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司

6 第5章 难慰寂寥


却把珍珠慰寂寥,是梅妃的词句,却指明皇的负心。我一直很喜欢这句,略引申,拿来作为本章题目。有喜欢看瓦格纳歌剧的朋友,一定知道指环了,现在正在北京保利剧院上演,可惜我等一无假期二无大把钞票,所以只能人为地在小说里欣赏巨制了,呵
    此章中大量引用了各大网站中关于指环的介绍与剧情,以及国外观看歌剧的一些规矩,特此声明,西
    大家喜欢这样的晨曦吗?汗~
    PS同志们,回帖吧,给我动力!(脑中忽然闪过希瑞女神擎剑向天的模样,大汗,某人惭愧中飘走......)
    第四部分前加了一小段,注意呀
    (注:下文中若干细节参照TOM娱乐网站关于指环的资料。)
    拜罗伊特城位于德国西部,因为瓦格纳(Richard Wagne,十九世纪著名德国作曲家)和拜罗伊特音乐节而扬名天下。
    那是座建在山坡上的小城,节日剧院便在最高处,而瓦格纳的故居则正好在山脚下。
    按照一百多年来约定俗成的惯例,他们一行人在音乐节开始的当天瞻仰了瓦格纳的故居,而后手持着鲜花步行上山。这有点像古希腊卫城居民的观剧习惯,据闻这也正是瓦格纳当年的初衷。
    “这种演出前的仪典其实本身即是一种神圣的朝拜,一步一步走上山,沉淀不应有的杂念,兼且酝酿情绪。”旅馆里有往年的亲历者绘声绘色地描摹,雪泠认真地侧耳听着,心中充满了好奇。
    宽敞的柏油路上,人们三五成群,步伐缓慢地行进着,更有一种肃穆感。
    此时阳光正足,映得雪泠肤色莹白如玉,比之怀中鲜花更为颜色娇艳。时时有年轻人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爱慕投射过来,她却懵然不觉,只时刻注意着陈煦的情形。
    在岛上近一周的休养,陈煦的身体略有起色。今天便坚持要步行,只苦了医生与随行人等。怕扫了他的兴致,大家面上无碍,心中却都提着揪着。
    开演前黑压压的人群俱都汇集在节日剧院的周围,尤以正前方的小广场上人最稠密。人们冲着剧院上方摆着各种POSE,乐此不疲。
    雪泠不解,直到陈煦伸出臂膊向上一指,才赫然发现原来剧院二楼的阳台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在不停地拍照。他不断转换角度,连续地按着快门,有时还将已经摄进镜头多次的恋恋不舍者友善地劝走。人群在他的指挥下也在不断地移形换位,周而复始。
    “明天你可以在城里各彩扩连锁店橱窗里找找看,说不定会看到自己。”陈煦告诉她。
    忽然发觉很长时间没有听到陈曦的声音,转头只听 “咔嚓”一声,随即陈曦将镜头自面前拿开,哂然望着她微恼的模样,一副无辜的神情。
    原来他把人群当作摄影对象已经拍了好久了,其中当然不乏“自己人”的小照,想必专拣大家不防时抓拍。这陈曦,总是这么孩子气!
