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安搅动着锅里还在冒泡的中药,盛出一碗,递给了黎霞身后的老婆婆。
黎夏赶紧让开:“沈先生,你这是在给他们治病吗?”
沈易安点头:“他们脉象很奇怪,不像是仅仅受瘴气影响造成的,我很久以前和……专门研究过这一带的瘴气,所以想着先把瘴气解了,再看看他们是不是被什么人下了毒。”
“这么多人,你一个个给药啊?”
“是啊,不然他们可真的未必能活多久,好在这草药森林边缘可以采的到,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呢黎剑主,怎么跑这里来了?顾剑主的伤情况怎么样了?”
黎夏沉默了。他似乎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话说出口声音里也满是愧疚:“我们走散了。”
沈易安眼神果然犀利起来:“可是他们两个身上都有伤啊!”
“我知道……”黎夏声音小了下去,大略地讲述了一下事情地前因后果,末了又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越说心里越不安,只觉得自己这件事干的太冲动。然而他收了声后,并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回应。
沈易安在发愣。
黎夏轻轻叫他:“先生?”
沈易安没有回应。
黎夏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借着月光,黎夏看见对方神情一片惨然。
“啊……抱歉。我可以问你点事吗?”他终于回过神来。
“怎么了?”
“那个,你们叫的什么,黄大仙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我不太清楚,反正是个男的,青年吧,反正不老,嗯……一身黑衣服。”黎夏皱着眉头回忆,“说话有点傲气,还有……他把顾兄叫过去试药来着。”
“试药?”沈易安似乎吓了一跳,“为什么试药?”
“顾兄自己跟我解释说,他小时候受过暗毒,所以体质有点特殊。”黎夏抓了抓头,“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人似乎放蝎子虫子啥的咬了他……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找他,我们问问他?”
“去森林里面找吗?那麻烦黎剑主稍等我一会儿散完药我们就走。”
“你有清心丹吗?”黎夏讪讪的,“能不能……卖我一丸?”
“这还用买?”沈易安扑哧一笑,“这边最不值钱的就是它啦。送你就是,不过到时候可要劳烦黎兄带我去见那黄大仙,黎兄不必这么客气。”
“这……不瞒你说,上次顾兄让我假装病人,拖着我去了森林入口,然后那黄大仙儿就自己出来了,我们……碰运气吧。”
沈易安把最后一碗药送出去,面沉似水:“我非得见到他。”
“啊?”
“就是他,我相信。”沈易安出了口气轻轻道,“他是我师兄。”
黎夏愣了一下:“黄……大仙儿吗?他是你师兄?”
“对,他就是我跟你打听的那个人,真名秦湟。”沈易安叹了口气,“他是葭风堂第一个出逃的人。”
“还有别人?”
“有啊,第二个是我。”沈易安把清心丹递给黎夏,眼眉弯弯地笑了一下。
黎夏:“……”
葭风堂这是造了什么孽。
“其实就这件事上,我是支持师兄的。”沈易安轻叹,“葭风堂前几年经历了一场医闹,师父从此心灰意冷,做事就极端起来……师兄更极端,结果……”
“停停停,医闹?什么医闹?”黎夏一边带路一边听得晕头转向,“我看你也会御剑,应该是个仙门中人,怎么还怕人家医闹呢?”
“西南姚家,迟少主有没有跟你提到过?”沈易安看着对方摇头,便更深一步解释下去,“姚家后来举家北迁,已经不在这里了。当年他们家少子年少好战,向玄门前辈挑衅后被打成重伤,随后姚家人便送他来葭风堂医治。只可惜姚公子伤势确实过重,金丹碎裂心脉重伤,我们拼尽一身医术,还是没能救回他。”
“难道他们……”黎夏预感到什么。
“是的,姚家家主因此深恨葭风堂,召集十几个剑修过来找我们麻烦。当年我和师兄剑法初成,便两人联手击退了那群剑修。”
“看不出沈先生还有这般水平?”
“蒹葭门外门弟子是不涉修行的,只有葭风堂弟子才能入玄门。所以我们的剑要扛的起整个师门才行,师兄甚至就是以剑入道的。”
“欸,你不是吗?”
“不是,我是医修。”沈易安微微一笑,“所以比剑法的话,我跟师兄差的远。说到那里了?哦对……反正后来姚家几乎每天都上来闹事,而且到处散播我们葭风堂沽名钓誉谋财害命的谣言,最后师父求助迟前辈才把事情平息下来。”
“这根本是群流氓吧?”黎夏眉头皱了起来,“之后呢?”
