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狼吞虎咽

第5章


    天花板上的电风扇仍兀自旋转,发出喀喀噪音。
    仔细一听,还有另一道不属于电风扇的刺耳噪音加入。
    铃——铃——
    她一愣,听出是电话铃声,于是赶紧在电话响第三声前抓起话筒,免得吵醒小雅。“……喂?”这么晚会是谁打来的?
    “你还好吧?”
    电话里低醇沉稳的男性嗓音让她有些怔忡。
    “吓傻了?”他又道。
    她的大脑功能逐渐恢复运作,立刻认出电话里的男人,没有拿电话的左手,忍不住挑开遮住一半窗户的浅紫色窗帘。
    从窗户看出去,果然看见他穿了一件蓝灰色睡袍,站在他家三楼窗前看著她这个方向,睡袍襟口半敞,若隐若现露出结实的半裸胸膛。
    “我没偷窥你。”刚被地震吓醒,她没好气道。自从前几天被他索了一吻后,她“行事”就很小心,目前为止还没被他逮到。
    “我知道。”
    知道还打来干嘛?“有事?”
    “脚上有没有穿鞋?”
    天外飞来一问,她一愣,脑海才闪过似曾相识的对话,柳眉一横。
    “你下一句该不会是要问‘你的鞋子是什么颜色的’吧?”
    以前曾在半夜接过变态电话,对方听见她的声音便发出下流的嘿嘿奸笑,开门见山就问:“你有没有穿胸罩,胸罩是什么颜色的?”她当时冷笑回应:“╳╳分局你好,要报案吗?”对方一听马上匆匆挂掉电话。哼,想占她便宜,门都没有!
    “脚上有没有穿鞋?”对窗那位老兄依然只问这么一句。
    喂,有没有搞错!她为什么要回答他,他老兄半夜莫名其妙打电话到人家家里问有没有穿鞋,是效法恶劣又恶心的变态吗?
    瞪著他,沙子却发现他一脸严肃,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
    慑于他的表情,她不由自主低头,看见自己十只光溜溜的脚趾头。
    “没有。干嘛?”
    “以后养成下床穿鞋的习惯。”
    “为什么?”好诡异的对话……
    “如果发生大地震,不穿鞋,会受伤。”
    “如果发生大地震,逃命都来不及了,哪会想到那么多。”她不以为然。
    “所以才要你养成习惯。”
    闻言沙子又是一怔。她一时哑口,双颊微鼓,像青蛙鼓起的白色小肚肚。
    呃,他刚才好像就是这么说,她似乎是问了个白痴问题……尴尬。
    还有,那个老自以为是的男人现在是在……关心她吗?
    心口突然有些怦怦然,像是清风滑过平静的湖面,不偏不倚撩起方寸间的异样悸动,让她有些局促。
    她瞪著对窗的男人,注意到他房内的灯光也不算太暗,她随意找了个话题掩饰尴尬和有些蠢动的古怪心情。
    “你也被地震吓醒?”不然怎么知道她醒著,还打电话过来。
    “我还没睡。”
    “是喔……”那男人的作息好像不太正常,有几次她半夜三四点起来上厕所,都会看见他房里的灯还亮著。
    “你在忙什么?”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该死该死,他半夜睡不睡觉又不干她的事,她干嘛问碍…她抢先一步说话。“那个……你可以不用回答我,这里地震多,你会慢慢习惯的。”话一说完,她再度后悔。天呀天呀,她在说什么呀?他习不习惯地震也不干她的事啊,一定又会被他误会她在“肖想”他……“你是在安慰我吗?”
    厚,看吧,又来了!话筒里传来他兴味的低沉嗓音,沙子猛翻白眼。她不用看也知道他又开始“发作”了,疾病名称:人自恋而后以为人恋之。
    “你怎么不说你半夜打电话给我,是因为关心我有没有穿鞋?”
    “我是在提醒你。”他纠正。
    提醒她?沙子脸色一僵。
    可恶,她怎么会以为那个狂妄的沙猪男是打电话来关心她?一定是地震让她大脑的判断暂时失误,一定是!
    “那我也‘只是’在提醒你,这座岛的东岸地、震、多!”她冷冷回道。
    “还怕吗?”他问。
    “什么?”她皱眉反问。
    “一个人怕的话,要不要过来?”
    要……要你的头啦!
