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的爱情请签收

    林院长发来了孩子抱着毛绒玩具，欢呼雀跃的视频。
    一张张曾经失去至爱，被抛弃在这个世界上的稚嫩脸庞，一扫昔日的孤独与忧伤，欢喜地抱着手中的毛绒玩具，就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陆丹没有林院长的微信，确切地说，他没有添加任何一个有可能与他产生情感关联的人。他的微信，不过是工作的联络工具。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甚至连养父母的微信都没有添加，直到有一天，养母因为看不清药瓶上的字而打来电话，他才意识到，有些时候，即便他不想要情感这种负累，但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他必须有。
    然而慢慢地，他微信上与之交集的人，就越来越多。
    欧阳铎是第一个，汪萌萌是第二个。
    她像是一个群生的多肉植物，快速地衍生出一株株萌小多肉，让他的牵绊越来越多。
    比如眼下她发给自己的、转自林院长的视频，就让好不容易平息了心头波动的陆丹，再一次陷入到情绪的翻涌之中。
    他的眼睛，在视频之上流连片刻，最终按下了关闭键。
    “所以，你就像个逃兵似的，逃了？”欧阳铎双手抱着双臂，看着陆丹的眼睛里，满是恼火，“就因为你父母救过汪萌萌的命？”
    在得知发生的一切之后，欧阳铎当即便要赶往陆丹家。尽管很想多陪陪汪萌萌，但白露觉得，作为记忆激活仪器的负责人，她有必要直接对陆丹解释清楚一切。于是在确定汪萌萌需要时间自己静一静之后，两个人一同来到了陆丹的住处。
    原本他们以为会看到一个如汪萌萌般失魂落魄而又伤痛欲绝的陆丹，没想到为他们打开门的陆丹，神色沉静，表情疏离，没有一点受伤的表情。
    “如果是为为件事情找我，你们都可以走了。”陆丹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
    “我TM去哪儿？！”欧阳铎愤然上前，一把揪住了陆丹的衣襟，“别像个缩头乌龟似的，遇到事情就逃。这件事情，根本与汪萌萌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喜欢你，不是她的错！你喜欢她，也不是你的错！”
    “这就是关键所在。”陆丹举目，淡然迎上了欧阳铎的目光，“她真的喜欢我吗？”
    “什么？”欧阳铎怔住了。
    “我本以为，她今天与我相约，是因为和我有同样的心意，但事实上，她只是想告诉我，我们之间所有的默契的灵犀，都是源于这次心理咨询的事故。所以，今天我想要对她说的话，和她想要对我说的话，完全不是一回事。”陆丹淡淡地说，表情是一如从前般全无波澜，“所以，你说的相互喜欢这一条，不成立。”
    “就算是如此，可你们之间……”
    “我们之间，自从十几年前的那次事故之后，就已经注定不可能。”那一天所发生的种种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陆丹的黑眸之中，第一次有了汹涌的痛苦。
    “陆先生，那次的事故，是我的责任。”白露说，“我今天才知道您与萌萌之间存在着心灵感应，当时，您与萌萌同时进行了记忆激活，由于仪器的突然出现的故障，您与萌萌之间产生了心灵和痛感上的共知。虽然这些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但‘治愈’心理咨询室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你们的责任，是负责解除关联。”陆丹淡淡地看了白露一眼，“请离开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陆先生！”白露急切地上前，由衷地说道，“我会尽快上报‘治愈’心理咨询室总部，寻找解除方法，我们的心理咨询中心有许多权威与专家，相信会很快解决。不过，陆先生，作为朋友，我想说的是——我和萌萌是大学同学，我知道她一直在寻找着你的下落，并且因为曾经发生的事情而遗憾。你不知道，她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有多痛苦，多自责。她努力想要回报你父母的救命恩情，所以拼了命地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她总是说，如果她可以用力量去唤醒一些什么，去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陆先生，我恳求你好好地跟萌萌谈一谈，给她，也给你们的爱情一个机会……”
    “爱情？”
    这个词，曾一度让陆丹厌恶，也曾一度让他心动，可如今，他却只让他感觉到痛苦与迷茫。
    “你们把因为故障而引起的情感牵绊，称之为爱情？”
    白露怔住了。
    “我无法原谅过去的她，更无法面对未来的她。”他说，“我连见，都不想见到汪萌萌。”
    说着，他用力甩开了欧阳铎。
