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两世不相负

第二百八十二章 谦语虽迟,依旧暖心


    俞远洋自以为正气浩然的一生,却是彻彻底底毁在了女儿手中,是他教女无方,自作自受,怨不得他人!
    俞漫无视他人的谩骂声,又道:“季暖说得没错,若不是暮寒以卑劣的手段抢走了狐族的灵溪,逼得夜灵生下江雨就丢了性命,江雨也不会为了救凌承而大开杀戒,成了世人眼中的血魔。
    若不是因他刚出生就父母双亡,他也不会对世人心生憎恶,自然也就不会有长屿劫难的发生,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是我千年前犯下的错,因为我就是暮寒!
    曾经,我自欺欺人的认为灭了狐族是无可厚非的正义之举,但当我轮回十七世都在惘生镜前见到夜灵的时候,也由一开始的震怒到震惊,再到疑惑和于心不忍。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只狐妖可以为了一世的虚情,痴等了凌承一千多年?更疑惑的是,一个比凡人更加痴情的妖魔当真会是十恶不赦吗?
    于是,在轮回了十七世后,我放下了对妖魔的成见,选择了不再修行,只做个平凡的女子,投生在了长屿,变成了如今的俞漫。
    所以从幼时起,我就很讨厌修行,不愿意认真去学,父亲也时常因此苛责于我,甚至还因此疏远我的母亲。当我被迫收敛起性子认真修行,却依旧无法结丹时,父亲娶了一房小妾,我讨厌她趾高气扬,欺辱母亲的样子,所以在十岁那年,我毒杀了她,也就是在那时,母亲为了护我,将她的元丹渡给了我。
    此后,我便成了世人眼中那个嚣张跋扈,六亲不认的长屿大小姐,直到季暖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后,我才见到了这世间最真诚的笑意,感受到了最诚挚的友谊。
    江雨与我其实是同一类人,一样的因为内心孤寂而厌恶世人的人,但我比他要幸运一些,因为我身边还有季暖这个真心相待的姐妹,可是他谁也没有,他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却从未有一次真正的开心过。
    自我知道他血魔身份的那一刻开始,便想方设法的刺杀了他,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两个遍体鳞伤的人,两颗同样孤寂的心越靠越近。
    一个轮回了十七世都不懂情爱的人,却在变成女子后,喜欢上了千年前自己最痛恨的血魔,或许正是应了那句天道好轮回,千年前是我欠了他们一家,今生也注定与他纠缠不清。”
    讲完这些时,俞漫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千年来,每次见到一袭红衣的夜灵,她就会习惯性的想起自己是暮寒的那一世,虽然在乾坤画中见到只是一个执灵,但她还是记起来了。
    江雨向她靠近时,她躲开是因为一时间难以接受自己的身份,更是因她对江雨有愧疚,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他。
    后来,江雨自焚时,她攥着焰丹悲痛欲绝,却一句阻拦的话都没说过,是因为她没有资格去阻止一个迷途知返的儿子,为自己生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但她那时对江雨说过“等我!”二字,只是她的声音太小,小到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当季暖让她服下焰丹时,俞漫方才知晓,从她抛下长屿与江雨私奔的那一刻起,江雨便已经占据了她生命的全部,没了他,她快要活不下去了!
    她痛心疾首,痛到恨不能对季暖吼着言:“把我的江雨还给我!”可她没有,因为她知道害死江雨的罪魁祸首是她自己,无论是出于对江雨的爱,还是因为对他一家人的愧疚,腹中的孩子,她一定要保住。
    今日她将自己千年前的身份昭揭出来,便是想当着百门的面,为自己千年前所犯下的过错做一个了结,更是想让他们知道,世间本无血魔,血魔都是被世人给强行逼出来的。
    “苍天生大地,大地生人、妖、魔三族,若妖魔真的是天地难容的存在,又怎会长存于世间千万年?”她的话,像是询问着他人,更像是在询问着自己。
    原本喧哗的人群早已变得噤若寒蝉,暮寒作为仙门开宗立派第一人,在世人眼中皆是奉若神明的存在,即便他以不正当的手段灭了狐族,也不会有人指责他半分不是。
    百门虽对俞漫是暮寒的身份存有疑虑,但她口中的因果循环却也让他们震惊不已,便也没了心思再去纠结血魔的是非对错,只是想知道暮溪掌门会如何处置俞漫腹中的孩子。
    而宋忘尘在听到夜灵在冥界等了他一千年时,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他究竟何德何能,要她痴情至此。
    他颤着手想要去抚季暖的脸,但最终又无力的垂了下去,季暖了然的握着他的手,低声道:“你不用自责,千年的时间虽然难熬,但我还是等到了你,同时也消除了暮寒对妖魔的仇恨,也勉强算是达成了千年前你我共同的夙愿,是我赚了!”她倚在他的肩头,眸中泪花闪烁,却还是强行憋了回去。
    这一千多年来流过的泪,加起来比忘川河的水都要多,过去的事她不想再提,只想珍惜当下,护好她在意的每一个人。
    晴日当空,寒风萧瑟。
    程筱柔茫然无措的看向子间,发现他也是迷惑的注视着自己,随后又转眼看向了俞漫。
    若俞漫真的是暮溪先祖暮寒,那她那日的行为无疑就是在欺师灭祖,是大逆不道之举!