    但这般的阳光少年原是最受少女们青睐的,便总有金发碧眼的女孩子抛过媚眼来,甚至有大胆的日本女游客凑上来要求合影,极尽小鸟依人状。
    陈煦亦很吸引人,招致了无数火辣辣的目光,只是迫于他的王者气势无人敢上前罢了。那打量的眼光便纷纷是收敛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与谨慎。
    也许会有人猜度他们是某东亚小国的王子吧?雪泠好笑地想,而自己则是宫中女官之类的。仔细想想也没错,陈家的财势,富可敌国原是不假的。
    当最后一遍号声响过,观众纷纷到位,号手们则忙着赶回乐池。
    场内的灯光一层层缓缓转暗而至熄灭,先是顶灯,然后侧灯,最后是他们所在的后排包厢的灯光。
    大概有几分钟的时间,四周是漆黑一片的静谧。
    雪泠有些紧张地摒住呼吸。接着,舞台上有灯光铺散开来,淡而朦胧,让人仿佛看到了阳光照耀下的莱茵河水奔腾涌动,波光闪烁。几乎就在同时,那美妙的音乐弥漫开来,充盈了整个空间。
    尼伯龙根的指环(Der Ring des Nibelungen)第一部分,莱茵的黄金。
    太阳的光线射入河水中,幽亮的蓝绿色一层一层的暗下去。莱茵河底,居住着美丽的仙女们。柔波荡漾,她们悠闲地围着河底的石头嬉戏,唱起了动人的歌声。有个丑陋的侏儒自阴暗处爬出,赞美着她们的美丽而厚颜求爱,却遭到那些笑声如银铃般的少女们奚落……他恼羞成怒之际,忽然看到一道金光从河底放射出来,是莱茵的黄金!他施展诡计窃取而逃……
    这是瓦格纳最著名的一部四幕乐剧,也是世界顶尖歌剧中最吸引人的歌剧之一。接下来的几部分是“女武神”,“齐格弗里德”和“诸神的黄昏”,要花费十天时间才能完整地看完整部歌剧。
    雪泠听陈煦讲,在国外光是关于“指环”的书就多得让一个人穷其半生都很难全部读完。每年以上演“指环”为骄傲的拜罗伊特音乐节,本着瓦格纳“艺术对众生平等”的原则,不仅票价不贵,而且并不对名流贵贾开绿灯。要想能够预定到一张门票,至少也得等待上五、六年的时间。可以说,今天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幸运儿。他们几人手中的票上,特别在右下角印有一枚小小的“W”印章,标志着是瓦格纳家族发出的赠票,弥足珍贵。
    “大哥,我可太佩服你了!”陈曦在得知要来看“指环”时便大呼着。
    “好啦,谁知道你又在腹诽些什么了?”
    “呵,听说您与瓦格纳的孙儿相熟?”
    “咳咳……”陈煦喝药差点呛到。
    “老先生年尽古稀,且从不涉足商界,与我这等俗人自是毫无瓜葛。”
    “那为什么……”陈曦抚着票上的印章。
    陈煦接过雪泠递过的湿巾拭拭嘴角,“你可以理解为……我的运气比较好。”
    陈曦仍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最后又粲然微笑。原是想通了,这种巨制不是时时能有机会看到的,还是别触怒自己亲爱的大哥为妙。
    演出时陈煦几乎纹丝不动,连喘气声都听不到。待司青春与美的女神福瑞雅被巨人带走后,吟唱起“青春的动机”,随即第二幕落下。幕间休息,他们到餐厅小憩。陈曦给众人点了“莱茵的黄金”套餐,就连陈煦也点了杯“弗格林德”酒,登时让梅姨等紧张起来。
    演出时陈煦几乎纹丝不动,连喘气声都听不到。待司青春与美的女神福瑞雅被巨人带走后,吟唱起“青春的动机”,随即第二幕落下。幕间休息,他们到餐厅小憩。陈曦给众人点了“莱茵的黄金”套餐,就连陈煦也点了杯“弗格林德”酒,登时让梅姨等紧张起来。
    “感觉怎样?”他轻声问坐在身边的雪泠。
    “我无法想象,世界上还会有比它更美的声音。”她尚未从那种震撼中恢复。
    “我初次听指环的时候,也完全被瓦格纳所展现的那种无上美感所征服,整个人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看来陈煦是个不折不扣的瓦格纳迷。
    雪泠忽有些想笑,原来天之骄子也有凡人的一面,同样会痴迷于某个偶像。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陈煦说,稍顿又带些自嘲口吻,“除了身体比常人差些。”
    她的笑便凝在唇边,略显呆涩,早知他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强,只是这般轻描淡写地谈及自己的病还是第一次。难道并不如柏年等所说,这在陈府是个禁忌?
    一小时后,大幕重新拉开,众人置身音乐的海洋里,不觉时间流逝。
    除了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课程,雪泠对音乐并不精通。但只要你坐在那里静静聆听,指环的魔力就会通过每一个音符流过全身,触及灵魂深处。听完之后只觉精疲力竭,好似数日通宵加班,心中却无限满足。
    落幕时大家一齐站起来跺脚喝彩,场面热烈,声音震天。剧场的木地板下面是空的,于是那声响格外地荡气回肠。演员和乐队指挥们一遍遍出来谢幕,直至观众累得踏不动为止。
    累了一天,晚上陈煦休息得便格外早。
    也许是心情愉快,连他平时不喜欢喝的牛奶也一饮而尽。
    雪泠为他读了一小段报直至他睡去。
    床头照例留一盏小灯不熄灭。
    陈煦平静的睡颜上略带笑意,看起来是那么孩子气,就像陈曦。
    如果他身体健康……不知会是副什么模样?雪泠叹口气,出神地凝思,脑中闪过陈煦意气飞扬,指点江山的景象。或许世界……也会在他脚下了吧?
