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清且涟猗

第71章 皆是过客


    才选结束,张子清仍然没有中选,准备回乡继续苦读。
    临走时,他来向谭夫人与谭茵告辞,谭夫人安慰勉励他一番,谭茵送他出去。
    “子清,那日你在博文书局似乎有话对我说,后来我也不大碰到你,每次都慌慌张张的,也没来得及问。”谭茵问道。
    张子清脸上露出几丝后悔,“阿茵,你可怪我没把李大婶到来的消息告诉你?”
    谭茵看着这个从小到大的同伴,说道:“刚开始是有点生气,可仔细一想汝成是你同窗,你也不好说。只是我有一事想问你,你那日在状元楼醉酒说汝成招蜂引蝶,他是不是在外很讨姑娘家喜欢?”
    张子清似乎并不意外她的问题,“汝成少年有成,才貌俱佳,虽不如许临海那样声名远扬,但在新科进士中也算出类拔萃,宴席中舞姬暗送秋波的不少,但是他始终并没有搭理。”
    新科进士虽然不少,可少年不多,相貌好的少年更少。
    谭茵想了一想,“恐怕不只舞姬吧,是不是还有哪家小姐?”
    张子清沉默片刻道:“王侍郎家的三小姐和李员外郎家的大小姐都……”
    谭茵牵强笑笑:“我知道了。”
    难怪大表哥屡次问李征对她好不好,难怪赵旭也在问!
    “阿茵,你别急,两位大人曾经对他流露出意思,被他拒绝了。他对你一直不改初衷,只是不希望你有所误会,你得相信他,否则我也不会瞒你这么久。”
    “我明白他对我的心意。”谭茵笑着说道。
    张子清放下心来走了。
    ……
    李征走入翰林院,终于如愿以偿开始自己的宦途,谭茵正准备上前祝贺,却看到另外一位美丽的小姐上来,情意绵绵地看着李征,口中直呼夫君,李征也浓情蜜意地唤着娘子,两人相挽往前走去。
    谭茵在后面喊着李征,他却怎么也不回头。
    谭茵急了,连忙想跑上前去拉住他,突然发现自己怎么动不了,急得大喊李征。
    一阵心痛从指间刺向心里,谭茵突然在睡梦中惊醒,看着窗外,天还没亮,谭茵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终于挨到清晨。
    早上起来,忍冬给她梳洗,说道:“姑娘,你怎么眼睛红红的。”
    “哦,没事,昨晚看话本,是个悲剧,我哭死了。”
    “嗨,姑娘,你看那些作甚,到把自己弄得不开心!”
    忍冬拿起首饰盒里的几只金簪,比划着准备挑一只给她戴上,谭茵摇了摇头,指着李征送的那根蔷薇银簪,戴了上去,又寻了件穿了两年的细棉布衣裙。
    忍冬嘟囔道:“姑娘,这是上京,你打扮得这样寒碜是要被人笑话的,你啊!还不如夫人时兴,整天就捣鼓书和药了。”
    谭茵笑了笑道:“穿旧衣裳舒服。”
    忍冬给她披上衣服,“只盼望李公子能理解你的一片苦心。”
    ……
    谭茵到李家的时候,门外停了一驾檀木马车,马车高大宽敞,两匹骏马矫健,一看就知出自非富即贵之家。
    院门虚掩,进得院子,从屋内传来一阵笑声,有李母闷闷的笑声,还有一位姑娘黄莺出谷般的声音。
    思索片刻,谭茵本想转身离开,但想到那日在李母房间看到的贵重物品,还有屋内那位姑娘,想到张子清提到的大家小姐,遂轻手轻脚往窗边移去。
    里屋里坐着一位美丽的小姐,柳叶眉,大眼睛,樱桃嘴,身着华贵时兴的衣衫,头上戴着珍珠金步摇和白玉红宝金簪,手腕上的金镯碰到桌子不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伯母,我上次给你带来的葡萄锦缎你可还喜欢?霓裳衣坊的裁缝一直帮我家做衣服,什么时候得空,我让他过来给你量量尺寸。”黄莺姑娘嗓音真是甜啊!
    李母笑呵呵地说:“喜欢,喜欢,你送得我都喜欢,你这孩子,这么好的东西尽想着我了,这么好的缎子给我做衣服可惜了。”
    “伯母说得哪里话,您如今是进士的母亲,谁都要高看一眼,有什么东西是你用不起的?”