    “陆丹！”欧阳铎想要上前，白露却拦住了他。
    “你怎么能肯定，在解除感情牵绊之后，你和萌萌就没有感觉了？”白露说，“你又怎么肯定，萌萌她不喜欢你？至少在我从认识萌萌的第一天，直到现在，还从来没有看到她对哪个男人这样认真过。”
    肯定？
    陆丹从鼻子里轻轻地哼出了一声：“我没有这个时间去寻求你所谓的‘肯定’，我已经递交了辞呈，后天，我将离开H市。等你找到解除这种心灵”
    离开？！
    白露与欧阳铎都怔在了那里。
    “陆丹，就这样错过一段难得的感情吗？”欧阳铎望着陆丹，语气由衷，“我相信你和汪萌萌之间的心灵感应，不会是随便生成的，必定因为你们之间有缘分，有牵绊，才会产生这种连接！你好好想想，有些感情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在和魏亚绝断之前，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吗？”陆丹冷声说着，打开了门，“所谓的‘原谅’和‘放下’，都是我做不到的事。”
    劝一个人去原谅和放下，欧阳铎是最没有资格这样做的人。
    他手握着名为仇恨的又刃剑太久，不论是自己，还是被他憎恨的对方，都伤痕累累，鲜血淋淋。
    欧阳铎与白露，就这样离开了陆丹的家。
    当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陆丹那一直冰冷着的脸，才慢慢地放松下去。
    “我相信你和汪萌萌之间的心灵感应，不会是随便生成的，必定因为你们之间有缘分，有牵绊，才会产生这种连接！你好好想想，有些感情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欧阳铎的话响在耳畔，心里某一个地方，狠狠地疼了下去。
    他当然知道失去意味着什么。已经失去了太多的陆丹，早已经不想再去拥有。
    孤独于他，是最好的结局。
    “卫风，你还好吗？很对不起，又感知到了你心里的痛楚。我从前，只想要尽快找到你，告诉你我的感激，也告诉你一直横亘在我心头的歉意。但我却没有想到，这些给你带来的痛苦。”
    “我会尽量控制住我自己的感情，也会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感觉到任何疼痛。你……也请好好保护自己，当然，不是因为我怕自己疼，如果你喜欢，可以随便弄疼自己，让我疼，只是……别伤到自己就好。”
    “好啦，我不再打扰你了，你喜欢安静，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打扰。我就在这里，你原谅我也好，讨厌我也罢，我都会在这里等你，一直在。”
    “一直。”
    汪萌萌的留言，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填充着陆丹寂静而孤独的时间。
    他默默地看着，最终，将汪萌萌删除。
    这个世界，总是会变得越来越方便，越来越快捷。
    方便到，只要轻轻一按，就可以将关于你我的一切，全部清除殆尽。
    ***
    “今天人够全的啊！”
    当二哈和米可抱着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走进公司大门，看到坐在公司沙发上的汪萌萌和白露、欧阳铎，不禁笑着打趣。
    “原来不止我们两个好奇汪萌萌的第一次约会啊？”
    二哈把至少二十个毛绒公仔抱过来，举目，看到了汪萌萌一双红肿的眼睛。
    “我的天，汪萌萌，你是不是把桃子挂脸上了？”二哈惊呼，米可却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
    吃疼的二哈，这才意识到屋子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怎么了？”他问。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白露说，“好消息是萌萌终于找到了她救命恩人的儿子。”
    “这是好事啊！”二哈知道汪萌萌为了寻找卫风，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就连他，也差不多把自己能动用的人际关系都动用了个遍。现在，那家伙终于找到了，汪萌萌应该高兴才是啊！
    “所以，这是喜悦的眼泪？”二哈问。
    “坏消息是，”白露看了一眼汪萌萌，又看向了二哈，“卫风，就是陆丹。”
    二哈的手一松，毛绒公仔簇簇地掉落一地，有的，翻滚跳跃着，滚得整个屋子四处都是。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这不是挺好的嘛！”唯一的局外人米可一脸莫名地看着大家，说，“偶像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嘛，为了报答救命恩人的恩情，以身相许，嫁给了他们的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