    她又坐了一会儿,轻轻带上门出来,刚转身便看到陈曦双手抱肩站在走廊里。
    “嗨!”
    “嗨!”她望着陈曦,以目光询问,有事?
    “给你这个。”长手臂伸过来,递到她面前两页薄纸。
    是她看错了吗?陈曦灿烂的笑容后仿佛带着一丝窘意。
    手中却是一张某人的喜好列表,酷似流行杂志和小报上的明星猎奇档案,洋洋洒洒一大张罗列出陈曦的许多个人资料及喜恶,极为详尽。
    “呃,这个……”陈曦见她低着头久未作声,有些不好意思,“为了防止穿帮,我写了这个……”
    看到雪泠双肩抖动,他的话曳然而止。“你……还好吧?……哪里不舒服?”
    过了几秒,雪泠抬起头,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
    陈曦却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没关系,与我的自尊受损相比,你没事就好。”
    “可以了。”雪泠将表格递还给他。
    “恩?”
    “可以开始提问了。”她笑着点头示意。
    陈曦有些怀疑地看着她,“血型?”
    “O型。”
    “星座?”
    “处女座。”
    “出生年月?”
    “79年3月5日。”
    “最喜欢的颜色?”
    “红色。”
    他开始有点相信她,于是越过前面简单的几项。“最爱喝的矿泉水?”
    “沙漠甘泉,陈氏研制出的专给自己人饮用的牌子。”
    “最爱吃的食物?”
    “红酒猪扒,玫瑰乳鸽,泰氏薄饼,绿茶慕司,都是乳母吴妈的拿手菜式。”
    “最不喜欢的节日?”
    “万圣节,小时候被表兄弟捉弄,怨恨至今。”
    “最喜欢的运动?”
    “F1赛车,以及各种各样的极限运动。”
    陈曦挑挑眉毛,极为佩服地望着她,“曾到过哪些地方探险?”
    “我国的可可西里无人区,楼兰遗址,藏北传说中的香格里拉;黑非洲的刚果雨林,流传中的□□;美索布达米亚的两河文明遗址;东亚的老挝、柬埔寨一带密林,美洲的亚马逊流域以及玛雅遗址。”她逐一道来,庆幸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记忆力没有出现偏差。
    “最危险的一次?”陈曦因为兴奋而声音略颤。
    “攀岩时不慎落入冰湖中,全身冻僵,心脏一度停止跳动。”
    “最喜欢的人?”
    “是……”等等,好像没有这一项吧?
    陈曦却温柔地说,“我来告诉你答案,”他神色认真地凝视着她的双眼,“我喜欢的人,有着雪一样剔透的美丽容颜,雪花一般纯净透明的目光,冰河雪水一样清越动听的声音……”
    雪泠望着他,一瞬间竟有种错觉,面前站着的仿佛不是陈曦而是陈煦。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直触到她内心最柔软的一部分,那是自父母去世后所无人能及的。
    “我……要回房间了。”她突兀地说,转身“噔噔噔”跑下楼梯。
    直到背脊抵住关着的房门,心才猛烈地跳动起来。
    她抚着发烫的脸颊,阵阵自责,雪泠,忒地无用,几句温柔的情话都让你应付不了吗?
