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唱妇不随

第3章


    「上山也是自寻死路。」
    冷凝无温的嗓音传来,男人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绝尘离去。
    喜韵停下脚步,芙蓉面上柳眉倒竖。
    她气鼓鼓地抡起粉拳,朝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左挥右撂。
    可恶,明明会说话嘛,干嘛装哑巴!
    第二章
    日头落入山的另一端,就小气得不再任万物分享一丁点余晖。
    参天巨树的遮荫下不见月光,秦喜韵一行两人只能借着火炬,在黑暗无光的山林里摸索前进的路。
    一行「两」人,没错。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送出包袱里两件绣有京城秦家织坊字样的上等绸衫,以证明自己的身分,又保证事成之后奉上千金,清风镇一名中年猎户终于愿意受雇,领她上山。
    她这才见识到乾坤山的山道不是普通的崎岖难行,所经之处不是峭拔狰狞的危岩、就是深不可测的巨林。不过,沿路果真发现不少珍奇药草,自小就爱钻研药草的她当然乐不可支,一股脑儿蹲在草丛边对那些草叶嗅嗅尝尝的,连天黑黑都毫无所觉。
    「小兄弟,入夜后最好别再走,我知道附近有个山洞,咱们去那儿歇晚吧。」手持火炬的中年猎户忍不住唤了声。
    喜韵抬起头来,这才知道四周已是昏暗一片。
    「喔,好。」
    虽然时值春夏之交,但入夜的山林弥漫一股阴森森的寒气,山风呜咽呼啸,吹得枝叶沙沙作响,与飞禽走兽的呜叫附和成诡谲的声响。
    呼噜--呼噜--
    「大叔,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她不安问道。
    「那是夜枭,不会伤人的。」猎户在前方一面探着路,一面答道。
    亦步亦趋的喜韵一手撩着儒衫下襬,一手紧扣肩上的包袱,不安的大眼四处溜达。
    噢呜--噢呜--
    比夜枭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兽嚎缭绕耳边,感觉就在他们周围。
    「大叔,那又是什么声音?」
    「呃,大、大概是狼……」
    听出猎户嗓音中的抖瑟,喜韵从脚边拾起几个石块攒在怀中。
    「你不怕狼吧?」
    「怕什么……我有猎刀和弓箭!」
    「那就劳烦你了。」
    「劳烦我啥?」猎户不解地回过头,往喜韵下巴努的方向看去。
    他们后方的草丛渐有异动,夹杂着低喘的兽息,离他们愈来愈近。猎户抽出腰间刀鞘中的猎刀,脚步迅速移动,不是冲上前护在她身前,而是迭步后退。
    「大叔,你不是说你不怕?」剧烈颤抖的刀锋可不是这么说。
    「我我我……」
    就在猎户我个不停的同时,四、五只露出大撩牙的山狼在炬火的光亮下现形,赤红的贪婪兽眼不怀好意盯着他们。
    提起乾坤山,大家都把乾坤寨的山贼说得多残暴多可怕,在她看来,肚子正饿的野兽比山贼可怕万分……此时,有道期期艾艾的噪音传来,喜韵一听,原来是猎户的怯懦讨饶。
    「别、别、别吃我……我、我皮、皮、皮粗肉老不、不、不好咬……你、你、你们吃他,他、他、他皮薄肉嫩的……才、才、才好入口!」
    他说什么?!
    喜韵愕然抽气,诧愕于猎户出卖她的行径。
    噢呜--
    猛地,狼群中为首的那只仰头高啸,彷佛宣示着牠看中眼前肥美的晚餐,准备大举狩猎,其它狼只也跟进高呼,猖狂惊人的狼嚎此起彼落。
    「哇!救命啊!」脸色发白的猎户吓得屁滚尿流,拔腿就狂奔,哪里还有空管后头的喜韵!
    有三只狼见状,张着血盆大口从一旁芳追了上去,另外两只留在原地,垂涎逼近孤立无援的她。
    仅有的光源在那个良心被狼啃掉的猎户手上,跟着落荒而逃的孬种渐趋远去,喜韵俏脸整个刷白,出手将怀里的石块全数砸向猛兽,制造逃命机会。
    「走开!走开!」趁牠们闪躲之际,她逃往另一个方向。
    快跑呀……
    她的衣衫在仓皇逃命间被树枝勾破,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频频绊倒,偌大的恐惧与求生意志仍督促她拚命往前跑,拚命跑……「啊!」痛痛痛痛痛!
    四周一片乌漆抹黑,看不见路的她结结实实撞上一堵硬墙,纤细的身子弹倒在地,跌得四脚朝天。
    该死,她今天跟墙似乎特别有缘!
