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殇劫

    提气一路狂奔，掠出十余里地，鸠炎果然出现在了前方，但这家伙处境很不妙，独自一人面对，十几个人围攻。
    根据前方灵气波动判断，这十几个人都是上巫修为。
    相隔五十多步，三人不约而同地举起弓弩，上来一轮齐射，放倒三人。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蛮族上巫察觉到了几人，毫不犹豫，立刻变身熊貔，掉头扑杀。
    蒙云立刻丢掉弓弩，抬手抽出冰玄剑，“掩护我！”
    鸠炎此时也看到了他们，横刀震退敌人之后，转而冲路旁的树林喊道，“不用藏了！云将军他们来了，杀光蛮人！”
    就在此时，另一名火属上巫也跳了出来，不由分说，立刻加入战团。
    巫黑和苟放弃弓弩，该念口诀的念口诀，该掐指诀的掐指诀。
    地面土层耸动，就像活了一般，形成一个个泥沙漩涡，道路旁的树林，木根快速生长，破开地面，缠绕向奔杀来的熊貔。
    前冲过程中，蒙云全力催动气海，身体瞬间被冷芒寒光覆盖。
    整个人周围温度骤然下降，他几乎每踏出一步，都会留下一个冰脚印。
    数头熊貔试图迎面扑杀，却被抟起的泥沙束缚住腿脚，纷纷栽倒在地。
    蒙云见状抬手之间，挥出两道剑气。
    前方两头熊貔无法躲闪，被当场枭首毙命，其余几头熊貔则挣脱束缚，继续张牙舞爪地扑咬他。
    晋升上巫之后，他每天都会抽时间练习剑气，但施展对象都是死物，能感觉到剑气比冰锥术威力大，却无法判断具体差距，这次就比较明显了。
    上次攻城战中，郡城一方的上巫施展冰锥术，虽然能破掉熊貔防御，但却达不到一击致命的地步，郡城一方，唯有季能压制它们，而他现在也能勉强做到。
    就在他上前与熊貔近身厮杀之时，巫黑和苟则远程配合他，熊貔刚摆脱泥沙涡流的束缚，就会被破土的树根绊倒。
    三个人互相配合，愣是打出了一个团的气势，他一个人追着几头熊貔砍。
    鸠炎和另一名火属上巫，眼见他一马当先，战斗异常勇猛，于是也都不再吝惜体力，皆全力催动灵气，与他一起夹攻几头熊貔。
    “吼——”
    两头熊貔起身甩了甩头，目光不善地扫向不远处，接连使绊子的巫黑二人，但紧随其后，就被他砍下了脑袋。
    十二头熊貔去其七，剩下五个更无翻身之能，半刻钟之内，就被安排明白了。
    杀掉几个蛮族上巫，尸体拖到林中埋了起来，巫黑以土气翻动路面，遮掩住战斗痕迹。
    苟施术为鸠炎治愈几处伤势，蒙云抬手擦掉了脸上的血迹，“乌渠人呢？”
    “就在，”另一名火属上巫扭头指向，南侧十步之外的一棵树，但接着就彻底傻眼了，树下空无一人，“呃刚才还在的。”
    其他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前后费了这么大周折，要是还能让人给跑掉，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这家伙是个普通人，跑不快，”蒙云快速镇定了下来，“鸠炎沿大路北上，其他人进山往北寻十里，找不到就回来，谁也不能超出十里。”
    ……
    乌渠是个胖子不假，但却不是个傻子，战况不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直接抽身脚底抹油。
    其他几个人都可以慌，但他身为主将绝对不能慌，就算让乌渠真的跑掉，他也不能表现出丝毫慌乱。
    蒙云心中思考着一个问题，如果双方互换位置，他会往哪个方向跑。
    第一选择肯定是往北跑，己方大营就在这个方向，但自己能想到对方也能想到，聪明人不会这么选。
