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南风吹

    到家后，林熙从西屋的信封里抽出了点钱，又把充电器带上，匆匆赶回医院。
    病房内，护士正在给李秀琴换上新的吊瓶，林熙走过去把东西放在床边。
    “还有三瓶，家属今天晚上注意点，滴没了找护士来换。”人家护士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林熙望着比普通吊瓶大了两倍的吊瓶，一阵辛酸，看来今晚不用睡了。
    无论是小说里还是电视剧里的病房守夜都是温馨的，安宁的环境配上空荡的病房。
    那些病房不知道是几个S级的vip病房，而真正经历过病房守夜的林熙只想说：扯淡！
    病房里只有昏暗的灯光，还有各种异味的混杂。
    医院里床位也不多，走廊里都躺满了病人，李秀琴的病床都是现倒出来的，林熙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守着吊瓶。
    前半夜还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林熙以前也经常熬夜，等到后半夜的困意上来，病房里的各种问题都逐一暴露了出来。
    林熙杵着头想眯一会，刚要睡着，临床的一位老爷爷吵嚷着要上厕所。
    家属们一折腾，把林熙刚萌起的睡意都搅散了。等到林熙好不容易又昏昏欲睡，病房里响起了吹拉弹唱似的打鼾声。
    算了，林熙睡不着了。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多，手机里的内容还停留在与闵川的对话框上，而对话内容定格在最后一通电话上。
    林熙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好梦。”
    就走神了一小会，李秀琴的点滴就临近尾声，林熙关了手机飞快的跑去找护士。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瓶点滴，林熙再次涌上困意。
    清晨五点，有的病人家属已经醒来，阵阵的说话声惊醒了睡眠浅的林熙。
    抬头看看李秀琴吊瓶，已经没了大半。
    林熙长叹一声，又不用睡了，刚才睡了一个多小时，现在更困了，无奈之下她去用凉水洗了把脸。
    等挨到七点，林熙彻底精神了，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升仙了。
    七点多，护士挨床检测血糖，医生又来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堆让人难以理解的医学名词，最后走前留下了N个需要做的检查项目。
    血检结束，林熙跑出去买了早餐，两人草草的吃过饭，林母所说的刘丽——刘姨才姗姗来迟。
    借着刘丽和李秀琴攀谈的功夫，林熙去预约了各种检查，检查的时间接连不断，从上午排到了下午。
    林熙刚回来就听见李秀琴在炫耀。
    “这孩子昨天看了我一宿。”
    “你们家林熙真是长大了，也懂事了。”刘丽赞叹道。
    李秀琴摆摆手，“那你是没看见她气人的时候。”
    虽是这么说，可她脸上丝毫不掩得意。
    “你就知足吧，有个好孩子，这要是没个人在身边，你可咋办?”邻床的家属也来凑个热闹。
    “行了，你回家补觉去吧，我照顾你外婆。”刘丽直接拿过检查单在手中翻看。
    林熙诧异，“没事，我……”
    “你听姨的话，回去吧，晚上再来看着你外婆。”
    在刘丽到极力劝阻之下，林熙同意了回家补觉，她临走前把需要注意的事项再三叮嘱。
    林熙：“那我走了?”
    这回换成了李秀琴开口，“赶紧走吧。”
    林熙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倒头就睡，再睁眼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她又急匆匆的奔回医院。
    这一晚还算好过，没有了吊瓶的折磨，林熙坐在凳子上窝了一宿。
    在李秀琴住院的第三天的傍晚，林母终于赶了回来。
    “妈……”林熙站了起来，母亲回来了，她也就放心了。
    “你回家吧，我在这看着。”孙丽娜自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再睡医院。
    母亲在这，林熙很放心，看起来李秀琴也挺开心的。
    “知道了。”
    “对了，你明天早上来医院吃饭吧，想吃什么?”孙丽娜递给林熙一张外卖单子。
    林熙随意的翻看着，心里想什么嘴上就直白的说道，“你回家做饭多好，熬点肉粥给外婆。”
    “也行……”
    也不知是哪句话惹恼了李秀琴，她突然抗议，“我不吃！”
    接着又说道，“天天喝粥，有什么可喝的?”
    “不喝就不喝，你看你生什么气?”孙丽娜坐在床边给李秀琴顺气。
    李秀琴突然提高了音量，“她这不是作你呢吗?你刚回来就让你做饭。”
    这几天的过度疲劳让林熙忍受不了李秀琴的蛮不讲理，“我就这么一说，那你想吃什么你点。”
    李秀琴冷哼一声，“吃什么都是你们说的算，你看我喜欢吃吗?我就是不说。”
    “你们俩就是不想让我吃，你俩还让我活不?”
    也不知道这是李秀琴从哪得来的结论。
    “怎么就不让你活了，你看你那个话说的。”孙丽娜说道。
    林熙也是服了李秀琴的阴魂不定，“别闹了，这还在医院呢。”
    李秀琴的矛头直指林熙，“我犯病不还是因为你?我这病就是你给我气犯的！”
    “不学好，抽烟喝酒，偷家里的钱，看你出去我跟在你后面，你还东奔西窜的把我甩开，最后跟那男的钻小树林……”
    说到最后，分贝越来越大，所用的词汇更是不堪入耳。
    林熙脸色苍白，心里是止不住的颤抖，过去被她刻意抹掉的回忆慢慢浮出水面。
    那些话脱口的一瞬间，林熙如身置冰窖，她好不容易搭建起了坚硬的盔甲，却在这一刻化为乌有，飘散开来。
    林熙好像看见了血淋淋的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病房中的无数道视线像是要把她一刀一刀的凌迟。
    孙丽娜皱起眉头，低声呵斥了一句，“你嫌病房人少是不是?”
    林熙不知道她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下走出病房的，诺大的医院好像快速旋转起来，她眼中写满迷茫和无助，她现在该去哪?
    医院大厅的旋转大门被转开， 闵川身上的白色工装还没换下，看见林熙，他摇晃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他们共享的定位系统。
    闵川露出的一口大白牙深深地刺痛了林熙的眼睛，她所有的咬牙强忍在见到闵川的那一瞬都被瓦解，闵川的笑容逐渐被严肃所代替。
    林熙发誓她没有哭，她只是视线有点模糊了，需要使劲的眨几下眼睛，只是越眨脸上的水就越多。
    林熙也忘了这一个夜晚她喝了多少瓶酒，只记得她身边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林熙?林熙?醒醒，你家在哪?”闵川轻轻的拍打林熙的脸颊，林熙却毫无反应。
    闵川无奈的摇摇头，横抱起林熙去酒店开了两间房。
    回房的路上林熙也不消停，搂着闵川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阿川，你看我棒吗?被误会的时候我没哭。我妈不理解我，我没哭。就连要死了，我也没哭。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闵川心头一窒，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抓紧了他的心脏。
    半晌，闵川说道，“你最棒。”
    半梦半醒都林熙勾起唇角，又往闵川身上蹭了蹭。
    闵川将那熟睡中的小人儿放进大床里，用被子盖好，抬手拭去林熙眼角残留的泪珠。
    林熙，你知道我也会疼吗?
    最后闵川在她头上留下一吻后离开了房间。
    沉睡中的林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是那些被压在内心最深处的回忆，一桩桩，一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