    隔著两片玻璃外加十公尺的距离,沙子恶狠狠地瞪向他,随即灵机一动——等等,他老是用这招调侃她,逼得她现在经过院子还得目不斜视,这不会只是他制止她偷窥他家所使的烂招吧?唬她啊?
    “好呀!”她换上一脸娇笑,嗓音也装得“娃娃”了点、“ㄋㄞ”了点,好笑地发现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紧绷,于是乘胜追击。“可惜我现在好累、好想睡,明天又要早起去市场买菜……这样吧,明晚,明晚打烊后我会过去,你等我唷!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晚安!”
    她娇声娇气模仿完电视上的广告台词,立刻挂断电话,甜甜地朝窗外奉送一记飞吻,然后拉上窗帘,关掉大灯。
    躺回床上的她,闷头躲在被窝里咯咯直笑。
    哈哈哈哈哈……她看到他傻眼了。
    绝地大反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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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隔壁。
    东方盯著已经熄灯的对窗,俊眉半挑。
    他还以为那女人不敢挑衅,没想到她大胆到对他撂下战帖。
    明知那只是她犹如小孩子捉弄同伴的小动作,一点也称不上高明,但当她甜笑著说“好”的时候,竟也撩拨得他有些心猿意马,脑海立刻忆起吻她的滋味,惹得下腹一阵躁动。
    那天,他只在她唇上夺了个浅吻,却发觉那张老扯出假笑的双唇出奇柔软、出奇温暖,要不是她当时匆忙退开,他不晓得自己会不会主动停止,进而吮尽她口中的甜美。
    不知道深吻她、探索她的滋味是不是更美妙……“该死!”感觉小腹一股躁热流窜,他口中逸出低咒,离开窗边回到开启的电脑萤幕前。
    她看来就不是那种在男女关系中可以各取所需然后一拍即散、不要感情负担的女人,太执着的女人只会让他觉得麻烦。
    他不该与她多牵扯,他毕竟和人类……不同。
    可是,既然不想招惹她,他为何在瞥见地震时她匆匆跑出房间的身影后,就等在窗边探看她的情况?直到她将房内的灯全部打开,他又不由自主拨了电话给她?
    东方皱起眉头,不自觉又看向窗外,陷入沉思。
    明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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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失约了。
    沙子趴在阳台吹风,视线不客气地往隔壁大大方方扫去。
    今晚忙完打烊的杂事后,回到房间也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结果隔壁那家伙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叫她店里的外送、也没有出门跑步,他不在家,理所当然不可能履行他们的“约定”。
    所以,他失约了。
    车库内的银灰色休旅车一早就开出去了,大概是出远门吧?
    老实说,昨天会答应他,她开玩笑的成分居多;结果越接近约定时间她就越紧张,也不管他是不是不在家,深怕他在她把门口“休息中”的牌子翻过来时,就这么蹦出来要求她履行约定,害她一整天都紧张得神经兮兮!
    事实证明,她真的是神经兮兮。
    唉!
    危机解除,她应该松了一口气才对,但为什么会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为什么她今天会莫名地期待他的吻?
    为什么她还惦记著他唇间热烫的温度?
    她困惑地抚上自己的唇,仿佛还能闻到他混杂著淡淡烟草的男性气息。
    要死了,难道她真的是个欲求不满的色女?
    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
    她狠狠甩头,把所有“不干不净”的念头全都甩出脑袋。
    “沙子姊,你怎么了,头不舒服吗?”原本坐在电脑前上网的小雅,瞥见沙子怪异的动作,于是来到阳台关心询问。
    她停下甩头的动作。“没有,我在想事情。”
    “喔,在想什么?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没什么,天马行空,随便想想。”她扯出一笑。
    “喔。”小雅干脆也和她并肩趴在栏墙上,四处远眺。“我以为大人不会像小孩子一样爱天马行空地幻想,大人应该都想得很实际吧?”
    “作白日梦是不分年纪的。”大人当然也会想,想得可多了!爸皇谴笕讼肮咭藏心思,不会想到什么就讲什么。基本上,人是很爱作梦的动物,无论切不切实际。”像她,就是发现幻想偏离了轨道、已经不切实际,才赶紧打祝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并不佳,之后更是糟到极点,她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他昨晚那通适时消除她害怕的电话,而对他有所改观——等等……当时他知道她害怕,所以才打了那通电话吗?如果是的话,他确实达到他的目的了,她挂电话后在床上笑到累了,就这么一觉好眠到天亮……沙子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可能吗?他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寂寞、她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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