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启航

    “旭刚，欢迎欢迎，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视察了。”3点半，旭刚与姜恩俊、郑伟等人来到“上河童话桃源”，见到了负责这里工作的小东。
    “彭小东，我们今天是例行公事，这是证件和执法文书。”旭刚边说边从包里掏资料。
    “嗨，刚子，咱们还用来这一套吗？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一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小东边说边掏出几盒细支海滨香烟递给大家。
    “迎来送往就不用了，时间紧迫，直奔主题吧，因为一桩案子，我们需要调取景区的监控录像，希望能够提供便利。”
    “这个……能告诉我是什么案子吗？”
    “目前还不能，但是我们是依法办事，请给予配合。”
    “啊，配合是肯定的，不过你也知道，我可不是这里的老板，这件事需要给郎峰说一下。”小东为难地挠挠头。
    “可以给他汇报，不过我们现在必须要看录像。”担心对方会做手脚，旭刚随即询问，“监控室在什么地方？”
    “这……我不太清楚，这些事都是老板负责的。”
    “什么，身为景区的管理人员，你怎么会不清楚呢，请你立即配合工作，否则就是妨碍公务！”
    “嘿，刚子，今儿是怎么了，说翻脸就翻脸呀？”接触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旭刚如此严肃，小东越发心里没底。
    “报告旭局，在景区门岗附近一间屋子里发现监控室。”正在僵持中，一名便衣走进来报告。
    “走！”旭刚扭头带着众人向门岗走去，小东立即将情况通报郎峰。
    监控显示，老黑是从景区一期的矿泉水仓库里装的货，而仓库里的水全部来自生产车间。车队将空瓶子与水资源拉进去，在车间里完成装瓶的程序后，直接拉往仓库。为了防止库管员监守自盗，仓库里装有摄像头，通过调取录像未发现加工设备，问题只能出现在车间里。那么疑问来了，到底是提前将烈酒装进瓶子夹层后再运进车间灌水呢，还是在车间里同时完成了装酒与灌水两道程序。看来只有深入车间内部详细了解加工程序才能得到答案了。
    “车间里的监控视频在哪里？”旭刚问监控室工作人员。
    “警官，我们这儿的车间里还未安装监控。”
    “这么大规模的生产线没有监控，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我们这些小员工就不清楚了。”
    “看来只有深入车间实地勘察了，走。”
    谁知到达生产车间后，旭刚一行人却遭到车间负责人的拒绝。
    “不好意思警官，矿泉水是我们专利产品，不仅涉及保密问题，我们还要对这里的卫生与安全负责，没有上司的指示，不能放您进去。”
    “依法办案，这是证件与文书。”
    “不好意思，各行都有各行的规定。”
    “好家伙，倒是很负责呀。”听到这里，旭刚压着火问，“我问你，究竟法律大，还是你们公司内部规定大？”
    “这个不清楚，我只知道应该听老板的，因为是他给发工资。”
    “你……”旭刚火不打一处来，正要再教育，一旁的郑伟按奈不住了，“嗖”的窜到前面，拎起脖子大声喝道：“你他骂的懂不懂法？要是再不配合，老子现在就拘留你！”
    说完掏出手铐就要用刑。
    “诶，郑伟……”旭刚刚要制止，忽然看见对方软了下来。
    “别别别，警官，我们也是打工的，出了问题怕丢工作。”看到警方动真格，受到惊吓的负责人意识到再阻拦的后果，连忙改口，“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先进去吧。”
    “真是个贱骨头！”郑伟放开对方走进车间。
    随即旭刚一行对瓶子从进入车间、灌水过程、装箱过程直至运到仓库的各个环节逐项进行了细致检查。
    然而结果却令人感到意外，不仅在各个环节均未发现问题，而且检查过的所有瓶子中，没有发现任何带有夹层的情况。
    难道证据已经被转移了？旭刚心里异常困惑。
    按理说老黑失踪也就十几个小时，就算他们知道了消息，想要一下子把瓶子全部从山上运走，恐怕也需要些时候，更何况现在是大白天，公开运送带有烈酒的容器，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们生产瓶子的车间在哪里？”旭刚询问车间负责人。
