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鹰飞

--5：江湖险恶
    小柯当然不知道，更不相信这年头还有谁会不顾自身利益来帮助自己呢？
    他心中虽然疑惑，却没有问。
    既然徐风说了，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徐风微笑依然，酒水轻飘，道：“就是再艰难，日子总得过。来，碰一杯！”
    酒水洒落，暗夜飘香。
    窗外的夜空，忽然下起了大雨，嘀嘀嗒嗒的雨声急束而密集。
    那一夜，他们喝得大醉，把十三娘新铺的棉被吐得一踏糊涂。
    第二天，外面依然在下着绵密的大雨，小柯却发起高烧来。
    这点小病当然难不倒徐风，三贴两药下来，小柯的烧就退了，加上十三娘的悉心照顾，人也精神了很多。
    小柯心中感激不已，想着自己自从爹娘离开人世以后，又有谁如此这般贴心的关心自己，就算是哥哥柯龙飞也不曾有得这般情谊。
    又过了一天，雨下得小了。
    徐风说要出门去，临走时对小柯千叮万嘱的道：“这几天，你就安心养伤，什么也不要想，更不要出去，等我把公子衣带来见你，我们的计划就算启动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自然是怕小柯心生顾虑。
    小柯此时也想不了那么多，只盼早些养好了伤，好去找柳金风替哥哥柯龙飞报仇，当然还有陈娟的。想到陈娟的死，虽然不是出于柳金风的手，但是公子依自然也是受了柳金风之命。
    可是凭“无忧山庄”公子衣的地位和身份，他为什么要听命柳金风呢？
    望着徐风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风雨中，小柯思潮翻滚，心中感慨不已，人生能得如此朋友，夫复何求？
    如果不是新月那小丫头，他又怎么能认识徐风呢？
    想起新月姑娘，小柯忽然一笑，人生的确是很奇妙，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一个缘分？
    既然是缘分，为何那个如水云的女子再也不见了呢？
    回过神来，小柯望着外面珠帘碎落，忽然又想起了徐风，不知道他是用一个如何古怪的法子将公子衣抓住呢？
    小柯乱起八糟的想象着那种莫名的情形，暗暗好笑。
    晚上的时候，十三娘说徐风可能不会回来了，就随意做了三个小菜。虽然是随意，但依然是色香味俱全。
    小柯笑道：“嫂子可是好手艺，徐大哥能娶到你，可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
    十三娘面上一红，也笑，道：“就你会夸我，他可是从来挑三拣四的，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唉…”
    轻轻一叹，眉间却添就几许哀愁。
    小柯自然不知道女人心思，结婚之前和结婚之后的女子心态那是微妙微俏，截然不同。前者无拘束，天真烂漫，忧愁只为君来事;后者多善念，雨后黄花堪忧瘦。
    十三娘忽然道：“你打算啥时成家，
    不如隔天嫂子遇上合意的与你说上一个？”
    小柯苦笑一下，却没有回答脑海中不由又闪现出那个救过自己xing命的女子。
    可是她又在哪里呢？
    小柯心中愁肠百结，心道：“我怎么就对她如此念念不忘呢？”
    他一声长叹，蓦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忆起一件事来。
    记得有一回哥哥说过，那日那女子把小柯送回“天龙帮”后就离开了。不过她临走的时候，却丢下了一句颇为耐人寻味的话：“九月鹰飞时，我还会再来的，我一定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这一句无论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话，绝对只有恶毒的怨恨，但在这女子口中说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似乎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柯龙飞也是百思不解，还问过小柯，小柯自那次受伤之后，对记忆之事，极为凌乱，甚至飘渺恍惚若梦。
    所以他也不知道那女子为什么要说那样奇怪的话。
    这原本是很重要的一个记忆，小柯竟然一直没有想起来。直到刚才蓦然惊怵，就好像原本丢失的记忆又突然自己跳出来一样闪现眼前。
    小柯一时心中又惊又喜，暗暗思道：“我总算想起来了，那日我被刀疤人追着仓促而逃，奔上一处房舍时，岂知那女子正在沐浴，我却要命的落到她的澡盆里。所以她就说了一句：`你这个臭流氓，往哪里逃，本小姐抓到你，非得要剥你一层皮…"，可是记得我跳出澡盆还没跑出多远，就晕了过去。现在想来一定是她穿上衣服追上了我，只是她不但没有剥我的皮，而且还救了我，这倒是奇怪之极。我落入她澡盆里应该是恨我恨得要死，却反而为什么要拼着被追杀的危险救我？怪！怪！真是奇怪？”
    他想着满脸的奇异之色，却又泛出一种温馨的笑容。
    十三娘不觉大感奇怪，轻声问道：“小柯…小柯，怎么啦？又想起新月姑娘了吗？”
    小柯面上一红，自然不好说自己正在想着落入人家女孩子澡盆之事，只得嘿嘿的尴尬一笑，没有言语。
    十三娘只以为他想的就是新月姑娘，说道：“听你徐大哥说，你喜欢上了新月姑娘，是真的吗？”
    小柯吱吱唔唔的道：“我…我…”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如何，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十三娘看在眼里，笑在眉梢，道：“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什么好紧张的？要是见到了人家女孩子，岂不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小柯也不解释，心中却是一叹，心说我还能见到她吗？我连她的面也没见到，就算她在我身边只怕也不认得。