    自学生时代起雪泠身边便少不了各色仰慕者的求爱,她总是不假辞色,予以拒绝,可以说对肉麻的语句和情书早有超强免疫力。
    可是……同样的话从陈曦口中道出,感觉……
    她的眼前又忽然闪过陈煦温和的笑颜,于是抱住头,摇乱了一头青丝。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不管怎么样,还是清静心绪,努力去做好一名“陪伴”吧。她对自己说着,一边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睡。
    连着数日陈煦精神极佳。
    指环上演到第二部分,女武神。
    女武神是智慧女神埃尔达为众神之王沃坦所生的九个女儿,最得沃坦宠爱的布仑希尔德是她们的首领。女武神们骑着生有翅膀的骏马在天空中飞驰,将在战场上死去的英雄抬到盾牌上用飞马带回瓦哈拉天宫,那里是战士的天堂……
    布仑希尔德兴奋得接受了父亲的命令,却为不幸恋人们的爱情所感动。她,毅然做了决定……
    岩石山顶,女武神的磐石。天空中,八位女武神骑着飞马驰骋,她们要在这集合,布仑希尔德来了。看到她,众人欢呼起来,但是她们惊讶的发现布仑希尔德的马上却带着一个人间女子,而不是死去的英雄……
    当你听到《女武神》的最后一段,沃坦为惩罚女儿布伦希尔德、用火将她围在当中而演唱的“告别之歌”,那充满矛盾的爱怜之情,任你是铁石心肠也会当场落泪。
    幕落,雪泠兀自唏嘘不已。
    一方洁白的手帕递到她面前,那只手白皙尊贵,是陈煦。
    “谢谢!”她轻声道。
    “明天……我们出发去柏林,一天即返。”
    雪泠一愣,旋即了然,“去面见长辈?”
    陈煦颔首,“对。”
    “可是……”她欲言又止。
    他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她,“明天上午剧院停演休息,我们只耽误半天的演出。”稍顿又及,“也惟有如此才有借口只见一面便回转。”
    “是。”难为他考虑周到,她一阵惭愧。
    “陈曦……去找过你了?”
    “嗯。”
    “我这弟弟,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陈煦忽然没头绪地来了这么一句,尔后沉默。
    她低下头,心中暗叹,你又何尝不是,陈家的煦日。
    雪泠未料到自己会紧张。
    当她第N次读错行后,不禁气馁地放下报纸,目光却正对上陈煦好整以暇的打量神情。
    “我穿什么才好?”她干脆坦白。
    陈煦作惊讶状,“难道梅姨没照我的吩咐给你置齐全部行头?”
    “不!足够了!”她脱口而出,忽然察觉到他眼中的揶揄,大窘,“不知适不适合……”
    “很适合你。”陈煦正色说。
    雪泠这才听明白他的意思,是衣适人,而不是人适衣,不啻穿衣打扮的至尊真理。
    她欣然合上报纸回房间。
    穿什么有什么打紧?她依旧是檀雪泠,她知道……他亦知道。
    次日她才发现低估了陈家对此事的重视。
    那是一个三十余人左右的参会,除了陈曦的双亲还有在欧洲的陈氏宗亲,以及十几个与陈曦同辈的年轻人。
    他们到达时热闹的人声登时静了下来。
    自然是因为陈煦的缘故。
    他是陈氏不折不扣的“太阳王”,光芒到处,众人膜拜。
    雪泠与陈曦并肩而立,男的高大俊朗,女的青春秀美,十足一对璧人。
    他们今天一式的牛仔裤,白衬衫,好似情侣装,金童玉女般羡煞旁人。
    陈曦的父母先迎上来,问候过陈煦,才仔细打量雪泠。
    看得出他们很满意。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但世人大都为外表皮相所惑,几能幸免?
    第一关,顺利通过。
    她暗松口气,天知道,唇边的微笑已开始发僵。
    西式的长餐桌,雪泠旁边是陈曦,再过去则是柏年,对面是陈曦的父母和其他长辈。陈煦,远远的坐在桌首的主座,身边是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他,离她这么远。
    只是牢记他的话,微笑,再微笑。
    菜式不可谓不精美,但远及不上陈煦身边厨师的料理。
    有道是居移体,养移气,短短数月,她的目光已高于顶,任豪宅香车、达观贵胄在面前,也只是神色淡然,气度轩宏。
    “你们如何相识?讲来听听。”陈曦母亲问。
    “啊,是这样的…..”陈曦拦过话头,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她低头,拨弄着盘中的蛋白酥。旅行中相识?对呀,也无不可。歌德说过,旅途是最易遭逢艳遇的场合。
    “檀小姐家里是……”陈曦父亲试图打探,却被柏年游刃有余地接过。“檀小姐在柏氏是……”他最擅长打语言太极,似有似无地暗示,关键部分又讳莫如深,凭一副三寸不烂之舌绕得陈父晕头转向。
    呵,甲之鸡肋,乙之珍馐。年轻人眼里最不重要的家世,在长辈眼里不啻婚姻之路的敲门砖。
    她望向陈煦,你好厉害!真的只有微笑即可。
    他本低着头与身边一个白胡子老头喁喁细语,忽然心有感应地抬起头来,对上她的视线。
    他在笑!用眼睛。
    陈曦的母亲在问她什么,雪泠不得不转过头,天知道那有多难,尤其当你面对那样一双迷人的眼睛。
    “陈曦年纪也不小了,我和他爸爸一直觉得这孩子心太野,活似匹脱缰的野马。哎,檀小姐可要帮我们多劝劝他,早日回到正道上来才是!”