    她将求助的眼神递向宋忘尘时,季暖方才立正身子,面向百门众人,高声道:“俞漫说的都是真的,她的确是暮寒的转世之人,我也确实在惘生镜前当了一千年的阴差。
    最初,我守在忘川河畔的目的只是为了等凌承,但后来守在惘生镜前却是因怨恨暮寒,冒冒失失闯了阎王殿,被阎王亲自判下的处罚。
    那一千年里,我做过最多的就是利用职务之便,窥探暮寒的十七世轮回之事,因为我一直都觉得他十恶不赦,也因为我不愿认输。
    但后来我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所有的爱恨情仇都会随着时间的变更逐渐被淡却,人生在世,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也没有什么样的仇怨永不可解。因为轮回转世之后,曾经最憎恨的那个人,除了会是相见不识,形同陌路之外,还有可能会成为亲人好友也不一定!”
    她这般讲着,目光便落在了俞漫身上,那抹孤零傲立的背影,就像那凌寒独自盛开的红梅一般光艳照人。她一直以为俞漫对自己的疏远是因为江雨之事,但此刻她才明白,俞漫是在为千年前的事而自责,只是她性格要强,不愿承认罢了。
    季暖缓步上前,无视俞漫不断后移的步伐,强行拉着她的手,对她言:“我为那日自以为是的行为向你道歉,是我错了,暮寒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死了,俞漫就是俞漫,是季暖最好的姐妹,是江雨的妻子,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俞漫呆愣的注视着她的双眼,眸中蕴藏的薄雾瞬间便化作了泪珠悄然滑落,她故意疏远季暖,不仅仅是因心中愧疚,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更是因为害怕自己一见到她的眼,就会想起江雨自焚时的情形,会将自己心中的伤疤一遍遍的揭开,从而变得鲜血淋漓,无药可治!
    但事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糟糕,季暖的眼还是同往日一般清澈无异,她甚至能在季暖的眼中看到江雨的倒影,他在对她笑,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笑。
    “江雨、”俞漫情不自禁的唤出一声时,季暖已紧紧拥抱着她,前世今生的恩怨情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余生,她二人还会是最好的姐妹。
    俞漫将额头抵在季暖的肩头,就仿佛依偎在了江雨怀中一般,笑的泪流满面,季暖则轻抚着她的背,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二十年前,暮寒是让她决定转生的那个人,如今,俞漫也是让她解开心结的那个人,因为她二人都深爱着江雨,以后还会同样的去爱着他的孩子。
    耳畔依稀只能听见一声又一声的浅泣,不少梅峰女弟子都为之动容,默默的伸袖拭泪。
    百门中也没有谁再行追责,这一刻,他们甚至开始反思起自己一直秉持的斩妖除魔的大义,是否真的就是正义之举,还是为了功名利禄的小人行径。
    这时,人群中一直不曾发话的秦淮疾步行至程筱柔面前,拱手作揖道:“柔梅尊、越阳传来消息,说知水湖突然水位高涨,湖水已漫入了知水涧,淹没了许多的田地房屋,恐有洪水泛滥之势,秦淮必须立马赶回去支援,就先行告退了!”他神色慌张,话音刚落便已转身离去。
    “秦宗主且慢,本尊这就带人与你一同前去!”程筱柔言罢,又面向百门众人高声道:“血魔之事已了,越阳又突发水患,还望大家能摒弃成见,同本尊一同前去越阳查探一番,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相继点头应是后,便纷纷御剑往越阳赶去,程筱柔安排好人手留在暮溪后,也带着一批人跟着离开了。
    久未发言的唐世海,也将目光从唐肆言身上收回,转身离去。
    偌大的校场上,只剩下宋忘尘、唐肆言和相互依偎的季暖与俞漫两姐妹,以及震惊到无以言表的俞远洋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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