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矢

    陆归时站在湖边上还未纵身跃入水中，水面突然有了动静，沈芣苡摇头示意陆归时先不要动。陆归时也很谨慎地盯着湖面，一边往后移着步子，双手稍稍张开，护着后面的沈芣苡。
    沈芣苡慢慢一步步靠近陆归时，却在马上接近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完全不敢乱动，那是一种能够压制她的气息。陆归时也很警惕地盯着湖面，剑已经出鞘。湖水确实有古怪，从中间出现一个闪光点，并且正在极速扩张。
    同时，湖中心，出现人影。
    陆归时看到的时候，真就是不管不顾要跑过去。沈芣苡还算清醒，发现湖面上有人影，也注意到从人影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整个湖面忽然结了冰。
    沈芣苡察觉气息不对劲，猛地伸手把陆归时拉回来，却因为湖面与地面有些落差，自己一个脚滑就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接着又滚到湖面上去。
    说时迟这时快，湖面已经完全结冰了，所幸沈芣苡也没有掉入湖里，不至于成为落汤鸡。但很快事情就急转直下了，这湖面结冰的力量就好像天生克制沈芣苡。沈与湖面接触的身体感觉立刻被冻伤，沈芣苡只能紧紧地贴着湖面。
    陆归时自然也是立刻来扶沈芣苡。“痛......”
    沈芣苡一声惊呼，陆归时也发现了这冰面并不简单，于是便不再动沈芣苡，而是尝试着用灵力融化那些冰。
    “你快上去啊！”沈芣苡不知是疼的还是急的，眼泪已经在眼眶周围打转了。“我没事。”
    沈芣苡是怕陆归时和自己一样，但这冰好像就只是在对付她，陆归时好像并未受什么影响。
    灵力也没办法融化那些冰，沈芣苡身上已经越来越冰了。沈芣苡疼痛之余不经意地一瞥，又注意到了湖面上的人影。是两个人，一个人倒在了另一个人的怀里，那是......是陆归时的父亲和母亲。虽然她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陆家主和陆夫人，但，陆归时肯定是能认出来的。
    “陆归时，看湖心。”沈芣苡忙提醒陆归时，陆归时也像湖心看过去。
    沈芣苡二话没说，忍着眼泪，动用妖祟之力，费劲全身的力气把自己拉起来。陆归时也回过神来，帮着沈芣苡，眼看着她马上就能站起来了。沈芣苡硬是笑着和他说：“快去看看，我可以的。”
    陆归时犹豫了一会，终是看着沈芣苡起来了半个身子，又对她道：“你先上去，等我。”这才转身飞快地朝着父亲、母亲跑过去。他本不该丢下沈芣苡一个人，但他心乱如麻。
    这一段距离，陆归时觉得太近了些。若这路再远些、再远些，他永远跑不到终点，就算再累，也还是充满着见面的期待。因为他没有办法看着母亲毫无血色的脸。
    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陆归时也就更加肯定那是自己的父亲抱着母亲。可等陆归时全力跑到时，景象却与期待中的不同。可他却又没有那么失望，那种恐惧的感觉似乎早就将他包围。
    面前的父亲没有说一个字，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母亲，脸色黯然。即使这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陆归时心里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轰然跪倒，呢喃着“母亲”，泪如雨下。母亲脸上有一层薄薄的冰霜，看上去真像......被活活冻死。
    他再也喝不到鲫鱼汤了。
    陆归时想问父亲发生了什么，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吐不出。脑海里闪现着往事，就好像要死去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母亲。
    Q内丹受损以后，母亲总是会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福祸相依，母亲会更爱他。他年少时离开彭泽，母亲就站在身后送他，看着他离开，时不时扭头是为了忍着不哭。再回到彭泽时，与母亲竟疏远了些，他只当是自己长大了。
    “父亲。”陆归时终于鼓起勇气声音颤抖着喊了一声。可父亲只是紧紧地抱着母亲，呢喃着什么，并未答话。“无人......无人......”
    “父亲。”陆归时又喊了一声。这一次父亲听到他的声音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慢慢地垂下头。接着，他抱着陆夫人起身，朝着彭泽的方向去了。陆归时迟疑了一会，追上去问：“父亲，是谁？”
    陆闵背对着陆归时只是摇摇头，道：“是我错了。”
    陆归时有时候真的觉得父亲过于软弱过于刻板了些，记忆中的父亲虽然也疼爱他和陆即墨，但鲜少会对他们甚至是母亲笑过，平日里他总是和一堆书一起，也总爱谈什么气节礼仪。“你错了，你确实错了！”陆归时忍不住大喊。
    “成了信阳尊者又如何？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彭泽毁了，现在连母亲你也护不了！”陆归时失心疯般地对陆闵吼着。其实他也是在说自己，怪自己没能力。
    沈芣苡在陆归时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站到他身后，知晓发生了什么。但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尽管陆归时话说得这般狠，可陆家主还是不为所动，什么也没说，抬脚继续走。陆归时急了，用剑指着他，道：“到底是谁！？”
    这一次，即使是感受到陆归时的剑气，陆闵也没再停下脚步。陆归时要去追，沈芣苡只好伸手，拉住了他。“不要，陆归时。”沈芣苡只是不想陆归时这么冲动，对于这样的事，总归会控制不住自己。
    “放手。”两个字就像是一把刀挟在沈芣苡的脖子上，陆归时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过话，沈芣苡被吓得立刻松了手。陆归时的眼眶红红的，眼神冷厉。
    “李屹思。”陆闵的声音传来，陆归时没再去追父亲，转身朝辛集去。
    沈芣苡自然也是听到了，心里纳闷陆家主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更是疑惑李屹思一直与他们周旋，又是怎么对陆夫人下手的？手伸出去，想拉陆归时，又害怕，只好哆嗦着收回来。
    沈芣苡抱着胳膊，脚也是一瘸一拐的，但还是跟在陆归时后面。
    陆归时径直去了林氏的地牢里，在门口被拦下来。陆归时红了眼，不管林氏弟子如何阻拦，他就是要去见李屹思。沈芣苡在后面跟着，和林氏弟子好说歹说也不行，于是她就动手打晕弟子了。
    中途，因着这帷帽的缘故，那些弟子也未认出沈芣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