    就这样过了七八天，小柯的伤已基本痊愈，可徐风就象消失了一样，一直没有回来。小柯心中甚为忧心，
    十三娘却一点儿也不担心，依然说笑风生。
    这天，小柯和十三娘正在吃饭，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大门忽然被人踢开，一片刀光如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然后一个人一脸坏笑的在刀光中闪了出来，正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公子衣。
    小柯大吃一惊，面色一变，目光慢慢的从公子衣的脸上移到他身边那些如虎似狼一般的人身上，吸了口冷气，又把眼光落在公子衣脸上，才发现这个人的笑竟是那么的开心，开心得就好像一个猎人看到了落入陷阱里的猎物。
    突然，目光所及，小柯却看到了公子衣身后有一个人也在笑，笑得小柯的心针刺一样的痛。
    这个人居然就是徐风。
    小柯的心一下子跌入深渊，悲伤不已，因为他忽然间已明白了这是如何个回事。
    徐风说去把公子衣带来见他，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料竟会是到这般的带法。
    徐风的眼神很怪异，耸耸肩，无奈的说道：“小柯，对不住了，我也不想这样！”
    小柯心中悲哀之极，人生的残酷又袭上心头，竟浮生出一丝绝望，长叹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徐风也叹息，却一点儿也不惭愧：“小柯，我是一个有家的人，我不能因为你而毁了我家。无论怎样，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都无所谓了。何况抓住了你，还有五千两白银的赏金呢！”
    满眼的露骨贪婪，在那一刻，渲染了空寞的天。
    十三娘忽然也变了个人似的，微微道：“直古以来，银子好像总比人讨人喜欢。所以小柯，你得汲取这个教训！”
    十三娘的意思自然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能值得你真心相与的朋友呢？
    可是这样的教训，对于小柯来说，是不是已经毫无意义了。
    朋友的背叛，最是伤绝人心。
    小柯心如刀割，几乎要怆出一口血来，悲哀道：“不错，这的确是一个惨痛的教训。徐风，哈哈哈，算我看错你了！”
    公子衣狞笑。
    他身后一个“天龙帮”香堂主道：“小柯，无论什么教训，对于你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公子衣道：“希望你跟我们走一趟，我可不想再与你动手了！”
    小柯冷笑：“也就是说我必须跟你们走，别无选择？”
    香堂主冷冷道：“不错，柯堂主之死大有蹊跷，有人说是跟你有关，所以你必须要回`天龙帮"！”
    小柯冷凝的道：“好！”心中却道：“原来哥哥之死，慢慢的也要算在我头上了！”
    公子衣依然是笑，伸指疾点，点了小柯身上几出大xue，只是手法虚浮，点得却是不实，小柯只须运气冲xue便可冲开。
    小柯大感怪异，心想：“我只道公子衣武功深不可测
    ，没想到从他点xue手法上看，却是如此肤泛，显然是他整日沉迷于yin乐之事，身子精气渐虚了。”
    这时又有人拿来绳子将小柯绑了个结结实实，公子衣一摆手：“带走！”
    重回“天龙帮”依然是那般熟悉的景象，雪白的高墙阔院，大门前两座巨大的石狮傲然挺拔，朱红的油漆大门，虽然包着厚厚的铜皮，依然掩不了暗泛盈盈紫气。
    望着这偌大的“天龙帮”，熟悉之间竟然生出了一种陌离而凄凉的味道。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自己重回“天龙帮”，却是这样一个无奈而悲哀的方式。
    小柯深吸一口气，踏步走入这深门大院，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派焕然一新的景象。房舍别院，全都重建过，俱显豪华气派，富丽堂皇。
    据说这是柳金风的意思。
    她说：“`天龙帮"作为江湖首掘一指的第一帮派，作为总舵所在，自然要彰显其别具一格的庄严气势
    小柯叹息不已，却发现原来很熟悉的面孔忽然间变成无比的冷漠，一个个眼神之中充满了鄙夷和嘲讽。
    历尽风和雨，阅遍人间无算。
    从前是“天龙帮”二当家的时候，呼风唤雨，现在算什么？无非是一个“叛离”“天龙帮”的罪人而已。
    所谓“人走茶凉”的悲哀莫过如此，你一旦没了权势，你就什么也不是了，谁还会正眼瞧你一眼？
    小柯的心又痛了起来，想到自己无端的被人陷害而出走“天龙帮”先是好友陈冲的背叛，再是徐风的出卖，这世间原本最值得推崇的情义何来圣洁无价可言，在人xing的贪婪、自私、无奈之中，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这是如何的一种悲哀，就好像自己已然是一只被人遗弃却要遭受屠杀的小狗。凄凉，彷徨，绝望，莫过于心死，也许这样死去，一了百了，就不会如何痛苦了。
    小柯摇头一叹，心道：“如死了，哥哥的大仇谁报？难道恶人就要让他逍遥法外么？也罢，待见到柳金风，我当问个明白，然后全力一击，如杀了她固然好，如不成，也是听天由命了…”
    这样想来便长吁一口气，心中倒坦然不少，神情自若的便也无一丝惧色。
    进入大厅，一张妖艳的脸面闯入视野，正是他嫂子，也是如今“天龙帮”帮主的柳金风。
    此时大厅上已聚会了“天龙帮”的重要人物，有小柯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厅堂正中央悬有一幅猛虎下山图，画得气势磅礴。
    下面正寝危坐的正是柳金风，再侧就是荣升二当家的薛印天，余下的各要员分座厅堂两旁，各各如菩萨一般，没了慈眉，俱见凶目。
    那崇高正座，原本应该是柯龙飞坐的，如今叫柳金风坐了，说不尽的妖邪。
    面对凶涛暗涌的场面，小柯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出奇的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