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可归矣

    苏箬笠回过神来，一步步走向眼前虚弱的人，猝不及防地扼制住了他的手腕，眸中情绪意味不明。
    “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你如实告诉我。”冰凉的话语里还隐藏着一丝微乎其微的焦急。
    那人抬起头来，虚弱地脸上挂起一抹解脱的笑意来。
    这一天果真还是来了，只是令人有些猝不及防。
    眼里有一瞬间的黯然，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
    “你先去庭院里将那碗晾着的药端来。”
    苏箬笠十分疑惑地看向他，眼里尽是不解。
    有些自嘲地看了看他这十分残破的身躯，有些脱力地开口道
    “我现下这副样子，恐怕连说话都颇为费力，又如何能与你讲得清楚。”
    说罢又不知为何缓缓蹙起了眉。
    冷冷地盯着他许久，见眼前这人又是一阵咳嗽，这才淡淡转身去了庭院。
    苦涩的滋味蔓延在心头，一如他心里对她的那份有些偏执的爱意。
    回想起自己运筹帷幄了许久，一双手早已占满了鲜血，心里不由又是一阵叹息。
    忽然觉得他离开丹青司时师父对他说得话不假。
    “他早已不配为一个医者。”
    十分利落地将药碗里盛着的药喝完，苏箬笠依旧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看向他，饶是他平时再怎么镇定，此刻也有些受不住。
    不紧不慢地拿起手中的帕子擦擦嘴角残留的些许液体，这才十分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想知道什么。”
    “你这身病是如何弄得的？”有些不悦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缓缓开口问道。
    谁知他竟然有些自嘲地笑笑道
    “这个可就说了话长了。”
    说罢又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望向她。
    苏箬笠并未答话，脸上淡漠一片，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他一字一顿道“郗然身上的毒，是我下得。”
    眸中闪过些许的震惊，给郗然下毒之人虽然不是她，可是她从未想过会是苏信。
    他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医术高超，又四处治病救人，任是谁也想不到他会是做这事的人罢。
    “为什么？”红唇微启，冰冷的话语在嘴角化开，紫色的面纱下令人看不清情绪。
    苏信摇头，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总不能告诉他是自己跟在她身后这一年半载，看她日日口是心非，不得欢愉有些受不了便出手报复了他人罢。
    “因着苏箬笙的缘故，我给她下的毒十分困难。”
    “所以我费尽心思，终于成功，可最后还是把自己也折了进去。”
    径直略过她方才所说的那个问题，继而将他从前所犯下的罪恶抛开在她的面前。
    心里忽然一阵酸涩，却也始终想不明白他这般做究竟是为何。
    “怪不得。”
    见她并无太大的反应，江念枫继而说道
    “那日山中多出来的两道阵法，也皆是我所设。”
    语气轻如鸿毛一片，却不由在她心里落下重击。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开口道
    “所以说，那日阵法你想杀了的人并不是我，而是苏箬笙。”
    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算是默认。
    “为什么。”她再次问他，眸中怒色上涌。
    那人只是摇摇头并未答话。
    苦笑一声道
    “现下我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这才反应过来他煞费苦心地让她为他找药并不是为了珍藏什么名贵的药材，反而是用来救自己的命。
    但是自己却将这救命稻草拱手送给了别人，叫她又如何才能心安。
    或许她早该想到的，他一向很少有求与于她。
    “对不起。”缓缓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眼里尽是愧疚。
    那人却只是十分随意地摆摆手，眼里仍是一片温和道。
    “不知者无罪，怪不得你，是我自作自受。”
    说罢又勾起唇自嘲地笑笑。
    藏在门口的郗然听了这话不由握紧了拳头，从未想过自己身重剧毒竟然不是拜苏箬笠那个女魔头所赐，可是下毒之人与她很是熟悉，说到底也是因为她罢。
    那这与她亲自下毒又有什么分别，眼里不由闪过一抹怨毒。
    紧紧握住自己手中的火折子，有些颤抖地打开它。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眼角不由一滴泪缓缓划过。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对不对。”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语气却十分肯定。
    面前这人依旧沉默，只是含笑望着她，也管不得事情究竟败露与否。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苏箬笠感觉自己心跳不由有些麻木。
    “所以说，你到底还有多少日子。”有些绝望地问出这句话，一切都已显得不再那么重要，唯有眼前这人残存不多的生命。
    目光望向窗外，声音不禁有些清冷道“或许很快了罢。”
    听了他这话苏箬笠不由怔了怔，继而缓缓开口道。
    “无论如何，最后我会陪着你。”
    “也算是还了之前所欠下你的情意罢。”
    江念枫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眸中情绪不明。
    空气中一时无话，二人就这么静谧了良久，直到切实感受到身旁隐隐传来的热意和外头有些异样的响动。
    有些疑惑地望向窗外，便看到浓烟阵阵，火光冲天，不由大吃一惊。
    连忙推推面前这早已虚弱到极致的人，示意他看向窗外。
    火舌一下子蔓延到了房檐，刺鼻的气味熏得人不由眼眶湿热，他望着眼前这有些明亮地火光，有些解脱般的笑笑道。
    “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的报应还是来了。
    再顾不得那人，连忙搀扶起那早已虚弱到极致的人下床。
    明明早已没有求生的意志，却还任由她将他是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话语里是一片坚定，在这满天的火光中令人有些挪不开眼。
    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切过往都是值得的，那些他看不清的所作所为都是值得的。
    二人在这火光冲天的房里缓缓踱步，苏箬笠咬着牙，一步一步将他脱离火海，如同带他拖累那日日夜夜缠绕着他的噩梦之中。
    忽然破旧的房子终是没有挨过这火舌猛烈地攻势，一根房梁有些受不住的从屋顶倏然断落。
    想都没想，便转身挡在她面前，再一次的义无反顾的为她挡下所有的灾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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