    她仍是微笑没说话,只感觉身边陈曦的肌肉僵硬,眼看就要发作。
    这时再不帮他,是不是不够意气?
    “这样的陈曦……”她开口,清脆的声音使得身周一片寂静,“……才是我喜欢的呀。”
    陈曦父母愣住,柏年却泛出个大大的笑容。
    陈曦有些感动,伸过大掌过来握住她。
    雪泠这才继续说完她的话,“……伯母,难道您不是吗?”她望着她,眼神纯净自然。
    陈曦父母互望一眼,而后目光交汇到他们紧握的双手,像是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相恋的情形,慢慢笑了。最后陈曦的父亲道,“自己的儿子,当然喜欢。别的……倒是次要。”
    她借着去拿餐巾,不着痕迹地将手撤出,又拿起酒杯浅啜一口,只斜斜侧过身子去瞧陈煦。
    只见他的身边围了太多人,无暇分神。
    于是她悄悄收回目光,止不住一丝失望。
    忽觉有丝异样,抬眼却是柏年若有所思的眼神。
    她尽量让自己的面色显得自然。
    柏年察觉到,对着她遥举起酒杯。
    的确很成功,应当庆贺。
    餐后女宾们将她包围,最后由陈曦的母亲带她来到侧厅,询问题目若干。
    虽是不着痕迹,到底担心她是临时角色。
    陈曦准备的表格派上用场,她几乎回答得滴水不漏。
    提问终于告一段落,雪泠如释重负,轻呷口红茶。
    那养尊处优的中年贵妇却凝视着她,“你是用背的对不对?”
    “呃?”她几乎呛到,抬头迎视着她,心中转过数个念头,终于开口道,“是,伯母.”
    陈曦母亲震惊,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了茶案上。
    “不过…..我们确实相爱。”她对牢了她说。
    “哦?”
    “背那些……是因为还未来得及了解到……陈曦又希望您二老能满意,所以……”
    “你们真正认识多久了?”
    “三十九天零六小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陈曦的母亲没说话,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我相信你,孩子。”
    雪泠低头作娇羞状,心下惭愧。
    年轻人往往自恃小聪明去欺瞒长辈,殊不知那是长辈舔犊情深的宽宏,而非愚钝。
    他们在傍晚坐上返回拜罗伊特的飞机。
    陈煦甚为疲倦,吃了药假寐。
    “雪泠,谢谢你!”陈曦很认真。
    她轻轻摇头,但笑不语。
    “有一天我会再带你来见他们,等到……”陈曦大有假戏真做的架势。
    雪泠连忙转移话题,“你……当真敬爱他们,对不对?”
    陈曦望着她,很感动。
    朋友们总以为他怕父母停了用度而恭敬,殊不知因他是独子所以真正不愿父母伤心。
    有陈煦在,他还会少了后援?那些人未必小觑了他!
    只有眼前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明白他的心思,让他如何能不心动?