“之后师父就寒了心,给我们立了规矩,不得救助将死之人,违者有重罚。”沈易安叹了口气,“师兄既气愤姚家的无耻行径,又不忿于师父这种不近人情的做法,当天就自己做了一堆瘴气弹扔到了姚家院子里,把那姚家上下熏得头疼腿软。后来他们就搬走了。”
“干得漂亮。”黎夏真心实意地表达赞赏之情。
“可是随即他就和师父大吵了一架……”沈易安垂了眸子,“师兄他……从小便是这个性格,直来直去,嫉恶如仇,但是心地不坏……所以他对师父定下的新规定很是不满,师父又正好为了偷袭姚家一事对他颇有微词,总之师兄那天自刺三剑,自逐出师门了。”
黎夏:“……”
沈易安看他瞠目结舌的样子,苦笑了一下:“也不仅仅为了这一件事吧。师兄性格就是这样,不过他自逐出门,师父没有开口同意的,我也不知道师父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无论如何师兄现在还是葭风堂的首席弟子。”
“你这是要去找他回来?”
“不是。”沈易安干脆道,“我肯定劝不动他,找他是为了两方解药。不过在十家镇待这一天后,我倒是要问问他,怎么就变得这么混账了。”
“有这么说自己师兄的吗?没大没小。”背后一声冷哼。
黎夏猛一转身,条件反射把手按在了长安剑柄上,差一点便要宝剑出鞘。他几乎是硬生生按住了自己的手,有点尴尬地和身后的黑衣青年对视起来。
沈易安连头都不回:“你自逐出门,好意思叫我师弟么?”
秦湟哼了一声:“别装了,我都听见了,我还没被除名呢。怎么,他老人家不舍得我?”
沈易安权当没听见他这句话:“你怎么开始发这种不义之财了?”
“我哪有。”秦湟傲然道,“这个方子里面可是有珍珠粉和林蓝草,怎么可能不贵?他们不给钱,我上哪里去找这种好药?这地方要想住人,那肯定是要有代价的。我劝过他们搬走,是他们自己不听。”
黎夏悄悄插嘴:“你怎么劝的?”
秦湟:“我说这是我的地盘,不欢迎他们住。”
黎夏:“……”
这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刺耳。
沈易安却微微变了脸色:“珍珠粉?林蓝草?那不是……”
“耳熟?哈哈,就是咱俩研究的那个方子呀!”
“你怎么敢!”沈易安上前一步陡然逼近秦湟,几乎失了理智地拽了他的领口,“你还是我师兄么?你这是疯了?那个方子药效还不确定!”
“现在基本确定了。”秦湟淡淡道,“副作用很小,但是药效大概只有一个月。”
“你在用人命试药吗!?”沈易安眉目都变了,“秦子熙,你是不是被摄魂了!?”
“不是。”秦湟哼了一声,从沈易安手扯出自己的衣领,“最初的时候是一个快死的小孩子,他家人找我救命,我身上只有那一个方子能够救他。”
“你这就是在杀人——”
“那要是你,你怎么办呢,牧舟?”秦湟嗤地一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假装看不见?让他们赶紧走?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和葭风堂那群老顽固也差不多吗?”
“你说什么——”
“清醒点,牧舟。”他冷冷道,“有些时候,无论做什么,你都是在杀人。”
沈易安哑火了。
黎夏听着他们唇枪舌战,脑中突然灵光一现,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想起顾渊跟他提过的那个菜贩子,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道:“秦先生应该就是那个菜贩子的老板吧?”
秦湟明显僵硬了一下。
“不是么?那天我听那人描述,”黎夏故意诈他,“可像极了先生呢。”
“好吧,是我。”秦湟撇了下嘴角,“我有时会周游一下赚点钱,平日里收十家镇的钱也确实比药钱高了一点。这些加起来,已经够他们饮食了。”
沈易安眼眸垂下来了。
“明天我就让他们搬走,在这里靠药活着总不是长久之计。”半晌,他才有些干巴巴地说道,“抱歉师兄,误会你了。”
“不行。”黎夏突然出声打断,“他们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为什么?”
