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魂剑魄问长安

第三十五章 长安剑


    在冲天的灵力压制之后,顾渊和沈易安非常灵敏的感受到了魔气。
    不同于的黑面带有的阴森森的鬼气,也不同于黑龙黑虎身上暴烈到一泻千里的魔气,这种魔气是连绵不绝的,一呼一吸之间完全没有波动感。它如同一张极大的绒巾,兜头将人包围起来,硬生生压抑出肺部的窒息感。
    顾渊和沈易安对视一眼:是白寻。
    进一步联想到那两个山洞里完全没有魔刀的痕迹,再加上似乎是陡然破了境的黎夏,顾渊便大致猜得出目前的情况。他快行几步按住沈易安:“白寻手上的兵刃,恐怕就是魔刀。”
    “……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真正启用它。”顾渊加快了语速,“但是这只是个时间问题。这样吧牧舟兄,我回去帮迟愿她们立法阵,你和黎夏一起再拖延一会儿——拖到不能再拖为止,引他过传送阵!”
    “我明白了。”沈易安冲他一点头,抽出白笙剑飞跃进了金光之中。
    顾渊设立的传送阵离这里并不远,在传送阵的压迫感和抽离感中,他还在考虑这个问题——这种孤注一掷的赌局,他下不下注?
    顾渊依稀记得,他父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很小。父亲凭借惊人的执拗将先天稍短的左手作用发挥到了极致,自创了刀剑结合的一套武功。但是在他懵懂之时,打的基本功却是父亲后学的左手刀。
    右手剑法明明很厉害,父亲却谁也不教。顾渊想起他幼时曾去问那个青年男子,问他是怎么想到要自创左手刀法的。因为娘亲明明很担心,担心他会走火入魔。
    当时父亲说,这是一场赌局。用他的身家性命,赌一把截然不同的命运。
    那么现在是怎么样的局面呢?顾渊无声地对自己笑了笑,用全天下的命运,去赌那一丝丝获胜的可能?
    血缘竟是如此的相似,因为只用一秒顾渊就下定了决心,赌注他要下。当然,他和父亲的局面还是有所不同的,父亲有的选,他已经没有了。
    他已经来不及了。
    双脚接触到实地的一刹那,顾渊踉跄出去。迟愿和贺一弦惊讶地迎了上来,被他摆摆手推开了。
    两个姑娘多长了心眼,各自用剑灵放了消息回去。此时青门白门玄门掌门和入室弟子都已经到了场。然而此时万籁俱寂,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顾渊微微欠了欠身,算是打了招呼。
    随后他从怀里摸出一小瓢朱砂,又啮破手指,沾着两种殷红在焦黄色的土地上开始划法阵。
    天乾地坤,火离水坎,山艮泽兑,雷震风巽……
    烂熟于心的八卦之数从来没有这么迅速地涌上大脑,顾渊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此时带了冷若冰霜的孤拗。贺一弦眉头突然一跳,失声道:“你在做什么?这不是剑阵,这明明就是——”
    顾渊连头也没抬。在好友不同寻常的表情中迟愿心头一跳:“沈姐姐,他这是什么!?”
    “这是献祭阵。”
    顾渊在布置完自己想要的阵法之后,才略略歇了口气。他站起来擦了把汗,对着两个姑娘略略一笑:“是献祭阵。”
    贺一弦蹙眉:“你要做什么?”
    “圣剑并不是五把剑汇合之后才会出现的。”顾渊见传送阵尚未亮起,便见缝插针的做解说员,“我刚刚去了白寻重兵把守的屋子,发现那里面并不是魔刀,而是天剑。”
    “什么?”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其中两个屋子满满当当,放的都是天剑的模仿品。其中一个放着我们的四把剑的一二百件模型,另一间屋子里,是大大小小一大堆的长安剑。”
    “这……”
    “这个阵法,其实是在长安剑上的。”顾渊不给她们表示惊讶的时间,一口气都没停道,“只不过黎夏恐怕只是把他当作装饰品了,那是一朵‘卍’字花边。白寻做了一把放大版的长安剑放在了屋子正中央,还特意将那花边上了色。”
    “难道说……”
    “没错,红青黑白。四种颜色。”顾渊道,“我们一直以为当年圣剑剑魂一分为五成为了天剑五门,现在来看并非如此,圣剑自始至终只有一把,那就是长安剑本身。至于赤羽青泽玄明白笙四剑,应该算是禁锢圣剑的四个符咒。”
    “这……”两个姑娘再次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骇然。
    “小心。”顾渊忽然低声道。
    传送阵亮了。
    先落地的是沈易安。他的夜行衣不知为何被撕裂了一块,向来温文尔雅的青年喊破了嗓子:“快闪开——!!”
    下一刻,呼啸的魔气如同刀刃腾空而起,呼啸着劈头砸下。
    黎夏和白寻是在对打之中同时出现的。少年明显狼狈一些,左支右绌地摆弄那把长剑,声嘶力竭地大吼:“顾渊你好了没!”
    “好了!你把长安扔过来!其他人戒指放进阵法里!”