    雪泠一直注意着陈煦,刚才忽然看到他睫毛动了两下,再定睛却以为是错觉。
    她指指陈煦对陈曦抬起一根食指压在唇上,“嘘……”而后合上双眼。
    经历过并不轻松的见面餐会后,重返拜罗伊特让人感觉是那么的惬意。
    次日开始上演指环第三部分,齐格弗里德(Siegfried)。
    智慧女神的周围缠绕着光的丝线,她睁开眼睛,预言爱情的来临……红色的焰火照亮了黑夜,齐格弗里德吹响了他的号角,无畏的踏进烈火中。火焰在他的面前消退,最后化为了云烟飘散。天空变得晴朗,齐格弗里德发现了在盾牌下沉睡的美丽女子,情不自禁的俯身亲吻她。布仑希尔德醒来,唱起了赞美阳光的歌,凝固的美丽慢慢生动起来,金色的头发在风中飞扬,眼神高贵,强烈的爱情驱散了他们心中的阴影,人性中美好的感情如一道暖流注入彼此的心中,两个人立下了永远相爱的誓言……
    女武神们在空中骑马的声音预示了神的时代正在衰败,而陈曦,则被一通电话召了去,开始他的新一轮探险。
    这次是去大西洋海底探秘,而后至北极考察。
    没人能拦得住他。
    “不能全部看完指环虽然可惜,但十年中总还有机会再轮上一次。”他自己轻声解释。
    探险队纯属个人组织,参加的多是些探险和极限运动的爱好者,其中不乏专家、学者,个个经验丰富,据陈曦称是科考界的全明星班底。
    机会难得,所以断难放弃。
    也许对他来说,这种新奇未知的吸引力大过一切,难于抵御。
    常人无法理解的冒险家精神,但你却不得不承认,世界因他们这类人的存在而进步。
    陈煦是他唯一公开表态的支持者,一如以往的无数次那样。
    他提供给小弟需要的资金、设备、人力和社会关系,还有最重要的,精神上的支持。
    陈曦的父母心下一定有不满吧,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怨怼。
    “人生短短数十载,为何让他放开怀抱去做想做的事?”他在电话里开解长辈,一旁的陈曦露出一副“知我者我兄”的满足神情,以崇拜的目光望着陈煦,骄傲而欣慰。
    放下电话又吩咐陈曦先绕道美国,去设在那里的实验室看看有什么这次可以用得上的东西。
    雪泠等有时觉得他对陈曦宠爱太过,竟在美国硅谷耗费巨资成立一个实验室,专门研制适合野外考察所用的高科技设备。
    是否因他的身体原因所限,无法从事这些冒险刺激的探奇活动,所以不遗余力地支持陈曦?
    后来雪泠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陈氏子弟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陈煦语速极缓,“那么,与其阻挠他不如支持他,乱其心绪不如精神鼓励,掣手掣肘不如增其装备,起码……大大增加了他生还的几率。”
    她动容,许久才低声问,“为什么不对他父母言明?”
    “可怜天下父母心,关及儿女则乱。将纵容陈曦的包袱抗在我肩上,万一……总好过他们自责。”
    她呆立,时刻与病魔搏斗的陈煦,竟有这样一副菩萨心肠。
    他的父母呢?为什么没有人来关心陈煦?
    “喂,女人,开始读书吧!”
    雪泠看着他,不敢相信那样调侃的话出自一本正经的陈煦之口。
    他有些累了,闭上双眼。
    雪泠打开他今天指定的书本,低声诵读。
    她并没有发现,陈煦对她所披露的心声,远远多过对一名陪伴。
    陈曦临行前拿来卫星电话给她。
    “大哥特别为我研制的,远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通话。”
    英俊的脸庞带着天真的孩子气,仿佛幼年大班炫耀家里有汽车的小男生。
    她不忍拒绝,迟疑着接过,勉强笑问她,“任何地方?地心或太空也可以?”
    他却认真,“当然可以!”
    雪泠不禁对手中黑黝黝不起眼的电话刮目相看,又不知说些什么好,只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电话底端。
    “请你把它带在身边。这样,必要时我可以找你说话。”
    “必要时?”