    第二选择是往东或者西，但往东是荒山老林，野兽出没，进去容易活下来难，如此说来，往西才是最理想的。
    就在他打定主意的瞬间，西侧林中传来了动静，好像是马打响鼻的声音。
    蒙云抬手握住冰玄剑，与此同时沉声道，“谁？”
    “是我，”季的声音传来。
    蒙云闻言松了一口气，抬脚迈上路面，“怎么现在才来？”
    说话之间，季已经牵马横穿路面，冲他走了过来，马背上好像绑着一个人。
    走近一看，不是乌渠又是谁。
    “中途回返，把马牵了回来，”季又说道。
    “卧槽你可真是个人才，”蒙云说完又看向马背上的乌渠，这个家伙也太倒霉了，没等他去找就碰上了季，“你怎么知道他是咱们要找的人？”
    季并没有参与抓人，按说应该不知道乌渠的身份，就像他此前也不知道一样，叫木图的俘虏就没见过乌渠本人。
    “碰上此人之时，不待我开口询问，他仓皇失措之下就已全盘托出，”季淡淡地说道。
    “……”
    天色渐亮，鸠炎等人回来之后，五个人舍弃马匹一路南掠，这次也不走大路了，直接走直线，横穿山野。
    抛弃马匹之后，众人行动速度不降反升，季单手拎着乌渠，步伐仍能轻易与众人保持一致，这就是修为强大的好处之一。
    若是从高空俯瞰，荒山野岭之间，几道流光正在飞速南下。
    长时间飞掠，灵气消耗很大，以这个消耗速度，不等回到黑水城，几个人就得气竭而死，季修为高还能撑得住，但包括他在内的其他几个人却不行。
    中午时分，几个人停下来休息了两个小时。
    季才消耗了两成灵气，但除了季本人之外，每个人灵气都仅剩三成左右，肯定不能等耗空之后才恢复。
    这个时候距离黑水城，大约还有百余里路程，为了防止节外生枝，两个小时之后，众人接着又继续上路，但这次放缓了速度。
    ……
    晚上大约七八点钟，黑水河北岸一处山头上。
    几个人愣怔地望向南方，整个黑水河畔都是火光，东西绵延好几里。
    “蛮族人怎么跑前头去了？”鸠炎愕然说道。
    “不，这些人不是阙集的，”蒙云抬了抬手说道。
    “哦？不是阙集的蛮人？”苟也疑惑不解。
    “如果我没猜错，这些狼族士兵来自长林郡，”蒙云又说道。
    “长林郡？他们为何会知晓我等行踪？”季出言问道。
    “阙集的蛮人来不及通知他们吧？”鸠炎皱眉不解。
    “俺觉得是蛮族人又要攻城了，”巫黑是个老实人。
    “哼阙集是来不及，黑水城就不好说了，”蒙云冷笑着说道。
    喻涽说的果然没错，黑水城确实有狼族内应，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地位还不是一般高，居然能打探到几人的行踪，知道行动的人是个位数，他此刻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其中嫌疑最大的是他的三个副将，三人都亲自参加过会议，其次就是有能力或有权力，威逼几个副将就范的人。
    前者范围小得多，后者范围可就大了，比如郡守及巫师都有可能。
    “细作？”众人瞬间明白了过来。
    蒙云冷哼了一声又道，“这地方距黑水城多远？”
    “不足三十里，”季说道。
    “这就好，”他自怀中掏出戾的灵引，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戾与一般大巫不同，龟爷曾说只要百里之内，戾能瞬间到达任何一个地点，这个地方自然也不例外，但他不想就这么算了，得给狼族高层长点记性。
    “俺咋没听出啥好来？”巫黑挠了挠头说道。
    “我也没有，”鸠炎赞同道。
    “走吧冲过去，”蒙云说完往山下走去。
    “冲？”鸠炎等人面面相觑。
    ……
    黑水河北岸五百米处，几个人悄悄潜伏到了此处。
