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殇

第三百二十章


    上三竿,早市便渐渐散去,晨启楼下的人流也逐渐稀稀拉拉起来。
    早市上的摊主开始收拾摊位,准备一天的忙碌。
    偖瘸子也如同其他摊主那般,收拾完自己的锅碗瓢盆,准备收摊,抬头看到一空桌前多了锦衣公子哥儿,眯着一双丹凤眸子,笑得玩世不恭又邪魅。
    偖瘸子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对于面前的人景有几分熟悉,可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便眯起眸子,“客官,打烊了。”
    “我是打北边来的,这是赶几天的路过来的,您要是没空给我做碗面,一点面汤也行。”年轻公子哥儿说话诚恳,笑得却愈发玩世不恭。
    偖瘸子犹豫了下,“那您等着。”
    “好咧。”年轻公子哥儿以老蜀州口音说了一句。
    偖瘸子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年轻公子哥儿愈发觉得熟悉。
    没一会儿,偖瘸子端了碗面汤过来,坐在年轻公子哥儿对面,声音压得很低,“俺也不收你钱了,你吃完了就走啊,北边的人来这里,不待见。”
    “老乡?”锦衣公子哥儿笑眯眯道。
    偖瘸子愣了一下,“客官说笑了。”
    “哪里。”锦衣公子哥儿嬉笑道,“青庭湖前的凤眼莲,去年开得正旺呢,你也没去看看。”
    偖瘸子面色一僵,目光瞬间冷硬起来,死死盯着面前的锦衣年轻人,声音微颤,“客官哪里人?”
    “青莲山啊。”年轻公子哥儿轻声道,“我爹当年常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可惜昔同袍,走的走,死的死,散的散,当年峥嵘,到底是往昔了啊。”
    老人愣在原地,半晌便要起,被年轻公子哥儿按住肩膀,便坐在原地,言又止。
    “回去看看吧。”年轻公子哥儿喝了口面汤,抹了把嘴角,放下六枚铜钱,咧了咧嘴,“走了,不用送!”
    老人低下头,看着那六枚铜钱沉默了几个呼吸,猛地转,双目通红,看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年轻人,嘴唇颤抖。
    最后,他重重跪倒在地。
    “将军!”
    ……
    来辽阳城的第一,各路的妖魔鬼怪竟都未来拜访这个声名远扬的远安王府世子下及二郡主,这倒让姚靖城无聊至极。
    不过,此事他倒是早已预料到了一二。
    益州军不同于其他几州军队,虽说也设了将军,却无知州,军队直属洛京,直接由武政司调配管辖,既做不得地头蛇,也不是谁能一手遮天的,最是特殊。
    武政司是帝都内设立的专门监管王朝武职京官和外官的机构,与之相对的阁,专监文官,皆属于言官范畴。
    又这一背景在,他远安王府世子的头衔虽大,与帝都相比,自然还是差点。
    事实上,罗西这次拿出这般大魄力巴巴来找他,还是让他有些意外的。
    不过,这事,落在别人眼中,那就是病急乱投医。
    一个字,傻!
    姚靖城闲得无聊,便去烦宁君惜,想着带宁君惜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出去长长见识,所谓见识,自然是吃喝赌这方面德的。
    去时,宁君惜正在与李禅手谈,棋到中局,
    还算旗鼓相当。
    李禅正小酌酒水,等着宁君惜落子。
    旁边看客除了丝丝,王燕,覃鬼手也坐在石凳上,双手笼袖,微微眯着眸子,似睡似醒。
    玉石碰撞声,清脆清冷。
    覃鬼手悠然点评,“打入腹地,可已蓄势,若无,独木难支,何如?”
    落子双方都未说话,落子声不断。
    时局混乱,各自出头侵消。
    良久,又听老人出声,“十子收尾,能否?”
    宁君惜落子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李禅。
    棋路正是双方大开大合时,全局大半活棋,要想一两子刹住,可是件大难题,宁君惜自然希望双方达成共识。
    李禅喝了口酒水,歪歪脑袋,却是一点不给面子,“奉陪。”
    宁君惜瘪了瘪嘴,捻子半晌,才落下手中棋子。
    一子截断半壁江山。
    “大杀招啊。”姚靖城眼睛一亮,在一边看闹不嫌事大感叹了一声。
    李禅接着落下一子。
    原本的剑拔弩张瞬间泾渭分明。
    “和尚不愧是和尚。”姚靖城又赞了句。
    覃鬼手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细缝,瞟了眼姚靖城。
    姚靖城没注意到,又等着宁君惜落子。
    宁君惜眸子微眯,果断一子打入,搅乱局势。
    “险中求进,漂亮。”姚靖城拍案道。
    覃鬼手抖了抖衣衫,眼睛微眯,淡淡道,“闭嘴,要么滚蛋!”
