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先生的南瓜灯

    从浙江往回开的路上石楠看上去显得比刚刚拍摄不顺还要苦恼，萧途奇怪地问道：“楠楠，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这么愁眉苦脸的？”
    石楠看了看时间：“早知道会提前结束拍摄，咱们就该提前订个餐厅给你庆生，到了这会儿订餐来不及，赶回去再做饭的话也来不及了。”
    萧途温柔地笑了笑：“就为这件事？其实无所谓的，去外面吃饭不如呆在家里随便吃点自在，你陪着我就足够了。”
    “我第一次给萧老师过生日，也想有点仪式感，好让萧老师能记上一辈子呀！”石楠托着脑袋说道。
    “想让我记一辈子还不简单？”萧途狡黠地勾起一侧的嘴角。
    “嗯？”石楠抬头。
    萧途说：“不如一会儿咱们直接去民政局把证领了。”
    石楠瞪大了眼睛，瞬间红了脸：“萧，萧老师你说什么呢！”
    萧途忍不住大笑起来：“看你愁眉苦脸的，逗你玩儿呢，领证当然得挑个好日子，况且这个时候民政局也早就下班了。”
    正当两人说说笑笑的时候，萧途的手机铃声响起，看见来电显示，萧途和石楠都静了下来。
    “你妈妈，快接呀！”石楠催促道。
    萧途这才按下了接听键：“妈……”
    萧途母亲的声音依旧像一潭温泉，从蓝牙音箱里传了出来：“小途，生日快乐。”
    石楠看见萧途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一瞬，接着又恢复了往常：“谢谢妈。”
    “石小姐在你身边吗？”萧途的母亲问。
    “在。”萧途应道。
    “爷爷奶奶念叨了一天了，晚饭要回来吃吗？带上石小姐一起。”萧途的母亲说道。
    萧途突然沉默了，在红灯前踩下了刹车，偏头看向石楠。
    石楠伸手握住了萧途的手，开口道：“好啊，伯母我们在路上，一会儿就回来。”
    “好，你们开车路上小心。”对面挂断了电话，但是石楠听得出来，刚刚萧途母亲的声音明显有了细微的变化。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萧途笑着弯起嘴角：“有人帮我做选择，真好。”
    “我妈说过，我的生日呢就是她的受难日，所以生日必须跟母亲一起过！”石楠通透地看了萧途一眼，“我只是说出了萧老师的心声罢了。”
    “你啊……”萧途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个小时之后萧途和石楠终于到了萧途的家门口，大约是听到了动静，刚刚停好车就见爷爷奶奶迎了出来，再看他们身后还跟着萧途的母亲，所有人都出来迎接这阵仗确实有些吓人。
    “爷爷奶奶，你们怎么出来了呀？外面多冷呀！”萧途和石楠一人一边扶着老人往屋里走。
    萧途奶奶乐呵呵地说：“老头子，就说要让小孩子们担心了吧，你非要出来接，听说你们要回来，一个晚上，你爷爷他都跑进跑出好几回咯！”
    “瞎说，我那是觉得屋子里闷，出来透口气。”萧途爷爷不认账。
    进了屋就看见一桌子的丰盛饭菜，有萧途喜欢吃的海鲜，也有石楠喜欢吃的糕点，显然是精心为了他们二人回来准备的。
    “你们还没吃饭吧，快去洗手！”萧途奶奶笑呵呵地说道。
    “其实剧组吃了点……”萧途说道。
    “但是又饿了。”石楠又补充道。
    萧途母亲的表情也跟着这两句话不易察觉地波动了一番。
    就像石楠说的，在剧组吃的那些东西早就随着辛苦的拍摄消耗干净了，起先觉得不太饿是因为一路高速颠簸下来，人晕得慌，如今看着满桌子的美食顿时又有了食欲。
    “我听婉莹说，今天你们去给她的电视栏目拍外景宣传了？”萧途的母亲突然开口问道。
    “嗯，去了。”萧途也差不多吃饱了，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应道。
    萧途母亲点了点头，似是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时候石楠兴致盎然地说道：“萧老师可太厉害了！刚开始无论怎么拍我都找不到感觉，萧老师就耐心地跟我说了拍摄技巧，在跟萧老师对了一场戏之后，就感觉顺利多了！”
    “哦？那你们都拍了些什么呢？”萧途母亲问道。
    “剧本是这样的……”石楠将拍摄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萧途的母亲也一直静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提出些自己的看法，直到石楠说完了，萧途母亲提出来去拿蛋糕准备吹蜡烛，这时她才发觉萧途正托着腮笑着看她。
    “萧老师，你笑什么呢？”石楠小声问道。
    萧途说：“没想到你跟我妈倒挺聊得来的。”
    石楠晲了萧途一眼：“你不是跟我妈也挺聊得来的？”
    萧途笑了起来：“这么看来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两人腻歪的时候灯突然灭了，萧途母亲端着蛋糕，身后跟着爷爷奶奶，橙色的烛光一颤一颤的，将石楠母亲的脸笼罩在一层暖色的光中。
    “生日快乐。”萧途的母亲将蛋糕放桌上后对萧途说道。
