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西在一群武者的簇拥下,从遍地焦土的山腰上走了下来。
一整队黑压压的队伍本就瞧着压抑的无比,再加上刚刚耻辱的惨败,为首的凯西沉着脸,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其他妖族武者和将领自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讲。
整个队伍沉浸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他们每一个都非常的清楚,数万妖族军队,十几名妖族武宗围剿天神教神使,还让人大摇大摆地骑着神兽,从他们的头顶飞走了,是一件多么的耻辱的事。
他们都将面对世人和朝廷巨大的压力。
而凯西总督无疑是首当其冲。
而出乎他们意料,也让他们隐隐有几分庆幸的是,凯西总督却没有下达让他们继续追击的命令。
毕竟对方可是有一个武尊压阵,他们再是悍勇,也肯定不敢就这么贸然冲上去送命。
队伍走到山下,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忽然停了下来。
他们从山的西侧下山,而现在他们的面前,就是那座一切事端开启的偏僻山村。
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远远的依旧能看到村民被管束在村子的一个角落,四周布满了看管他们的士兵。
凯西止住脚步,静静地看着村子的方向,其他妖族自是不敢多言,只得陪在一边等着凯西。
凯西沉的声音忽然响起,“那头巨蛇变大的时候,这个村落没有被波及吗?”
被他询问的,是在战斗中受伤还算比较少的奈尔斯,比起当场战死在白泽后背上的布鲁姆,和负重伤的赛萝,达米安,他肩膀上的刀伤算好的了,要知道就连他们当中最强的御剑妖宗马努,都因为炼气损耗过大而昏迷了过去。
只是他现在同样面白如纸,神动不动就要一阵紧锁,那肩膀上的刀口委实诡异,阵阵彻骨的钻心痛感始终环绕着他,让他痛苦难堪。
但凯西问他话,他当然咬着牙都得回答,说道:“应该没有任何的影响,总督大人您看,山西侧脚这片树林都是比较完好的,那头巨蛇的躯基本没有触及到这里。”
凯西点点头,他转过头看着边的丛林,似是扭头思索了一番,这才答道:“如此说来,这神兽呵神使果真宅心仁厚,战斗的时候还注意了一番,没让这个村子收到影响?”
这话奈尔斯哪里敢接,说是也不行,不是也不对。
凯西却忽然又摇了摇头。
“这样可不行啊,不行啊。”
奈尔斯一愣,依旧没敢答话。
这……什么不行?
凯西却忽然朝着后的队伍中招了招手。
一众妖族立马让开形,他们随即发现,凯西总督所指的方向,正是队伍最后面的一个人族。
那穿得花里胡哨,肩膀上顶着一头鹦鹉的不是崔淼又能有何人?
崔淼不敢怠慢,立马踏步上前。
他恭敬地拱手听令道:“大人。”
凯西此刻的神说不出的怪异,本就尖酸的无关正森地笑着,令人毛骨悚然。
“不知崔武师是否认可我刚刚的话啊?”
崔淼不是这寻常的武者,凯西刚刚的话他非常地清楚其中的含义。
他立马回道:“大人所言极是。”
凯西又说道:“那崔武师觉得该怎么办?”