    “瓶子全部是从海滨塑料瓶厂订制的。”
    “哦，从不自己制作瓶子吗？”
    “警官，很多矿泉水、饮料厂商都不自己生产瓶子，这也是各行各业通行的做法，随着社会分工越来越细化，很少有厂商会制作出自己所需的所有部件。”负责人非常客气地解释。
    “所有空瓶子运来后全部拉到这里吗？”
    “是的。”
    “走，四周看看去。”
    “慢着！”喊声刚落，一个身影出现在车间。此人正是郎峰！
    “旭大警官，自从当上局长后，一直未曾谋面，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怎么样，上河童话桃源的景色还可以吧。”虽然语气很平和，但是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话里带着不满。
    郎峰说的没错，自从旭刚调任分局工作后，很少再去郎峰的场所里聚会，特别是担任局长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为此郎峰等人曾经埋怨过，认为官做得大了，架子也大了，刻意要与大家保持距离。但是旭刚心里明白，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不是不念同学友情，也不是刻意端架子，而是要公私分明，注意避嫌，按照选民们的说法就是要与企业保持清明的政商关系。
    其实在他内心里，是多么渴望像以前那样与大家继续保持亲密来往，与知心朋友们一起谈天说地，饮酒作乐。可他明白，身为公职人员不仅工作中要恪尽职守，也要管好8小时之外的生活。
    “郎峰，好久不见，”旭刚回应，“这一段儿确实很忙，今天公事在身，还望给予支持。”
    “听小东汇报了，不知郎某的景区所涉何案？”
    “啊，我们是在追捕嫌犯老黑，一路调取监控就追踪到这里了。”在未查实之前，旭刚当然不能说出真实目的，这也是为了防止提前做手脚。
    “是吗？瓶子里发现嫌疑人了吗？”他边说边看着一地的空瓶子。
    “老兄取笑了，只是来车间看看，下一步想去景区四处转转，希望不要见怪。”
    “敢问有证据证明老黑藏身景区吗？”
    “这个……”
    “既然没有，还请止步，诸位也看到了，现在是游客游览的高峰时段，上河童话桃源也是咱们上河县乃至海滨最大的旅游景点，可以说是海滨的名片，刚刚开业时间不长，还望警方从全市经济发展大局考虑，不要因‘莫须有’的借口给景区带来负面影响。更何况我已经被列入市商会副会长候选人，不想因为此事坏了名声。”郎峰就是郎峰，虽然学历不高，但是见识与口才毫不逊色。
    “说的极是，郎峰志向高远，令人佩服。”看到如此不情愿地让警方检查，旭刚心里反而更加充满了怀疑，也更加坚定彻查到底的决心。
    郎峰竞争市商会副会长他是听说过的，以郎峰的实力、能力和口才，参加竞选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不能因此就停止调查，他们此行已经打草惊蛇，如果就这么撤离，等于给了多方更多的时间与机会。
    既然他把此事上升到经济发展大局上，旭刚也毫不客气地回应：“不过我也想告诉你们，我们正是为了促进景区的繁荣而来，帮你们查查这里有无嫌犯藏身，顺便也震慑一下那些顺手牵羊的小偷小摸。我认为身穿警服的人出现在这里，不仅不会影响景区名声和生意，恰恰相反，他们会认为当地政府很负责、这里的景区很安全，会更加放心地在这里多玩几天，不是吗？”
    “当上领导了就是不一样，好一番伶牙俐齿的说辞。”
    “郎峰，”看到他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旭刚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相反，怕时间再耽误下去会越来越不利，随即态度变得坚决起来，“依法办事，还望配合。”
    说完转身看着姜恩俊：“通知景区外待命的警员立即进来展开地毯式搜索。”
    “你当真不给面子！”看到他态度陡然强硬，郎峰骤然愤怒了。
    “我再说一遍，现在是依法办事，不是面子问题，请配合！”
    “旭刚！”听到这里，他堵在旭刚面前，瞪圆眼睛大声喝道。