    “看看你这丫头说的。”李母笑得合不拢嘴。
    黄莺姑娘嗔道:“那可不,李郎日后宏图大展,伯母可是要四处交际的,这衣服和首饰是门面,必不可少。”
    李母夸道:“你选的这个料子,颜色花纹都特别好,还有你送的金簪这几天戴出去,都说好看。”
    “这人靠金装马靠鞍,这根金簪最配伯母的富贵了,要是再做身好衣服就更好了。”
    “还是你这大家小姐懂得多,日后还要多帮衬我才是。”
    黄莺姑娘甜滋滋地道:“您说的哪里话,能和你一起也是倩儿的福分。”
    “伯母我怎么有这么好的福气,你看看你打扮得多好看,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
    “伯母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上次拿来的人参吃了吗?听说对腰酸背痛特别好!”黄莺姑娘娇羞道。
    “吃了吃了,效果特别好。哎呀,我这老毛病最近都没犯了。”李母坐直身把腰挺了起来,急切地展示人参功效。
    “你先吃,我再拿点过来,要一直吃效果才更好。”
    “你这丫头是个贴心的,哎……伯母现在什么都舒心,就是征儿的官职一事还没定,我这心啊总是定不下来。”李母叹道。
    “伯母不用急,李郎才华横溢,品貌俱佳,我爹正在给他四处打探!”
    “真的?那,那真是要好好谢谢你爹了!你爹是工部侍郎,有他照护,征儿的事我就放心了。”李母一把握住黄莺姑娘的手。
    “您和我客气什么?李郎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黄莺姑娘娇羞道。
    李母看黄莺姑娘越看越满意,长得大气富贵,父为侍郎,母家为伯府,这样的亲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慈祥地看着黄莺姑娘道:“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征儿是个情义重的,你让他现在与那丫头分了,他肯定不愿意。”
    “要说娶那丫头做平妻,放在平时他也不肯,还好你打探到她在杭州与那李大刀孤男寡女曾在谷底待了半天,名节有损。”
    “她出声低微,又有这档子事,能让她做平妻,与你平起平坐已是天大的福分,这还是看在她爹的份上,否则她哪能进我李家门。”
    黄莺姑娘连忙道:“伯母,我不委屈,能与李郎在一起,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日后我也会好好待茵妹妹,与她一起侍候好李郎。”
    李母看她如此识大体,满意道:“还是你大度得体,你得好好想想,怎么把征儿的心思给笼络过来,他的心现在还在那丫头身上。”
    “您为倩儿好,我记在心上,日后定会好好孝敬你的。李郎现在有这心思很正常,但他将来肯定会念着我的好的!”
    “好孩子,你这才算有当家主母的范,他早晚会明白娶你才是真的好。”
    “将来他官越做越大,就需要有你这样当家的给他前后打点,妻贤夫祸少,有你他的前程才会走得更好更稳当。那丫头出身乡里,小家子气十足,没见过世面,对征儿能有什么帮助?”
    黄莺姑娘笑了,没有言语。
    李母鄙夷道:“她现在过来献殷勤,要不是看在她父亲份上,征儿又苦苦哀求,我哪会看得上她。”
    “她母亲就是个狐狸精,十里八乡的男人谁见了眼睛都要直勾勾的。”
    “成日就会打扮吃喝,光头发的样式就不下十来种;还整天涂脂抹粉,口脂的颜色都有好多种;衣服是一天一换,能一个月不重样;那首饰一套一套的,说是要配什么衣服穿,也不怕贼惦记。”
    “你说她就是个乡下娘子,又不像你们这些大家闺秀,女儿都这么大了,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干什么。一点也不会过日子,今儿从苏州城里买个时兴玩意,明儿买个时兴水果,一定要尝尝鲜,你等那果子上市时再吃能憋死你?”
    “谭夫子倒是个好人,被她给迷了魂,就一个女儿,还不纳妾,老谭家他这支就绝后了。若是征儿也像他一般,我岂不是到地底下也没脸见他爹!”
    谭茵转身走了。
    ……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落在街边商铺的幡布上滴答滴答作响。
    雨一阵大一阵小,一阵斜风夹着细雨扫了过来,风雨吹过门楣,扫过墙壁,刮过街上的行人,落到青石板上,像一条条的小鱼儿在跳跃。
    来往的行人或撑起了雨伞,或在屋檐下躲雨,又或以手遮头奔跑起来。
    一位姑娘慢慢行走在雨中,她全身衣服都湿了,却没有知觉,像个木偶一样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往前走,继续往前走。
    满天的雨,匆忙的行人,路边的店家,看雨的人们,都与她没什么关系。
    天地悠悠,皆是过客。
    有人指指点点道,“你看这姑娘长得倒是标致,但人是不是傻了。”
    雨水打在脸上,怎么有点咸呢!眼睛雾蒙蒙的,周围都是雨,远处都看不清楚,脑袋也是空空。
    这是哪儿?哦,这是天上的都城上京。
    我又在哪儿?
    一辆马车从后面急驾而来,停在这位姑娘身边,有人打开车门请她上去,姑娘怔怔忡忡间很是恍惚,看着来人直发呆,被里面一人伸出手来一把拉了上去,马车继续往前狂奔,瞬间消失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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