    前方两百步之外，就是不停巡视的狼族骑兵，目测得有两万人，只多不少。
    黑水城据此不过二十多里，狼族骑兵敢明目张胆地来这里，无疑笃定黑水城士兵不会出战，这与他身为主将不在城内有关，但除此之外，黑水城有蛮族内应，狼族决策者对城内士兵训练情况了如指掌，认定士兵不敢贸然出战。
    “数十道上巫气息，”季闭目感应之后说道。
    “怎么没有黑袍巫师？”蒙云眉头一皱。
    “未曾感应到，”季摇了摇头道。
    “藏起来了？”苟猜测道。
    “或许是认为我等不够资格”季有不同意见。
    “哈哈我知道了，他们是怕死没敢来，”他打断了几个人的议论，黑狼族这一手玩得很绝，以两万余狼骑，二十多个上巫为代价，封锁整个黑水河北岸。
    这个举动明面上，好像是为了阻截一行人，暗地里却是试探之意，顺便才是给白狼族一个交代，黑狼族若是真想救乌渠，根本不会才来这几个上巫。
    这个试探对象自然是黑龙。
    上次攻城战之后，戾就和龟爷住在东山上，从未在城内现出本体。
    最近这一段时间，黑龙在城内是他一口咬定，进而将消息传播出去的，然而究竟是真是假，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其中包括狼族那个内应。
    于是得到内应消息后，黑狼族便顺水推舟，以帮助白狼族截回乌渠的名义，派人在北岸截杀他，以此试探黑龙存在的真实性。
    黑龙如果确实在城内，肯定不会见死不救，为此损失一些普通士兵，黑狼族绝对能承担得起，但更重要的是，以这点牺牲为代价，顺便安抚了白狼族。
    黑龙假如没有现身相救，就说明他一直是在虚张声势，关于城内妖族的传言，无疑也都是假的，在这个过程中，黑狼族不仅有机会夺回乌渠，还有希望将他截杀在此处。
    就算做不到也没关系，第二天估计天不亮，狼族大军就会兵临城下。
    “是因为黑龙大人？”鸠炎第一个明白过来。
    “云将军，你确定要直接冲？”苟还是有些顾虑。
    就在说话之间，前方的人群传来了骚动，几个人竖耳细听之下，狼族将领在聚拢各处士兵。
    “不冲也晚了，咱们已经被发现了，”蒙云起身抽出了冰玄剑。
    “狗日的咱们在上风向，”鸠炎丧气地骂道。
    “鸠炎在左，巫黑在右，我在前，季巫师带人居中支援，其他两个人断后，”蒙云快速下令道，随着他一声令下，几个人纷纷变换位置，与此同时为弓弩上了弦。
    弓弩射程比法术远，而且不需要念咒语，用来对付一般士兵没压力
    就在众人准备前冲之际，数千黑狼士兵已聚集完毕，以钳形攻势合围杀来，二十余头熊貔居后压阵。
    黑水河北岸喊杀声，响成了一片。
    蒙云再次下令喊道，“上！”
    就在他喊完的瞬间，众人一齐迎面冲了过去，每个人都没用灵气提速，毕竟敌我距离太近，提速容易撞枪口，是找死行为！
    相距七十多步，上来一波弩箭齐射，射翻几个头排狼族士兵，但黑狼速度很快，不等众人第二次放箭，狼骑兵近在四十步之外。
    “换法术！”
    就在他喊完的瞬间，几个人立刻放弃弓弩，陆续施展各自的法术，每个人身上灵气颜色各异，眼花缭乱。
    场面上，冷光剑气和灼热火球乱飞，地裂混杂着木刺冲击开来，打得黑狼骑兵人仰“马”翻，猛冲势头暂缓，但成千上万的黑狼士兵，正拼命地聚集而来，几个人很快被人海淹没。
    近战一触即发！
    “准备近战！”蒙云提气喊罢之后，把戾的灵引塞进嘴中。
    就算有灵气护体，但却不代表刀枪不入，坦白地说，灵气防护作用十分有限，能减轻受到的伤害，但不能彻底杜绝，如果遇到致命伤害，照样得死。
    其他人携带的青铜刀，根本无法传导灵气，坚韧度也差得远，开战不久便被舍弃一旁，除了他之外，每个人此刻使用的武器，都是灵气凝变而成。