    萧途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发酸，吸了一口气，笑道：“谢谢妈。”
    吹蜡烛、许愿、切蛋糕，十几年来，萧途第一次在家里开开心心过完了生日。
    吃完饭萧途母亲就回了书房，萧途和石楠去阳台陪爷爷奶奶聊天说话，几杯清茶下了肚石楠忍不住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抬头望了望，犹豫着最终上了楼。
    “咚咚咚。”石楠曲起食指敲了三下。
    屋里沉默了许久，石楠刚刚准备离开，里面就传来了声音：“门没锁，进来吧。”
    萧途母亲看见是石楠的时候有些意外：“石小姐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石楠抿了抿嘴，然后开口道：“伯母，有件事情我想和您聊一聊。”
    萧途的母亲愣了愣，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后立刻起身，指了指书桌旁的座椅道：“进来坐下说吧。”
    “嗯。”石楠关上了书房的门坐了下来。
    “要喝茶吗？”萧途母亲问道。
    石楠连忙摆手：“刚刚在楼下喝得够多了，您不用忙，谢谢！”
    萧途母亲点点头和石楠面对面坐了下来：“石小姐是想跟我聊些什么呢？”
    石楠说：“我，我想跟您聊一聊十七年前的事情。”
    萧途的母亲眉头蹙了蹙，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悲伤，似是压抑着情绪开口道：“不知道石小姐为什么会提到这件事情。”
    “伯母，其实我也无意去揭开您的伤疤，只是我怀疑萧老师一直无法登台也许和您有关，所以想跟您聊一聊，或许可以有办法解开萧老师的心结，帮助他重新回到舞台上。”石楠一鼓作气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萧途的母亲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渐渐紧握，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你是说，小途他之所以没有办法站在聚光灯下，是因为我的缘故？石小姐，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是该说的我以前都和小途的心理医生说过。”
    石楠说：“伯母，其实萧老师他已经可以站在聚光灯下了。”
    萧途母亲紧握的手突然松开，猛地站起来问道：“你说什么？小途他克服聚光灯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石楠也站起身来回应道：“就是前段时间的事情，我陪他去了林爸爸家里，他现在对当年涵辰哥的事故已经完全放下了，我们试过，萧老师确实已经不再对聚光灯恐惧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萧途母亲立刻追问道。
    “只不过……萧老师还是没有办法在舞台上表演，这也是我为什么怀疑或许这件事情会跟您有关，萧老师曾经跟我说过，他站在舞台上就会看到观众席上有一个黑洞，会把所有的声音和光线都吸进去，包括您的。萧老师虽然说得不经意，但是我却觉得有些不同寻常。”石楠说道。
    萧途母亲突然沉默了，半晌之后缓缓坐了下来，眼底渐渐变红，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那一次演出他失误了，一个剧场的观众都沸腾了，我对他很失望，就提前离开了剧院。那一天原本我答应要带他回家的，可是我却把他丢在了那里……”
    石楠也坐了下来，听萧途的母亲说起了当年事情的全部经过……
    “石小姐，你有办法能够让小途克服心里的魔障，对吗？”萧途的母亲问道。
    石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萧途母亲眼里的光渐渐暗了。
    “但是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做的，因为能够再次登上话剧舞台也是萧老师最大的愿望！”石楠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伯母您可以向萧老师敞开心扉，母子之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您如果愿意和萧老师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将过去的心结都统统解开，说不定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萧途母亲有些惊讶，随后沉默了，最后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伯母，那我就先下楼了。”石楠起身道别。
    萧途母亲点了点头：“好。”她在石楠打开门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说道，“楠楠，谢谢你为小途做的一切。”
    石楠内心一怔，然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