    姚靖城一脸无辜,刚想说话,覃鬼手瞪眼道,“观棋不语,你还有理了?”
    姚靖城无赖笑笑,由站着改为蹲着,双手笼袖,等着接下来的局面。
    李禅却是喝了口酒水,捻着子在棋桌上掂了掂,又放回棋盒。
    宁君惜微微愕然。
    剩下的人也都愣了愣。
    李禅打了个哈欠,“不合格,自己想想。”
    他拍拍衣衫,自己走了。
    覃鬼手瞟了眼棋盘,小小打了个哈欠,起慢吞吞离去。
    王燕和丝丝对于棋道涉猎不深,本来就没看懂,现在就更一头雾水了,见宁君惜皱着眉头没空搭理她们,相互招呼着悄悄溜了。
    姚靖城没走,睁眼说瞎话干笑道,“那老小子,输了就是输了,还说得这么悬,用不用哥哥帮你教训他一顿啊?”
    他见宁君惜不说话,就有点为难,“不过,一禅好歹是你师父,这么做也不太好,是吧?算了算了,你要是执意揍他,我铁定是舍命陪君子的,你说怎么着吧。”
    一阵沉默。
    姚靖城继续戳宁君惜,“你这是什么意思?同意不同意啊?你这什么反应都没有,我再揍错了,这不是造孽……”
    “是我学艺不精,乱了分寸。”宁君惜忽然抬头道,“不劳烦下费心。”
    他摇摇头,起离开。
    姚靖城一时无语,“美人干嘛去?”
    “自然是反思,温习功课。”宁君惜头也不回说了句,“下随意。”
    “带你去见见世面。”姚靖城喊了声。
    “没空。”宁君惜毫不犹豫回了一句。
    又一清闲,宁君惜在谱棋总结中平平无奇过去了。
    临近傍晚时,倒是有人来拜访,却不是为了巴结姚氏兄妹,而是请一禅去主持个法会,一禅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之后晚饭上,李禅就开始絮絮叨叨,什么他本想低调,奈何声名远播,受之有愧啊之类的密码屡见不鲜。
    在睡觉之前,连王燕都烦了,提出这两便走的建议,被李禅三言两语改成了明早离开的建议,于是,等通知宁君惜,便成了明早离开了。
    宁君惜自然乐意至极。
    只是姚靖城可一点不乐意。
    最后,也不知道李禅怎么跟姚氏兄妹谈的,两人皆点头同意。
    ……
    清霜孤寒冬寂寥。
    落雨轩附近的一小巷中,一个十岁左右、体型瘦小的乞儿在巷口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小脸上尽是好奇之色。
    小乞丐名为小七,两年前是个小乞丐,只是一番际遇,让他脱离了原本的生活轨迹。
    他年纪不过九岁,但他很机灵。
    因此他才有机会这般小的年纪就被派出来执行任务。
    当然,他的任务不过是送封信这般的小事,而他早已完成。
    按照规定,昨晚便已是他回去的期限。
    但他只是个孩子。
    孩子便意味着好奇心重,不太懂轻重缓急,自律低。
    所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便索在外游了一晚。
    小七不会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会引来多大的变故,但游了一晚,他的确又饿又累。
    本打算今天晌午便回去的,谁知晃到桃苑居门口时,他竟恰好碰到了昨天的收信人。
    来送信前,他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那些大人物们一个个小心嘱咐,再三叮咛,生怕自己给冒犯了。以前那些出去执行任务的可都没有这待遇。
    昨天见到人后,他更加好奇。明明是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为什么那些大人物们对他如此重视?明明以前从未见过,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少年莫名的熟悉亲切?最奇怪的是,明明那般真实站在自己面前,可为什么即使自己抓住他也会觉得那少年能突然间变成一阵风飞走呢
    突然,小七觉得自己后颈一紧,被一只大手猛地掐住,惊得他险些尖叫起来。
    于逸将小七丢到地上,皱着眉头冷冷看他,“说,在这儿鬼鬼祟祟作甚?”
    小七怯生生的,小心翼翼道:“我......我在等你们的回信。”
    于逸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飘缈楼的报运作极其精准细致,任务派发也讲究‘当事,当毕’。一般况下,并不存在今任务,昨派发的现象。想了想,于逸便也不打算在这儿多浪费时间,皱着眉头将怀中书信抛给小七,淡漠道:“知晓你昨未回去,自然也不可能接到第二个任务。但终归你是要回去一趟的。我不想再麻烦走一趟,这封信你便顺便带回去。还有,这种况不要有下次。”
    七赶忙点头。
    于逸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转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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