    巫黑挥舞着黄光石斧，苟手持青光木剑，鸠炎则是一双烈火掌……每个人都在与狼族士兵的弯刀，长矛迎面对砍，以致于整个周围，都是飞溅的火花。
    在此期间，狼族士兵越聚越多，被砍倒一批，接着又上来一批。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已经彻底陷入泥潭，周围空间一缩再缩，几乎很难往前再移动一步。
    黑水河畔就在百步之外，等待在那里的还有二十个上巫。
    每个人都快到极限了，蒙云见状当机立断，咬碎了口中的灵引。
    就在这一瞬间，戾的身影陡然出现，龟爷果然没说错，百里之内，瞬息可至！
    “往南帮我们开条路出来，”蒙云立刻高声喊道。
    “好，”戾点头说完的瞬间，就见一条十丈长的黑龙，直接冲天而起。
    不止是狼族一方没反应过来，他身后的几个人也没反应过来，两方人马还在厮杀对砍，场面上，血流成河，尸横一片。
    黑龙仰天怒啸，龙吟之声激荡开来，横贯八方。
    地面的人感觉耳膜欲裂，几乎是同一时间丢弃兵器，转而捂住耳朵，然而这并没有结束。
    龙吟声波对巫师影响较小，两方巫师仰头望着上空，一方露出了惊骇之色，另一方则是狂喜。
    就在此时，战场上空快速亮了起来，这个时候至少八点多，亮光肯定不是太阳升起。
    地面上，狼族士兵抬头上望，下一秒，每个人都感觉亡魂大冒，不止是人惊恐，狼都在打颤发抖。
    战场上空，只见一个小型“太阳”正在黑龙口中凝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方圆十几里土地。
    黑龙很快停止聚势，接着做出了令人惊疑的举动，直接张嘴将光球吞了下去。
    狼族一方，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没等高兴几秒，就听一道音爆声响起，整个战场上方夜空，被又一次点亮。
    黑龙张嘴的瞬间，就见一道数丈宽火焰光柱喷出，径直划过地面，切割向黑水河畔，被火焰光柱触及之人，立刻就会化为飞灰，甚至连一声惊恐的喊叫，都来不及发出。
    “跟上！”蒙云提气高声大喊。
    紧随其后，众人马上反应过来，跟随他往黑水河岸撤退，狼族士兵也反应过来，玩命阻截几个人。
    “哈哈哈，杀光蛮子们——”
    黑龙在上空飞舞，无尽火焰泼洒而下，化作漫天火雨，场面无比壮观，战场上，巫黑等人在疯狂的吼叫。
    巫师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黑狼骑兵仍旧死战不退，展现了强大的纪律性，意志力。
    两分钟之后，在黑龙的掩护下，几个人终于冲到河畔。
    黑狼骑兵死伤无数，却依然追着众人打杀，死活不松口，他终于知道北玄国为何在一个月之内，把九成国土丢给黑狼族了，这份纪律性太可怕了。
    说句难听的，黑狼骑兵跟疯狗一样，从不管对手强大与否，只要没有撤退命令，就会一直咬着不放，但这些人不知道的是，这样的牺牲毫无意义，因为他们是被派来的探路棋子，注定要被丢弃。
    等几个人横穿过黑水河后，冰面上的无数尸体，黑压压地铺成了一片。
    为了阻止黑狼骑兵过河纠缠，戾还原人形俯身探手入河，将整个冰封河面尽皆掀翻，变成一处处碎裂倾辄的浮冰，无数人落入河水中，但就是这样，仍然有很多黑狼骑兵不死心，驾驭黑狼从浮冰上跳了过来。
    就在此时，戾忍不住眉头一皱，没想到对方这么难缠，无奈之下，于是又凌空飞起，凝聚了一个，直径超过十丈大火球，径直砸落向河面。
    漂浮在河面的黑油，几乎瞬间被引燃，一道东北西南延伸的巨大火墙，散发着浓烈刺鼻的气味儿……
    “黑龙大人万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