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傍晚时分,天色晦暗不明。
远处的夕阳眼瞧着就要落下地平线……
却就在这时……
扑通!
水花四溅。
巨大的声响令船上众人都暗暗一惊。
旋即想起了就在不久前,就有个侍卫刚被小侯爷推入水中。
想来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小侯爷,被教训了吧。
想到这,众人也就收回了心神没再多想。
却不料过了一会儿,那甲板上突然有人厉声尖叫起来:“不好,有人跳海了,快救人!!”
众人大惊,赶紧朝外边冲了出去。
只见两个侍卫正站在船尾,朝着不远处拼命张望,然而远处晦暗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见个小小的影子在水中扑腾,然而仅仅过了片刻,就直接消失在了海中,完全没了踪迹!
船上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本打算下去救人,然而看对方都不动了,便打了退堂鼓。
这时小侯爷也被打搅,不耐烦地推门出来。
张嘴就是抱怨:“嚷嚷什么嚷嚷,一个个都挤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左右侍卫赶紧上前报备,朝着船尾方向遥遥一指:“公子,方才有人跳水了!”
正准备请示小侯爷,到底要不要救人呢。
结果却见小侯爷眉头一皱,神色是十足十的不耐烦:“救?救什么救?爷是少他吃还是少他喝了?想不要要跳海,管他作甚,让他死去得了,都散了散了,吵死了!”
众人没想到小侯爷会是这个反应,一时间有些踌躇,相互对望着,神色复杂。
另一些人则扭头朝船尾方向又望了望,确认没再看到有人挣扎,终于只能放弃,便要作鸟兽散。
却不料就在这时,柳云意猛地将房门啪的一下推开,手里拽着一张信纸,气势汹汹地就朝小侯爷冲了过去。
众人正觉疑惑,不知柳云意为什么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包括小侯爷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结果万万没想到,柳云意冲到了他近前,抬手朝着他就是一巴掌甩了上去!
清脆的声音,瞬间响彻整艘船,直把周围所有人都给看懵逼了。
小侯爷怔了怔,脸上火辣辣的感觉瞬间弥漫开来,钻心钻肉的疼。
羞恼和暴怒的感觉交织在一块,他瞬间暴跳如雷。
“你竟敢打爷!”他双目几乎都要突出来,下意识地要抬手朝柳云意打去。
柳云意动作更快,直接把信纸拍在了小侯爷脸上,成功遏止了小侯爷的动作。
“你什么意思!”
“你他娘的眼睛瞎啊,自己看!”柳云意亦是双目喷火,简直能吃人。
小侯爷被她的气势唬得愣了一愣,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将那信纸从脸上拿下,疑惑地扫了扫。
然而看了这信之后,他整个人顿时惊呆。
这信,是白婉婷写的!
而且更糟糕的是,这是以遗书的口吻,写给柳云意的信。
说的是,她的娘亲如今既然已经不在了,她也没有苟活于世的心思了。加上没法忍受小侯爷如此羞辱她,不拿她当人看,所以她宁愿投海自尽,希望大家不要找她,就此放过她……
小侯爷眼睛都看直了。
早忘了计较柳云意打了他一巴掌这事,他疯了般地朝船头方向跑去,嘴里高声喊道:“掉头!快掉头!你们特么的快给我下去救人啊!!”
众人这会儿也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相互望望,通水性的几个,都咬牙朝海里跳了下去。
但从方才到现在,却已经耽搁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早已经找不到半点痕迹了……
柳云意趁着众人不备时候,悄悄从库房中拉出了数个木桶,朝海里就丢了下去。
不会水而没有跳海的侍卫们,疑惑地看着她的举动,不明就里。
柳云意便嚷嚷道:“还不赶紧过来帮忙,让这些木桶都漂出去啊,若是白姑娘从水里漂浮上来,有木桶支撑她也不至于再落水。
就算帮不了白姑娘,好歹也能帮到你们这些兄弟,我瞧他们水性也不见得多么好,要是一直在海里游着,保不齐人没救上来把自己给折了!”
侍卫们听了,都觉得很是有理,便赶紧凑到柳云意身边去,也从库房里拖拉出更多的木桶,一个一个地全往海里推。
空的推完了,连那些里边装着东西的也不放过,把东西取出,继续推入海中。
不过片刻,海面上粗粗看去就漂浮着几十个木桶。
只不过眼下天色昏暗,这么多的木桶,反而更混淆了众人的注意力,即便白婉婷这会儿真漂浮上来了,众人也不见得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她就是了。
不过那些跳海救人的,对此倒是十分的感激,也因此他们并无人员折损。
在海中找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却还是一无所获,众人只得向小侯爷如实汇报,请求让别的兄弟们上船。
小侯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柳云意就在他身边不远处,动不动叹气,动不动抽泣两声,更是令他心烦意乱。
他确实对白婉婷有心思,但白婉婷将他推得远远的也就算了,还如此地打他的脸,甚至不惜自尽也要躲开他。
他越想也越生气起来。
最后干脆一声令下:“叫所有人都上来,继续朝京城赶路!”