崔淼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凯西。
看着那张诡异地笑着的紫黑色面容,那一刻,他蓦然想起了师父李大山临行前,对自己说的话。
‘最好不要和凯西总督走的太近。’
而立功心切的他,在这一次的行动中,无疑选择地忘却了师父的忠告。
后悔的心在他的心中蔓延,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众目睽睽之中,他已然被到了悬崖边。
短暂地沉默后,他心一横,低回头,朗声道:“神使程亮不顾及百姓安危,任由座下神兽巨蛇变,将……梧桐山下的村落夷为了平地。”
说到最后,他的话语都带着隐隐的颤抖。
所有妖族的目光,都在崔淼和凯西之间观望着,再是愚钝,他们也听懂了这番话的意思。
这个无辜的人族村落,和其中数百条的鲜活人命,在这三言两语之中,就被判定了结局。
同时也给那位天神教的神使,扣上了大大的一口黑锅。
堂堂天神教的神使,人族百姓的信仰,在战斗中居然让巨兽肆无忌惮地破坏了周边的村落。
偏偏这句话,还不是凯西说的,是崔淼说的。
凯西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将崔淼搀扶了起来,一副赏识的模样。
“好,崔武师如实相告,本督很满意。”
而被扶起的崔淼在这短短几句话之间,亦是满头的冷汗,眼中甚至带着隐隐的惊恐。
这句话是他说的,在场的所有妖族,都是证据。
村庄里负责看管百姓的,也是他的人。
后,神使知道自己被冤枉之后,秋后算账,他崔淼首当其冲。
他已经彻彻底底地站在了那名神使的对立面上,而那名神使的边,除了那些实力强大的神兽,更有那位碎天谷的谷主。
一名武尊。
一股被戏耍的感觉深深地笼罩住了他。
自以为聪明的他,才是一直被愚弄的那个人。
而凯西没再去管一脸呆愕的崔淼,转过头,巡视着哪一张妖族的面孔。
他诡异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再次是沉的乌云。
黑压压的队伍中,一如霜白衣跟在最后的紫听云,显得无比的耀眼。
凯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硬要说起来,舍和朱雀缠斗,给了蝗虫骑兵和军队集结的时间,紫听云的表现堪称出乎他意料的好。
反而是那个维达尔……
现在,他并不在紫听云的边。
他扭过头,终于离开了这片失败的战场,“我们走。”
只有崔淼留在了原地,他死死地注视着人族村落的方向,那张妖冶的面庞还笼罩在惊愕之中。
悔恨,恐惧,恼羞成怒,全部惨杂其中。
至于有没有对无辜百姓的怜悯,他不知道,也没空去想。
正当他终于决定要迈出脚步时,队伍的最后,紫听云刚刚好在他的边路过。
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响起:
“活路”
崔淼蓦然止住了脚步。
……
封追江寄柔和三三在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曲阿城。
妖族的封早已经结束了,彻夜未眠的两人一兽自然是一刻都不愿停歇,除了城就准备直奔梧桐山而去。
他们刚刚出城,封追看到了一个熟悉,却又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敌人。
背着长弓的丁乾。
当后半夜程亮与妖族的军队武者在山北激战的时候,也给了他趁乱从山南离开的机会,在那之后,他就来到了这曲阿城的城口,按照程亮的话,等待封追他们出城。
不打不相识,双方自然是一瞬间就认出了对方。
封追二话不说就拔出了腰间的长剑,这名在川溪义军所在的闽山山下和自己激战的万寿役走狗,他自是记得一清二楚。
还没来来得及让他去思考这人怎么会在这里,丁乾就径直走了,双手举起,以示自己毫无敌意。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丁乾率先开口道:“别急别急,我不是来和你们打架的,是你们的神使程亮让我找你们的。”
三三一听是程亮让丁乾来的,顿时顾不得在外人面前隐藏,直接跳出来问道:“主人他还好吗!”
突然跳出来一只猫对着他大喊,丁乾再是见识丰富也被吓得一愣。
“这……这位是?”
封追可就没有三三那么着急了,对于这位曾经企图杀程亮的万寿役走狗,这话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他朝着丁乾厉声道:“你当我等是三岁小儿吗?不过月余之前,你就曾试图偷袭神使,现在又说是听了他的委托,不觉得好笑吗?”
江寄柔亦是冷面相向,用剑直指丁乾,“三三,此人不可轻信。”
面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丁乾无奈的苦笑。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不过我也不是向你们解释什么,你们只需要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属于万寿役就可以了,再说了,你们看看我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像是来与你们为敌的吗?”
此时的丁乾满的血污和烟熏,上的武袍尽是损坏的缺口,四肢上甚至还有几处还没得来及怎么处理的伤口。
就连背后的箭筒里,都是一根多余的箭都没有。
这番模样就来沿路拦截,的确很古怪。
封追伸手拦了拦边的江寄柔,对着丁乾说道:“那你就说说,程亮兄到底是让你来干嘛?”
看到封追他们好歹没有二话不说就大打出手,丁乾这松了一口气。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团,扔给了封追。
封追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纸团。
是一种法宝,张开就是一张完整的纸张。
急躁的三三看到气氛有所缓和,连忙继续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主人现在怎么样了?还安全吗?”
丁乾摇摇头,回道:“这我真的不清楚,昨天晚上我就和神使分开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况,但他救了我的命,所以我来帮他一个忙而已。”
说罢他转就走,“信不信随你们,我还有事要做。
三三正还要再问的仔细点,却被封追叫住了。
“三三等一下,不用问了。”
他的手上,纸张已经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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