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魂长歌

    地祀篇15
    幽影破碎，虚空悬浮的安梦轻轻一招手，尚处于呆懵状态的行流云便不受控制的遁匿空间，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安梦身边。
    “云哥哥，你没事吧？”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关心话语，看到眼前这揪着眉头的小脑袋瓜，行流云这才彻底回过了神。
    本应该被送出去安梦不知怎么的折返了回来，并且大展神通，打碎了那团黑色光球。
    “云哥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梦儿啊。”小女孩带着颤音，泫然欲泣。
    行流云习惯性的捋了捋安梦的秀发，轻声道：“我没事。”
    “云哥哥。”
    安梦忽然惊呼一声，扑到行流云怀中，紧紧抱着不放手，这般模样，哪里还有之前高高在上裁决宣判的端庄优雅，根本就是一个受惊的小女孩。
    行流云顺手抱住安梦，轻抚她的背，安慰道：“梦儿不怕，云哥哥在这里呢。”
    “云哥哥，我还以为……”安梦带着颤音，说不下去了。
    别说安梦了，刚刚就是行流云自己，也觉得自己性命堪忧。
    劫后余生的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无声胜有声，贪婪地享受彼此的温暖。
    此刻，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许久，两人的情绪才缓和下来，行流云轻轻地给安梦擦了擦安梦眼角的泪水，“要变成小花猫了。”
    “梦儿才不是小花猫。”安梦赶紧抹干了眼泪。
    万幸，他们都没事。
    黑色的光团碎成了一片片，虚空、大地、枯枝、湖泊，到处都是。
    放眼望去，满目疮痍，绿叶枯萎，百花凋零，有些地方甚至直接变成了荒地，寸草不生。
    原本生机勃勃，秀丽无边的百花谷，顷刻间破败不已，残垣断壁。大片大片的荒地触目惊心。
    行流云心有余悸的看着这一切，若不是安梦及时到来，难以想象自己的下场。
    安梦小手拉着行流云的衣角，“云哥哥，我们离开这里吧，梦儿不喜欢那些黑色的东西。”
    “好。”行流云点点头。
    黑色光团虽然已经破碎成片，但是只要看到那些碎片，就能感觉到一股从头凉到脚的阴冷，他同样不喜欢这些东西，甚至有些忌惮。
    行流云拉着安梦的小手，缓步朝着东边走去，要尽快离开此地。
    “梦儿，刚刚你是怎么做到的？”
    行走间，行流云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情景，便问了出来，同时也想借此来转移安梦的注意力。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着要救云哥哥，手里突然多出了个权杖，然后那些东西就碎掉了。”安梦说道。
    行流云点点头，并没有深究下去，权杖早已消失不见，应当是化形之物，并非实物。
    灵力化形，化虚为实，乃是臻化境才能掌握的能力。
    安梦能做到，应该是属于她的独特本领，而且，直觉告诉行流云，这个特殊的本领，或许与安梦之前学不会法术有关。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种感觉，细节逻辑完全没有依据，行流云也没有打算追问下去。
    走着走着，安梦忽然一阵摇晃，险些摔倒，行流云赶忙扶助了他，满脸焦急：“梦儿你怎么了？”
    安梦露出恬淡的笑容，“云哥哥，梦儿有些累了，想睡觉觉。”
    行流云暗自检查一番，并无受伤痕迹，应当只是消耗过大，这才松了口气。
    “我们去大榕树下休息一会，好不好。”
    “好。”安梦点点头，说着说着，竟是疲惫的昏睡了过去，行流云赶忙打横抱起，差点就让安梦摔了个跟头。
    一招打碎凶悍无比的黑色光团，其消耗难以估计，东谷深处的大榕树有聚灵作用，是最好的修养之地。
    行流云一瞬不瞬的盯着沉睡中的安梦，满目温柔，曾几何时，小家伙对法术还一窍不通，如今，却已能够反过来保护他了。
    行流云眼神逐渐坚定，必须要加倍努力，才能更好地保护安梦！
    目光移向怀中沉睡的人儿，又是满满的温柔，“好好地睡一觉吧，醒来后一切就都过去了。”
    行流云抬步向前，忽的，极致阴冷扑背而来，背脊生寒，仿佛瞬间坠落到了冰水冻河之中，每一分每一寸都有寒芒刺骨。
    行流云瞳孔急剧收缩，已经来不及思考，双指按在安梦的眉心，口中念念有词：“森罗万象，祈荒以秘，千叶缭乱，定居中心。”
    森凉的寒气透骨，睡梦中的人儿皱紧了眉头，难以承受寒气侵蚀。
    行流云忍住冰寒刺骨，不顾一切的念完了这短短的十六字，至此，行流云神色才缓和了一分。
    睡梦中的人儿终是耐不住至阴寒气的侵蚀，苏醒过来，见到熟悉的面孔，正要慵懒的喊上一声“云哥哥”，却在此时，数不尽的黑色碎片奔涌而至，带着透骨的寒意，像是世间最锋利的剑刃，无情的穿刺而来。
    本来睡意朦胧的安梦瞬间清醒，瞪大了眼睛，她想要呼喊，想要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僵硬的身躯如同被万载寒冰冻结，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禁锢，让她无法反抗，无法作为。
    黑色的碎片刷刷而过，断枝、碎草、残花……黑色的切痕，遍布空间，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黑色的碎片，还是被切割出来的空间裂痕。
    密麻一片，无止无尽。
    然而这些，安梦都看不到，最后关头，行流云轻轻地遮住了她的双眼，把一切都遮挡在外。
    安梦所记得的，唯有行流云那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唯有一句轻诉耳边的：“昭明祭神，净化祀灵。”
    “云哥哥！”无声的呐喊，可穿金裂石，通天彻地，让人肝胆俱裂。