侍卫们如获特赦,闻言赶紧照办。
柳云意演戏自然要演全套,听小侯爷做了这样的决定,她深深地凝视着小侯爷,终于只是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小侯爷,既然你今日放弃了她,就请记住今日的决断,日后不管她生死都莫要再纠缠!”
小侯爷正是愤怒之际,闻言嗤之以鼻:“我权当就不认识她这么个人!”
说罢,扭头就回了自己房间。
柳云意道:“这样最好。”
说罢,再次转头朝远处的海面望去。
这会儿夕阳已经完全沉下了地平线,远处的光景几乎已经看不清楚。
说完全不担心,自然是假的。
她也没想到白婉婷愿意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跳海假死,屏息躲避搜救。
白婉婷提出之后,她直接选择了拒绝,可白婉婷却已经决意要去做。
说是私心也好,说是无奈也罢,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同意。
即便她事先和白婉婷商量好,会想办法给白婉婷提供一些能救援的东西,就比如这些成排成排的木桶,连接在一块,多少也能当小船使用。
可……这儿毕竟不是小河,这里可是大海。
柳云意永远忘不了上辈子命葬深海的记忆,她比谁都知道大海的恐怖,也知道白婉婷可能会面临的危险……
但如今实在是没了别的法子。
而她能给白婉婷的帮助,仅仅只是这些木桶作伐,以及羊皮做的防水袋,里面装了些许的食物和蜡烛,以及她早前自制的指南针,用以求生。
可即便如此,因为不知这艘船到底距离岸边有多远,所以也不知道白婉婷究竟需要漂流多久,若是白婉婷两日内到不了岸边,或者没有过往船只对她实行救援,她的性命还是会面临危急……
柳云意只能在心底暗暗祈祷奇迹发生。
也正是白婉婷的帮助和牺牲,她便越发地坚定了,一定要设法阻止封至诚的这份决心。
去特么的狗皇帝,连个小女子都比他懂事识大体,他反倒脑子秀逗了似的。
既如此,她就亲自去敲打敲打!
啧!
小侯爷虽然表现得暴躁又豁达。
可此后两天里,却几乎没再出过房间。
甚至连侍卫给他送饭,他也几乎没怎么吃,侍卫劝两句,他还暴怒地将侍卫一通揍,赶了出来。
柳云意瞧他,当真是可怜又可笑。
早知这样一天,为何早前不好好待人?
白婉婷以前虽也算不得好人,但更多的是出于位高权重而与生俱来的狂傲,如今跌落泥淖,她却已经平易近人了许多。
柳云意只是救了她,她便一直记着柳云意的好,这一两个月来紧跟在柳云意身边,也算是尽心尽力。
小侯爷口口声声说着喜欢白婉婷,可却动辄利用,动辄打骂。
说到底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只是因为求而不得,所以舍不下而已。
活该!
柳云意在心底暗暗地骂。
可她能为小侯爷做的,也仅仅只是将小侯爷打了白婉婷的那一巴掌,还回去而已。
罢罢,世人皆有其因果。
第三日凌晨,船只终于渐渐靠了岸。
京城距离岸边,还要赶五十里路才能到。
侍卫将靠岸的消息禀告给了小侯爷,三日过去,小侯爷大概已经平复了心情,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拿了长筒望远镜,朝着岸边好一通打量。
天已是蒙蒙亮,东方略微地翻出了鱼肚白。
清晨早起的渔民,已经陆陆续续地出现在了码头,还有好些住在海上的,这会儿也都已经苏醒。
整理渔网,擦洗船桨,优哉游哉地忙碌着,十足十的生活气息,与平时倒是没什么不同之处。
小侯爷嘴角扬起笑,收了望远镜。
又见柳云意正好也从房里走了出来,便冷笑起来。
“看样子诚王妃的下属们,似乎办事并不怎么尽心尽力啊,如今都快到京城了,竟压根没打算来劫走你,看样子诚王手下的能耐也不过如此!”
柳云意也不生气,回敬一个笑脸:“小侯爷现在得意未免太早,这不还没到京城么。
再说了,船上兄弟经过了这么些时日的折腾,一个个都精疲力尽没休息好。
若是真有人埋伏暗处来接我了,小侯爷觉得自己可能抵御?”
眨眨眼,满脸看好戏的无辜。
小侯爷被她说的不是滋味,想要反驳,可还是忍不住再次举起望远镜,朝着岸上又扫视了一通,再次确定没异样这才放心下来。
而后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地骂,这臭婆娘,净装神弄鬼唬人,到了京城看她还笑不笑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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