    “对。比如我想你的时候,遇到挫折的时候,或者……”
    她的视线本在他说“想你的时候”低垂,此时却忍不住抬眼制止他,“中国人讲究彩头的,临行前还是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他会意地微笑,而后转身,大踏步潇洒离去。
    指环上演到第四部分,诸神的黄昏(Gotterdammerung)。
    齐格弗里德将从巨人处得到的指环戴在布里希尔德的手上,布仑希尔德将自己还是女武神时候所骑的骏马格雷茵(Grane)送给她,常在雷电交加的时候,它驮着她在云间飞驰而过。她听着爱人吹着号角而远行……侏儒之子哈根邪恶的毒计,使齐格弗里德饮下忘情水而移爱堡主的妹妹,并化装成武士为堡主夺回了美丽的布里希尔德……哈根终于在狩猎中杀害了英雄齐格弗里德……布仑希尔德吩咐人们堆起木柴进行火葬,她注视着那死去的英雄,容貌因爱的力量而显出特异的表情,目光从死者的身上移到天上,痛骂神界的不公:\\\"安息吧,你!安息吧,你!啊,神啊!\\\"布仑希尔德投身火焰,以自身的牺牲赎清从莱茵女仙手中攫取莱茵黄金以来神所犯的一切罪过。莱茵的河水泛滥着,顺着水流,莱茵女仙游到了火堆的旁边,她们从布仑希尔德的指间把指环取去。天上照耀着一片浓重的红光,诸神的黄昏到了,神权时代已经到了末日,瓦尔哈拉天宫在烈火中燃烧。鄙陋的神国灭亡了,一个新的时代,人类的爱高于一切的时代,因布仑希尔德的舍身而现出了曙光。
    曲终,幕落,但人们还久久不肯散去。
    全场观众站起来,以一只脚为重心,另一只脚万众一心地跺下去,采声震天。
    演员与导演不断出来谢幕,观众却无一人离开。
    此刻大家心意相通,精神极度亢奋。
    瓦格纳真乃神人,一部尼伯龙根的指环,其中蕴含的精神、理念和思想远远超出任何文字解释,不但是一部出色的歌剧,同样也在戏剧史、文学史上留下深刻烙印。
    指环给予世人的警示,背信弃义终将导致世界毁灭。
    陈煦亦同众人一样,双脚大力跺地,手中兀自拍着巴掌。
    雪泠担心他久立不稳,悄悄将右手伸过去。
    陈煦望着她,一时瞧不出喜怒。
    她摒住呼吸,陈煦,现在不是你那该死的自尊心作祟的时候。
    终于,他伸出手来握住了她,而后目视前方,继续大声喝彩。
    她塌下心来,也用力跺起脚来。
    他的手出乎意料的温暖,配她比常人略低的体温,刚好。
    有那么一瞬,他重心不稳,身子略斜过来。
    青草般好闻的男子气息飘入她鼻端,刹那间有丝心思恍惚。
    略侧过头,不期与他对视,黑漆漆的眼眸蕴含着无限情感。
    四周是震天的声响,在她耳中却只余一片静谧。
    他执起她另一只手,惊得她只觉脑中轰得一声,没有了思想。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却见得他向着她压下俊颜,“我们……”
    怦怦……怦怦……
    “……回去吧。”陈煦唇边一丝苦笑,“我快撑不住了。”
    她的心跳骤然停住,然后渐渐恢复常速。
    忙扶了他向外走去,低头看着路不敢望他。
    这辈子,从未这般出糗过!
    她很不得自己从未降生世间。
    医生来给陈煦看过,建议他们别急着走,在拜洛伊特休整几天。
    人都散去后,陈煦脸色发青地倚在床头。
    也许早就不舒服了吧,只是强忍着撑到最后。
    这人,有时倔得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看着他喝了药出来,来到与套间毗连的方厅。
    均叔板着个石块脸,梅姨则一句三叹。柏年正常些,却也鲜见笑容。
    电话忽然响起,在座的几人却都坐着不动。
    雪泠拿起电话,“喂,你好!”
    “是雪泠吗?我是罗珊娜。”罗律师的声音。她因为有些事务要处理直接自无忧岛离开,并未随他们同来。
    “是罗律师!”她欣喜地转脸对柏年等说,又对着话筒道,“您要与梅姨还是哪位通话?”
    那厢浅笑,“我找你,雪泠!”
    “我?”
    “安排你回香港住一段时间。”
    这句话说得好生奇怪,巧妙地省掉了主语。但大家心里明白,除了陈煦,谁还支得动大名鼎鼎的罗律师?
    雪泠轻咬下唇,“就我一人?”