    喜韵忍着疼,吃力地摸索墙面爬起,这回运气没上次好,这堵墙不会动,而且也大到她闪不开--是一面光秃秃的山壁。
    此时,月宫上的玉兔拨开重重云层露脸,为她的凄凉掬一把同情之泪。
    两只锲而不舍的狼来到她面前,享受了狩猎的快感后,龇牙咧嘴地在她身前交错走动、逼近,泛着寒光的尖利长牙间淌出丝丝唾涎,一副饿坏了的样子。
    前有饿狼,后抵山壁,无路可逃!
    腹背受敌的喜韵,不知是因为背后山壁传来的冷意、还是山中夜深露寒,涔涔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衫,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涣散,接着竟出现一张张她熟悉的面孔,贴身侍女、待她极好的平总管、厨房大娘、长工伯伯、帐房大叔……呜……韵儿先走一步了,来生再让你们伺候,还有,下辈子一定要用力荼毒害她走投无路的啸日大哥,最好她是主人,没良心的大哥是任她鞭打的座骑,要不是大哥,她何必离家!
    山狼发出兴奋的低咆,唤回喜韵迷离的神智,就见一只已经迫不及待的棕狼一跃而起,用那对尖锐的前爪扑向她--「啊!」她惊恐地紧闭双眼,抱头大喊。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噢呜噢呜嗅呜嗅呜!
    预期中皮开肉绽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听见凄厉的哀嚎回荡在山谷间。
    咦?她没被咬,那么,是谁叫得这么凄惨?
    喜韵纳闷地从宽袖中探出半颗头颅,睁开半只眼一探究竟。
    就着盈盈月光,她看见棕狼被一把锋利的弯刀牢钉在一颗大石上,痛苦哀嚎。
    弯刀露在狼身外的部分,闪耀银白幽光,使刀之人有多么力大无穷,从那把嵌入巨石的弯刀就知道。
    人?!
    对呀,那把刀不可能对禽兽看不顺眼,自己飞来救美,一定有个主人!呜呜,终于有人啦,在哪在哪?快出来,不要躲了啦……一道高大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出,喜韵悬在生死边缘的心总算落地,她松了一口气,但在看见那一人一兽对峙的情况时,心儿又提得老高。
    黑狼见同伴阵亡,立刻弓起精瘦的背脊,愤怒嘶吼。
    喜韵登时被狼嚎吓得语无伦次。「拜托!你不能死、救救我、我好怕、千万不可以死……」
    听闻她怯生生的求援,男人目光一沉,炯眸更加戒慎盯住凶残的野兽。
    忽地,黑狼往男人猛扑而去,锐利的獠牙直接攻击他颈项,就见男人以一记快狠准的旋踢,踢上黑狼侧脸,将牠踹飞五尺之外。
    黑狼弓背按爪,绕着男人愤嚎,显然很不悦被人打断用餐。
    男人仅是立在原地,赤眸如电,全身散发凌厉的气息,连周遭的风都肃静。
    过了半晌,黑狼似乎震慑于对方强烈的气势,戾气骤减,收回双爪及撩牙,不舍地看了眼喜韵这块嫩肉,又看了看被钉在石上的同伴,才夹着尾巴仓皇逃逸。
    男人拔出弯刀,被钉在岩石上的棕狼「咚!」地落地,奄奄一息。
    他面无表情地将刀收回背在身后的弯形刀鞘,才走向缩成一团的人儿。
    危机解除,喜韵撑着山壁缓缓起身,云像是又要遮住月了,不过她仍偷了隙看清面前的救命恩人。
    兽靴,长皮裤,短袖鹿裘,黑银参差的奇异发色,剑凿刀刻的分明轮廓,暗赤色的深邃瞳眸……「是你!」
    男人眼前这张惊恐中揉合了愤怒的惨白脸蛋,完全道出她的心情,他不难理解这女人忆起了什么。正暗忖她大张檀口又要朝他开骂,他眉心不由得一皱,考虑自己该不该捂住耳朵。
    「呜哇哇哇!」
    没想到,她开口竟是号啕大哭,他一怔,不知该做何反应。
    「那个烂人居然丢下我,自己带着火炬逃了……」惊悸犹存的喜韵,思及先前被拋下的无助与惊怒,哭得泪眼婆娑,好不可怜。
    男人怔望颗颗脆弱的泪滴儿,心口一紧。
    「呜呜……你不会丢下我……对不……对……」她说得抽抽噎噎,像个钮i助的小女娃,用衣袖胡乱抹去泉涌般的泪水。
    没待他响应,饱受惊吓的喜韵眼前一黑,软软倒下--一双结实的健臂,没有让她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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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声淙淙。
    唔,她泡在水里么?好冷……
    冷不防,一阵痛楚侵袭她的知觉。
    喜韵疼得呻吟出声,小手一缩,手腕却被一道力量箝制,不让她如意。
    恍惚间,她看见一只龇牙咧嘴的山狼,踩住她的手腕,用牠那长舌尖牙舔啃她柔嫩的掌心,所以她才会痛得要命--狼?!
    喜韵吓得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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