黎夏苦笑:“这一片都被黑风崖血洗一遍了,我家那边,这次连扬州城也……这边偏僻,又有瘴气做保护,兴许真的是个避难的好地方。”
秦湟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沈易安点了点头:“黎兄此话倒也有道理。”他情绪几经起伏,脸色不免有些苍白:“师兄,其实我……”
“不用说了,借药是吧。”秦湟冷哼了一声,“不是我说你,你还真的跟门规对着干?”
沈易安弯了弯眉眼:“当年师兄救那个快死的小孩子时,不也是如此?”
秦湟叹了口气:“说实话,当年雷云出现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我以为我早就被除名了呢——你跟我走吧,我给你看看,这么长时间,估计不舒服吧?”
沈易安有点抱歉地笑了笑。
秦湟皱眉:“怎么,你还是那个样子吗?我记得上次应该已经把毒逼出来了才对啊!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黎夏一头雾水地听着这两个人对话,完全插不进一句话。他原本是想打听顾渊和迟愿地下落地,见此场景便知道秦湟怕是也一无所知,于是便稍稍慢了脚步,准备直接走人。
谁知沈易安帮他把问题问了:“谁知道,还是老样子罢了——师兄我们不说这个,黎兄此次前来是为了向你打听顾兄和迟少主地下落的,你后来可曾见到他们?”
“顾兄?顾三?”
“对,就是他。”黎夏斟酌着把事情始末大致一说,略去了和白寻碰面和赤羽剑失联的部分,“我们走散了。”
“呵,带着两个伤号,你还敢单独行动?”秦湟毫不掩饰地一声冷笑,“该说你心大,还是太过相信那个什么也不会的顾渊了?”
“师兄你别这么冲……虽然我也想问,什么事情能重要到你把他们单独扔下去办?”
黎夏:“……”
沈易安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指责他师兄的,他的话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秦湟看他这纠结的表情,右边的眉毛挑起来了:“不知道,我是没见过他们,不过你就这么不了解自己地朋友吗?他可能去的地方都不知道?”
黎夏沉默了。
“黎兄你先别急。”沈易安温声道,“我们来想一想,当时的情况很明显,应该是有追兵过来了,既然能杀了二丫,至少说明两位剑主自身情况很不乐观,但是屋子里没有打斗的迹象,也就是说他们可能一开始就逃走了。”
“迟愿不是那样的人。”黎夏皱眉道,“她不可能把二丫留下——”
“……抱歉,无意冒犯。”
“没有没有。”黎夏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究竟什么情况下才能让他俩丢下这么个孩子不管,而且顾渊的情况沈兄你也知道,他根本下不来床……”
“虽然这么说不好,不过黎剑主,”秦湟突然出声,“顾三这个人,你不要太小看了。”
黎夏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小瞧他了?”
秦湟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在阴森森的树林里领路。
黎夏被沈易安点醒,这时候才意识到二丫的死意味着什么,各种不忍卒睹的画面突然在眼前晃动起来,几息之间已经冷汗淋淋。他当即住了脚步,冲前面师兄弟微微一拜:“朋友生死未卜,在下是在难以心安,先行告辞了。”
“你去找人吗?九州茫茫,你去哪里找?”沈易安眯着眼睛笑了笑,“不如我帮你算一卦?”
黎夏愣了一下:“先生还会算卦?”
“那肯定呀。”白衣青年随即便摸出一把算筹,四个一组放在地下摆好,有很慎重的掏出一个皮革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块龟甲样的东西来。
黎夏清清楚楚地看见,沈易安开始念念有词的时候,秦湟的嘴角狠狠抽动了两下。
“嗯……卦指东南。”沈易安看着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算筹道,“行筹性短,他们没有走出太远的距离,黎兄不必着急。”
黎夏却没回过神来。因为就在沈易安开口的前一秒,秦湟突然用灵力传话给他:“一会儿他说的每个字你都不要信!”
黎夏:“……”
秦湟对着他沉痛地点点头,一闪身往树林里走了。
“哎呀师兄!”沈易安有点着急的向前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黎夏一眼,“找到他们可别忘了让顾公子按时吃药!他身上的伤不是闹着玩的!”。
看着一黑一白身影远去,黎夏半扬起的嘴角逐渐落了下来。
“总……总能找到的。”黎夏沉落了眼眸,垂落的额发在他脸上透出一片阴影。静谧之间他清楚地从自己的声音里听见了犹疑。他定了定心,把这份犹疑压了回去:“会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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