    “还有柏年,我在香港等你们。”
    都不是笨人,一方确认另一方明白便收线。
    她第一次希望自己有张聪明面孔笨肚肠,因为混沌懵懂,而不必伤心难过。
    谢绝了梅姨的挽留,回到自己房间。
    飞机票是次日中午。
    早晨照例伺候陈煦用餐,声音平缓,一如平常。
    “我联系了专家要动手术。”他打断了她的声音,突兀地说。
    雪泠手略颤,为什么告诉我,又为什么现在才说?出口却是异常冷静的一句,“成功的概率有几成?”过于平静客观的口吻连她自己都讶异。
    “一成而已。”
    她鼓起勇气直视他,“请你……让我留在身边。”
    他却低下头去专注于盘内的芦笋培根,“医护人员很齐备,我……一时不需要你陪伴。”
    ……
    “柏年说你对商业颇感兴趣,不如在这段时间借读港大经济系,或者入柏氏锻炼,部门、职位任你挑选。”
    ……
    “陈曦……亦会在赴北极前返港,还有得机会一见。”
    ……
    “啊,对了,这段时间你的薪酬不变,每月固定打到账户上。”
    这句话才真正触怒她,“为什么?”
    他抬起头,墨色的双眸瞧不出心情起伏,“你说什么?”依旧是那种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但她已不再那么害怕。
    你为什么逃避?她想问,又思及离别在即,终于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声,“为什么薪酬不变?无功不受禄,还是减半好了。”
    他既然说过陈氏子弟一旦下定决心便很难改变,又何必去捋虎须?
    陈煦笑了,放下餐叉揶揄她,“我以为你会说停薪呢。”
    “您的财富太多,帮您减轻些负担也好。此费用刚好充抵我为这个职位留滞而丧失的宝贵时间与机遇。”她早已学会柏年的针锋相对。
    他扬着头,轻快地笑着,引来在外间的均叔侧目。
    却见雪泠专注地盯着他的盘子。
    “怎么?”陈煦问,顺着雪泠的视线向下望。原来方才低首间,盘中的食物已被他消灭殆净。
    对普通人来说可谓平常,而陈煦,即便再美味的食物也未曾见他发生过如此大的兴趣。
    她并不作答,只是微笑,就像陈煦教她的那样,而后转身走出去。
    陈煦,任你百般遮掩,终还是露出了破绽。
    原来心有所动的,非她一人而已。
    飞机起飞,柏年体贴地递过薄毯。
    道声“谢谢”,雪泠精疲力竭地合上双眼。
    想来十分奇妙,从真正与陈煦见面到分开,尚不足一月,却熟稔得仿佛认识了半个世纪之久。
    均叔等也不敢像她那般对陈煦讲话吧?在他们眼中她是否放肆无礼,完全忘记了主仆界限?
    她一向认为,虽是雇佣关系,人格上却是平等的,谁并不比谁低一等。任你是世界首富,百年之后并不能比同等身材的乞丐多占有一寸黄土。
    但还是会紧张,为他的迫人气势和那穿透力极强的眼神。
    一部指环观看下来,却让他们无限贴近……
    不禁睁开眼,取出要送给之娴姐妹的刻有瓦格纳头像的钥匙链仔细端详。大师的思想和巨大影响力两百年来焕发了多少人的激情、智慧和情感,可曾想也会触及人的感情按钮,释放爱情的魔力?
    但陈煦他……
    不禁伤感,金钱?她并不稀罕。权势?也素来不是她所求。爱情?如果没有亦不是活不下去。
    港大?柏氏?陈曦?薪酬?
    陈煦,你未免自负,究竟看轻了我檀雪泠。她有些忧伤地想。
    独自在世上浮沉数年,她有着比同龄少女丰富的阅历,历经沧桑,看透世情。
    若不是天生一副清冷性情,怕也早下海成黑人儿一个。
    却把珍珠,难慰寂寥,不如离去,两不相干。
    她暗下决心,三年后便离开,从此与陈氏了无瓜葛。
    开会中匆忙结束本章,可能有若干不妥处,容后修改.
    明皇负心,移情贵妃玉环,又故作长情地赐东海明珠予冷宫梅妃。那清冷女子傲然推却,一句“却把珍珠慰寂寥”流传千古。君王薄情,却留斛珠百颗又有何用?
    此处引申,用意是雪泠不乐于陈煦托词逃避,罔顾她的心意,有大男子沙猪主义嫌疑。写得急了,不知是否妥当,大家可以给我提示,谢谢。
    晚上芭蕾,莫等,但勿忘。
    要准备赶车了,对了,我爱你们,xx,happy,蛋挞,丫丫,还有kk,不知是否玫瑰时的KK了,还有许多别的朋友,不一一赘述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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