    三枚霹雳符腾空而起,沈易安非常有默契地撒了一把雷火弹进去。似乎明白他们是在拖延时间,玄门贺老门主突然提气一声大吼,三四把黑色长剑浮空略去替黎夏短暂地挡住了魔刀肆虐的魔气。各大掌门都极为有眼色,一时间法术纷乱法器万千,想着那翻滚的魔气不要钱似的撒了过去。
    长安剑进入献祭阵的一瞬间光华大盛——五个人这才真正松了口气,最后这一场豪赌,终究是赢了。四枚戒指逐一合体进入那小小的*字纹路中,四只剑灵长啸出世,在长安剑四周徘徊。
    金光万丈,长安封神。
    然而就在一霎那,光华突然消失了。这时机把握地刚刚好,早一秒光华未起,晚一秒黎夏便要握住那圣剑剑柄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一道符咒拍开了黎夏,抢先握住了圣剑剑柄把它揪出了法阵。
    是顾渊。
    突然的变故让对峙的双方都惊呆了。然而顾渊并没有给他们留下思考的时间,他似乎卸下了什么负担,转过头来对着正道阵营里的青门门主露出一个格外诡异的笑容:“师父师兄,别来无恙啊。”
    “渊儿,你想干什么?”青门祝门主陡然凛冽了颜色,“你想独霸圣剑吗?”
    顾渊一阵大笑。那笑声里毫无快乐可言,满满的暴戾与憎恨使原本清朗的嗓音变得刺耳无比。顾渊双目红了。
    他将笑出来的泪水抹去,自顾自拔出光华淡去的青泽剑,一招“龙驭九州”风驰电掣,直奔青门阵营而去!
    在场的人几乎惊呆了,在那剑气马上到达之前,白门和玄门门主才向前一步,合两人之力将这青泽剑法的最高阶招数化解掉。迟愿看着明显吃力的掌门,陡然反应过来这可是青泽剑最高阶的剑术。
    一群人惊疑不定地看着顾渊,眼神逐渐变成了恐惧与厌恶。
    他们都被骗了。
    剑灵最高阶招数并非随意即可使出,即使精修武功如迟愿,最终那招凤起回廊也从来不曾得心应手,甚至连五剑之首的黎夏,“天地齐喑”都是在极为极端的情况下被逼出来的。若书以顾渊平时所展示出来的修为,是万万不足以将这招控制的如此游刃有余的。
    他绝不可能是刚入元神!
    甚至……黎夏脑中豁然开朗——他不可能是阵修!
    怪不得阵法对他的反噬比对寻常阵修要严重些,他们还一直以为是他学艺不精的缘故。黎夏心里一切疑问迎刃而解——顾渊并非是随波逐流走到了这一步,他才是真正的推动者和计划者!
    “还要人家帮你出手挡?”剑修顾渊丝毫没有受影响,“你为什么自己不出手?即使你手上没有青泽,你也不应该毫无还手之力不是吗?那么……你究竟为何不敢还手呢?”
    白寻终究是先行一步反应了过来,魔刀受了主人召唤,一举扫荡了剩下苦苦支撑的几个法器,挟捲无数暴戾与血腥之死飞驰而来。顾渊冷笑一声抬了左手,用指甲划破食指,掐了一个血讳阵。
    此时的血讳阵与黎夏迟愿见过的那个却不可同日而语,翻滚的血色文字带着极为精进的灵力铺天盖地的将那魔刀去路死死拦住。他右手执起青泽,又是一招飞沙走石的龙驭九天。青光乍起之中他再次留下一串放肆的大笑:“前辈这招偷天换日真是高明,二十年了,居然没有人起疑心!我青门一族被灭十一年,现在让你血债血偿已经算是便宜你了!”
    此言一出白门玄门门主均是一愣。就在这一怔之间那青光万丈已经迫近眼前。黎夏蓦然变色,腾身要去阻拦他:“顾渊,不要伤及无辜!”
    顾渊充耳不闻。他已经听不进去什么东西了。
    也是这一瞬间,黎夏陡然发现,他动不了了。四个人在惊惧之中对视了一眼,确定了这个状况——顾渊除了献祭阵,还布置了另一个束缚阵。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阵法启动了!
    黎夏眼睁睁地看着那剑气横冲直撞,终于将那青门门主迫的向后半步。白门玄门门主愣愣地看着那剑气灵巧的绕了一下,直直逼向青门师徒三人!
    黑气就在这时爆裂开来。精神矍铄的青门门主突然阴郁了眼神,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散发出一身魔气。万丈青光被黑气笼罩掩盖,挣扎的仿佛是困入浅滩的游龙。
    魔刀劲力加大,竟直直攻破了第一道血阵,如同满弦之箭向顾渊飞射过去!
    第二道血阵迎头赶上。顾渊吹了声口哨,青灵便从法阵中挣脱出来。它不再是半死不活的幼龙形态,而是在眨眼之间身形暴涨,头顶三尺青天尾扫九州大地,迎头而上硬碰硬对上了魔刀!
    “老天。”从来不曾睁大双眼的贺一弦此时双目瞪的溜圆,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修为……得大乘期以上了吧?可是这不可能啊,他不是跟我们……跟我们差不多年纪吗?”
    沈易安双目血红:“这个疯子!他吃了聚功散!”
    “他不想活了吗!”迟愿闻言便急了眼,疯狂挣脱着足下的束缚阵,“他这是干什么,等到圣剑一出自可抗衡魔刀,他何苦这么心急!”
    “若是神兵相对,正邪必两败俱伤。到时魔教中人必定被众方会审,他肯定没有机会手刃仇人。”清冷的声音响起,黎夏淡淡道,“更何况若是按他所说,这位‘祝门主’假托青门之名,此后若是想在全修界的面撕破他的伪装,怕是也没有这般好机会了。至于聚功散……原来如此,他根本就没想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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