣服破成那样，脸脏的，啧啧……估计好不容易活下来。”
    “可能遇到危险了……”
    “你好！”其中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向章鸣打招呼：“你是不是很饿？我只有两块巧克力，你拿去吃罢。”美女说着从兜里掏出巧克力，递向章鸣。
    章鸣几天没换衣服，子弹在衣服上擦破了好几处，地上滚，林子里跑，衣服又脏又破，加上没吃什么东西，又奔波劳累，本来就清瘦的脸颊更加蜡黄，还粘了些泥土，难怪让人一看像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
    如果一般人遇到善意帮助自己的人，至少会有些感动。被海人洗涤后的章鸣没有这种情绪。
    他试着调动精神力，对他们实施控制。
    四人立刻呆呆傻傻地不再吭气，站在原地低头垂手。
    章鸣一试成功，上前接过金发碧眼美女手中的巧克力——他确实想吃点东西了。
    “把你们身上的澳元拿给我。快，全拿给我！”他大咧咧向他们伸出手。
    两男两女迅速拿出装钱的夹子，从里面掏出澳元递到章鸣手上。
    “去吧，做你们该做的事情。”章鸣看他们掏空了皮夹，把一摞澳元揣进口袋，朝他们挥挥手，自己和他们错身而过，继续沿着导航给出的线路跑去。
    四个倒霉的野外生存体验者不再像来时一路兴奋地叽叽喳喳，一个个默默地往深山走，眼光暗淡无神。
    这种精神控制不解除很危险，被控制的人醒来有早有晚，一旦醒来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醒来之前，只能凭本能处理当下的事。
    章鸣不管这些，他脑中的《守则》写的明明白白：如有需要，陆人可以随意诛杀。
    章鸣之所以没一见面就杀了他们，还是听了吴敏的话：“用精神控制术弄点陆人的钞票……”，所以只想试用精神控制术，没想起杀人的手段。
    四个年轻人算幸运的。
    章鸣奔跑时想起了刚才几个年轻人对他的议论。是啊，自己现在这幅模样容易引起陆人怀疑，买衣服需要去陆人的商店，那种地方人少不了，会惹麻烦。
    不行，得想其它办法。
    又跑了十来公里，章鸣眼前一亮：办法有了！
    前面不到三公里有座精致的楼房，陆人叫做“别墅”，现在透视达不到那么远，但里面一定有陆人居住。既然是居住的地方，衣服是一定有的。进去拿几件穿上就是了，不用去冒险到人多的地方买。
    三公里的路程说到就到。章鸣透视到楼内，里面只有一个穿着围裙的胖女人，在应该称作厨房的房间里摆弄一个圆溜溜的紫色物品，章鸣迅速在脑子里寻找一番，对应出“洋葱”，胖女人在摆弄洋葱。她把洋葱放在木板上，拿起木板上的一把刀切起来。
    章鸣没有犹豫，一波利攻击击倒胖女人，门锁对他不是障碍，倒退了几步，冲上去用肩膀大力一撞，门锁被撞坏，门开了。门被撞开的同时，房顶“呜呜啦啦”响起警报声。
    这里离最近的镇子尚有千米以上的距离。章鸣并不担心。他见二楼一个柜子里有不少衣服，冲上去同样撞开门。
    衣服裤子不太合身，大而肥。章鸣挑了一套休闲装，穿上照照镜子，觉得勉强过得去，遂下楼，拉开门继续他的行程。
    跑出很远，才见一辆警车朝别墅开去。
    “以后要注意陆人安装的报警器，”章鸣琢磨，“还好这里偏僻，陆人集中的地方不能随便进房子。”
    前面不远是个镇子。
    章鸣现在最希望的是用澳元买吃的。好几天时间，他只吃了两条蛇，都是生吞的，肠胃很不舒服，这具陆人的身躯大概习惯于吃熟食，生冷的食物不仅反胃，也难以下咽。
    离镇子还有好大一截，章鸣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突然有种恐惧感涌上来：这么多陆人啊！他们会不会识破自己是个假陆人？
    犹豫片刻，他还是走进小镇，衣服换上了，现在除了头发和脸糊的很脏，应该与陆人一般无二，但是头发和脸要洗一洗。
    一户人家门前有个水池，这东西虽然从未见过，但陆地生活许多细节储存在记忆系统中，不用细琢磨，他知道用手拧开就会有水流出来。
    他走上前去，打开水龙头，水果然“哗哗啦啦”流出来。他把头伸在水龙头下，使劲冲洗了一番。
    “你很久没洗头了吧？看，头发都快结成块了，嘻嘻，”正洗着，忽听旁边有说话声。是英文。这种语言在他的陆地语言系统中排在第一，他知道陆人使用最多的是这种语言。
    章鸣抹掉眼皮上的水，见一个女陆人正歪着头看着他笑。
    没等他说话，女陆人一伸手，递过来一个装着乳白色液体的瓶子：“拿洗发露洗吧，你这样洗不干净的。”
    女陆人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章鸣摇了摇头：“不洗，洗好了。”
    “嘻嘻……”小女陆人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出声来：“你好好玩噢，又是不洗又是洗好了，到底洗好了还是偷懒不想洗呀？”
    “茜茜，你在跟谁说话？”这时，房子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章鸣一个激灵，迅速离开水池，向街道走去。
    “不能在这样的地方惹麻烦。”他告诫自己。
    身后传来小女陆人的声音：“奶奶你把客人吓跑了，他还没洗干净头发呢！”
    章鸣头上的水顺着脖子流进衣服，前胸后背流进去不少，弄的他很不舒服。顾不上这些，他大步走到街上。不远处有家面包铺，他舔舔嘴巴，咽了口吐沫。
    一个陆人买了个面包，拎在手上离开了。
    章鸣看再没别人，赶紧走上前去：“面包。”他用手指指柜子里最大的一个面包。
    店老板是个留八撇胡的大叔，和蔼地拿下大面包装进纸袋里，搁在柜台上，然后看着章鸣。
    章鸣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样不声不响地看着他，也张了眼睛看向老板。
    八撇胡大叔脸上明显泛起诧异的神色。
    老板脸上的变化引起章鸣的警觉，心说是不是看出我是假陆人？正要利攻击杀死他，老板说话了：“三澳元。”
    章鸣猛然想起买东西是要给钱的——洗涤后章鸣一直呆在密封的有氧塔中，吃喝有自动传送机传送，每日的饮食无非是整条整只的鱼虾之类，拿刀割了吃饱。没有买东西的经历，自然更别谈买东西掏钱的习惯。
    他伸手拿出几个倒霉的野外生存体验者给的钞票，一把都攥着，伸给老板。
    老板疑惑地把他望望，从中抽出一张，又拉开屉子，拿出几张颜色不同的钞票放还到他手上。
    “这是找你的零钱，请拿好。”老板说话时明显有些气虚。
    章鸣迅速收回钱，转身离开面包店。
    “哎，你的面包！”
    面包忘拿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