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的爱情请签收

第五章 感同身受


    “听说,陆丹后天就要启程离开H市了……我和他,也许以后都不一定会见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卫叔叔,钟阿姨,你们一定觉得我很自私,对不对?明明想要替你们守护陆丹的……没想到人都贪心,看那个人越久,就越是喜欢……这样的贪心真的太自私了……”
    “所以,陆丹说,他要离开,离开也好,被我这么自私的人喜欢上,不幸福……”汪萌萌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笑出来,“你们放心,我会继承你们的遗志,继续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也会继续守护陆丹。无论他在哪里,只要他需要,我都会第一时间出现。我会替你们守护他,就算他以后忘记对我的喜欢,我也……我也不会在意的……”
    语无伦次的汪萌萌,越来越说不下去,眼泪簇簇地流下来,一向没心没肺的汪萌萌,一向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汪萌萌,在卫安阳与钟楚云的幕前,痛哭失声。
    躲藏在墓碑后面的陆丹默默地听着,心口被情感湮没的他,克制着几乎窒息的感觉,缓缓闭上了眼睛。
    早知爱情如此沉重,他何必任由它一点点蚕食内心?
    全然不知陆丹就在自己身后的汪萌萌,在这对用生命换来了自己生的机会的年轻夫妻幕前,哭尽了心里的不舍与难过。
    陆丹,像是一尊雕像,倾听着汪萌萌的所有伤痛与不舍,直至汪萌萌终于拭干眼泪,与父母的墓碑道别离开。
    陆丹不喜欢道别,不喜欢煽情,更厌恶离愁。
    而汪萌萌这个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的罪魁祸首,却让他一次次地将所有原则都违背。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陆丹的眸,深邃有如化不开的浓墨。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终是举步来到了父母的墓碑前。
    陆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每当他望着日渐老去的养父母的时候,都会让他疑惑。生命永远定格在年轻的那一刻的亲生父母,他们老去的时,又会是什么样子?在每一个他成长的瞬间,每一个当陆丹因为优秀而受到瞩目的时刻,他们,也会像养父母那样为他骄傲,为他开心吗?
    “后悔过吗?”陆丹望着照片上的父母,问,“救下她,而失去生命,把我一个人遗留在这个世界上……你们,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照片上的两个人,他们用慈爱的目光望着他,除了微笑,他们给不了他任何的答案。
    陆丹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举步离开了墓园。
    这世上,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答案。不论你有多么不甘与难过。
    驱车离开墓园的陆丹,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总是浮现出汪萌萌的脸庞。。
    那个他越想要将其驱逐出自己世界的汪萌萌,阴魂不散,主宰着他的全部内心与感官。
    她的泪,她的眼,她那笑着、哭着、悲伤着、喜悦着的种种表情,在他的眼前不断出现。
    她用微颤的声音说出的话,更是一声声在他的耳畔萦绕。
    “我一点都不怪他对我的责怪,也能理解他对我的不原谅……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我……我是那么笨,笨到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对我的喜欢,更不知道,原来我也……我也喜欢上了他……”
    “……我和他,也许以后都不一定会见了……”
    “……明明想要替你们守护陆丹的……没想到人都贪心,看那个人越久,就越是喜欢……这样的贪心真的太自私了……”
    “……我会继续守护陆丹。无论他在哪里,只要他需要,我都会第一时间出现。我会替你们守护他,就算他以后忘记对我的喜欢,我也……我也不会在意的……是我自己发现得太迟了……是我不好……”
    内心汹涌而上的情感撞击着心的囚笼,陆丹,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才将它克制平息。
    只有一天的时间,然后,他就将永远离开这里,远离所有的一切。
    时间,会抚平他内心的创伤,像当年一样。
    当车子路过一条交通枢纽的时候,前方,忽然引起了一阵骚乱。
    陆丹微微皱了皱眉,抬眼看去,便见数辆车子停在路边,许多人围在两条路口的交接处,满面惊恐地议论着什么。
    看样子,是交通肇事。
    随着车子的开近,陆丹看到,原来是一辆大货车停在路口,而在货车旁边翻倒的,则是一辆幼儿园校车。