    那是，她最后的记忆。
    再次清醒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
    “云哥哥，不要，不可以有事……”
    睡梦中的人儿，俏眉紧蹙，好似经历着什么可怕的噩梦，惶惶不得安宁。
    “云哥哥！”
    一声惊呼，安梦小脸惨白的清醒过来，她慌张的寻找，间不容息。
    “醒了。”
    安梦闻声望去，见到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像是抓住了希望，安梦踉跄的扑过去，虚弱不已的身体让她险些狠狠地摔了个跟头。
    安梦抓着老人的衣角，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师父爷爷，救救云哥哥，救救云哥哥。”
    老人鹤发童颜，着一身素衣，花草芬芳之中，他平静的坐着，好似与空间融为一体，有种说不出的适宜感。
    “好了，好了。”
    老人慈爱的抚摸着小女孩的头，手心仿佛有某种魔力，安梦焦躁不安的情绪竟舒缓了许多，甚至渐趋平静。
    “师父爷爷，云哥哥他……他怎么样了？”安梦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老人，万分急切想要知道答案。
    老人缓缓起身，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来。”
    安梦搭上小手，期待着，又惧怕着。
    大榕树下，行流云平静的躺在青青草地之上，仿若沉睡，周遭有丝缕流光流窜，绿央央的，充满了生机。
    “云哥哥！”
    安梦惊呼着就要跑过去，但却被老人拦了下来。
    见老人摇头，安梦不解，“师父爷爷。”
    “小云儿献祭了自己的血肉魂魄，虽然在流云心法强大的聚合性下，让它们重新汇聚了起来，但是，灵魂重创，烙印的法诀也是混乱不堪，以他如今的身体，能否醒来，尚未可知。”
    “师父爷爷，你救救云哥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安梦带着哭腔，揪着老人的衣袖，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即使天崩地裂也不松开。
    老人看了看大榕树下沉睡不醒的行流云，又看看了揪着自己衣袖的安梦，不经意的摇了摇头，“我救不了，能救小云儿的，只有你。”
    安梦仿佛看到了亮光，她着急的询问：“梦儿要怎么做？只要能救云哥哥，无论要梦儿如何，梦儿都愿意！”
    “我这里另有一篇心法，与小云儿的心法本出同源，你若能够修成，他被打乱的心法烙印自会重新归序，那时，流云的伤便可自行痊愈。”老人解释道。
    “我愿意，我一定要救云哥哥！”安梦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的犹豫。
    老人却并未立刻施手，缓缓讲述其中利害，“修炼此诀，必须废除原有的修为，乃至元府，一切都要按照此诀从头来过。”
    安梦一怔，废除修为是小事，但是元府破碎，轻则寿数大减，重则直接殒命！
    安梦低着头，小手紧紧地抓着老人衣袖的一角，终于做出了决定，“请师父赐卷。”
    说着，安梦便跪了下去，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算是拜师礼。
    老人无奈的摇头，扶起安梦，苍劲的手指在安梦的额头轻轻一点，头脑中瞬间多出了许多陌生的信息，仿佛有万千飞马踩踏而过，庞大的信息直让人头崩欲裂。
    但是，安梦知道自己不能晕过去，她咬紧了牙，攥紧拳头，忍住疼痛，强行接纳这突如其来的磅礴信息。
    良久，纷乱的信息渐趋安宁，法印被烙印在了脑海深处，这第一关算是过去了。
    “再过三日，千叶心法便会彻底和你的灵魂相融，若是后悔了，可随时找我。”老人平静的说道。
    安梦红着眼眶望着大榕树下的行流云，“绝不后悔！”
    三日后
    突如其来的横祸让百花谷遭受重创，美景不复，百花凋零，但东谷深处却没有遭到太大的波及。
    慈祥的老人再次确认了一遍，“决定了吗？”
    一如昨日，小女孩稚嫩的脸庞带着坚定地神色说道：“决定了，不后悔！”
    老人点点头，看不出喜怒，“你该离开了，如今百花谷的情况并不适合你修行。”
    安梦知道这是事实，这里不仅缺乏修炼千叶心法所需要的资源，同时，待在行流云身边，她很难静得下心来，静不下心，又要如何度过碎府重聚这一险关？
    “我还能够再见到云哥哥吗？”
    老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不自觉的遥望北方，“只要还在世上，总有相见之日。”
    是啊，只要还在世上……安梦攥紧了拳头，只要他们都还活着……
    “经此重创，小云儿或许会遗忘一部分往事，他或许会忘记你的存在，若有一日你来寻他，你可以寻觅良方助他恢复记忆，但不可以亲口相述。”
    老人的话让安梦一阵心神摇曳，周遭仿佛天旋地转，满脑子只有一句话，“云哥哥，会忘了我……”
    这段日子的美好，最终只会有我一个人记得吗？
    良久，安梦才回了句，“是。”
    “有时候，遗忘不一定就比记得要糟糕。”老人若有所指的说道，安梦满是疑惑，不解其意。
    老人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打算，“日后，若是你想通了什么，或者遇到什么想不通的，就来找小云儿吧。”
    安梦谨记在心，恭敬地回应，“是。”
    老人挥挥手，“那便去吧。”
    安梦不舍的望向大榕树下沉睡的男孩，盈绿流光不时地划过男孩的体表，那是大榕树散发出来的治愈能量，已经整整三日了。
    多想要上前抱一抱你，可是终究是不能了。
    师父给了她三年的时间，她必须在三年内修成千叶心法，否则一切都会枉然。
    “云哥哥，如果我不能跨过元府破碎的反噬，那我们……”小女孩咬紧了牙，明眸中似有光亮闪过，“不，我一定能够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