    “郎峰！”旭刚针锋相对毫不畏惧。昔日的兄弟俩就这么对峙着，多年的兄弟感情突然变得僵硬。
    看着对方满脸委屈的表情和瞪得发红的眼睛，旭刚感到他的目光像一把利剑一样刺向自己！透过那双满是怨愤的眼神，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这位曾经的铁杆挚友此时此刻对自己有多么仇视。
    “老郎，郎伯伯还有两年就要回来了，你忍心看到他老人家失望的样子吗？”旭刚红着眼睛动情地说，他不希望两人冲突升级，冀望能用感情打动对方。
    “刚子！你，你怎么能当众揭短呢？”听到提及父亲，他的伤口被撕开了。
    “你错了，你错了，我不是揭短，而是鼓励你，父亲不是你的短，他是你的骄傲，你的依靠，你的希望，你的……”
    “不错，他就是我的骄傲，永远是我的骄傲，正是这样，我才……我……”
    “想想你的父亲，想想你的母亲，想想……”
    “够了够了够了，你闭嘴，立即给我滚！”郎峰突然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吼叫起来。
    看到这个局面，郑伟带着两个警员走上前，伸手打算去拽郎峰的胳膊，就在警员的手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刻，郎峰突然将粗壮的胳膊有力地向外一甩，将警员推出好远。
    “你竟然妨碍公务！”看到手下被推开，郑伟大喊一声冲上去，右手紧紧抓住他的左臂，左手顺手拿起铐子，照着手腕就要拷上去……
    “住手！”此时车间门口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循声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啊，是张支队！”看到张坚果，旭刚一下子兴奋起来，连忙跑过去握手，“你来的太好了，这下我们心里可有底了。”
    “旭局长，什么情况？”张坚果看着眼前的情形问。
    “我们正在搜捕涉嫌携带烈酒的老黑。”
    “说他携带烈酒可有证据？”
    “有！”
    “既然有，为何不向支队汇报？”
    “刚发现的线索，尚未调查清楚，为了不错过取证的最佳时机，我们先行搜集证据，随后一并移交。”
    “旭局长，老黑也是刑警支队正在调查的嫌疑人，就交由支队并案查处吧。”
    “这个……那也好，既然这样，我们现在联合开展搜捕吧。”
    “不用了，”张坚果看着他，“支队自有支队的办案程序，旭局长请撤离吧。”
    “这，这是为何？”他十分不解，“既然查了一半，为何要中途撤退，这不是给对方机会吗？”
    “你忘了，郎峰可是市商会会员。”
    “那又怎么样？现在是调查景区，又不是拘捕他！”
    “这里已经是上河县的地界了。”
    “那又怎么样呢？”旭刚感到异常奇怪，满以为他是来支援的，没想到现在却处处阻止，“对正在追捕的嫌犯，别说他跑到上河，就是跑到外市、外省，我们也有权调查！”
    “你……”看到他的执着，张坚果知道多说也没用，干脆直接下令，“请你们立即撤离，这里由我负责！”
    “张支队，你纵然贵为市局支队长，恐怕也无权擅自对我们分局下命令吧？”他毫不客气地回绝。
    “不错，我是无权直接管你，不过按照警务总署办案规定，刑警大队在业务上接受市支队领导。”他扭头看着姜恩俊，“姜大队，请立即带领刑警归队！”
    “这个……是！”姜恩俊只能服从命令。
    “你……”旭刚万万没想到张坚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会做出如此举动，刚才还满怀兴奋的心情，像被迎头泼了一盆冰水似的一下子凉了。
    可反过来一想，又挑不出毛病。刑事案件以刑警办理为主，市局支队完全有理由接管，更何况这是专业性很强的烈酒案，也就是说，虽然在大家看来张坚果做的有些不合常理，但是无论在法律上、制度上还是程序上，他的做法都算不上错误。这也是姜恩俊必须服从的原因。
    刑警大队撤离后，只剩下跃进路警务所的人马了。而对于如此重大案件来说，警务所无论在权限上、技术上、经验上还是能力上，都不可能拿下此案。事已如此，旭刚尽管有一万个不情愿，也没有查下去的意义了。
    “撤……”狠狠地瞪了张坚果一眼，他转身离开，一路上吸着烟，看着变混的河水静静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