    事故,应该是刚刚发生,交警和救援队还没有赶到,翻倒的校车里,孩子们拍打着车窗大声呼救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稚嫩急切,而又揪心不己。
    路边有人在打着救援电话,多数人想要靠近,怎奈校车的车头已经因渗出汽油而燃起了火。紧急的场面,慌乱的人群,所有的一切,都如潮水般汹涌至近前。
    陆丹的眉,皱得更紧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亦紧了几分。
    从父母离开后,就已经决定不再去为任何人的生命负责,也不会去参与任何不相干的事情。——这才是陆丹的处事原则。
    陆丹,终是冷下心来,踩下油门。然而,当车子驶离的刹那,从后视镜里,陆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唯一一个冲向校车大巴的人影。
    ——是汪萌萌。
    陆丹脚下猛地用力,车子,就这样硬生生地停在了路边。几乎是下意识地从车子里走下,陆丹看到了攀上校车的汪萌萌。
    没有来得及换衣服的汪萌萌,还穿着那件与陆丹约会时的红色礼服,像一朵盛开的太阳花。
    她站在翻倒的校车侧面,司机和坐在车最前方的老师遍身鲜血地倒在血泊里,几名受伤的小孩看样子也晕了过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孩子们抱出来。
    汪萌萌把手伸进从破碎的玻璃里,取下挂在车窗边的求生锤,快速地凿破玻璃,将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抱了出来。
    在汪萌萌的带领下,一些路人纷纷加入救援,他们奔过来,伸手接住了汪萌萌抱出的孩子们,有两名年轻人和一个大叔,也攀上车子,竭力往外抱着小孩子们。。
    整个过程,没有交流,也没有人发指令,可在这紧急的时刻,所有人都像有心灵感应一般,默契而迅速地做着营救工作。
    陆丹看着这些人,看着站在校车上的汪萌萌,他的震惊与内心感受到的、来自汪萌萌的坚定混合成令他难以忽视的震撼。
    “不好,火更大了!”
    人群里有人惊呼。
    不远处已经传来了救援车和警车的鸣笛声,但校车前方的火苗,已经比刚才更大。如果不尽快把孩子们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救命!”
    “妈妈!”
    “我要出去!”
    孩子们用力地拍打着校车的玻璃,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惊恐。他们中的很多孩子,已经在刚才校车翻倒的过程中受了伤,甚至被玻璃刺破。小小的脸庞上流着鲜血,甚至车窗上都印上了一个个带着鲜血的小手印,触目惊心。
    汪萌萌已经从人们的惊呼中听到了火势渐大的消息,她又急又怕,虽然破坏的车窗已经刺破她的手臂,鲜血淋淋,但她早已经无暇顾及。现在,她能够想到的,只是多救出一个孩子,便多拯救一个生命。除此之外,再顾不上其他。
    不断地拖举,已然让汪萌萌双臂力气渐失,但除了坚持,还有坚持。
    “姐姐,我的腿!”当汪萌萌抱出一个圆脸的小女孩时,小女孩忽然大哭起来。她这才发现,小女孩的腿部卡在座位上了。
    怎么办?
    汪萌萌用力抱住小女孩的上半身,想要探手去帮助她抽出腿,怎奈重心完全不稳。
    小女孩因为害怕,她拼命地蹬着腿,却因此而被卡得更痛,她的小小身子,更是因为挣扎而被玻璃划伤,疼得她哇哇大哭。
    汪萌萌又急又怕,汗水从她的额上滴下来,融进眼睛,火辣辣的,但她不敢松开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伸过来,抱住了小女孩。
    熟悉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白松。木气息的味道,令汪萌萌猛地一怔,抬头,便见到了陆丹那张熟悉的面容
    “陆丹?”汪萌萌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面色沉静的陆丹,轻轻地哼了一声,他没有看汪萌萌,只是漠然道:“我抱住她,我来帮忙把她的腿抽出来。”
    汪萌萌点了点头。
    被小女孩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窗户,只有纤瘦的汪萌萌可以探进去上身。陆丹抱住小女孩,感受着小女孩用双臂紧紧抱住他的感觉,那种极度信任与无助的依靠感,让陆丹内心深处某一个尘封的地方,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小风!拉她上去!”
    “拉住她的手!”
    耳畔,不知怎么就响起了那年在河边,父母急切呼唤他的声音。
    在那条湍急的河水中,年少的陆丹,握住了那个小女孩向自己伸出的一双小小的手。
    他握住了她的生命,握住了父母给他的嘱托。
    所以,他和她,才能够产生这样的连接。
    所有对生的希望,和对弱者的帮助,都是感同身受的本能,没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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