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尘玦

第一百四十六章 相知无远近


    呲——啦!
    桌上的烛台被窗外突然袭来的一阵劲风吹倒,烛火瞬间被吹灭。
    瞄眼石桌,顾昔君抬头望着被高高吹起的帘曼,突发奇想地问道:“把帘曼四周都盯在窗楞上,不就可以遮风了么?”
    “嗯?”
    云鄞刚刚把烛火点好,听她这么出戏地一说,举手愣在那里,有些不解。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连忙将手移开,因为火苗烤到了他正放在烛火上方的那只手。
    对于顾昔君的跳跃性思维,云鄞微微一笑,点头附和:“呵呵,是个好提议,不愧你是!不过,我方才说的那番话,我可全当做你应承了!”
    他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顾昔君却继续看着窗楞飘起的帘曼,眼睛一眨不眨,若有所思,“云鄞,你现在大仇已报,为什么不能摒弃前嫌,试着给自己一条生路呢?”
    “开工没有回头箭,我已然开始遭受邪术反噬,致死方休,又如何回到从前?”云鄞眼神忽然变得迷茫。
    “那我问你,你以槐木将自己宅院围成一圈,又以桃木为笔画拼成一个困兆,如此大费周章的画地为牢,是还想做什么?”顾昔君百感交集地回过头,身影孤独的矗立在那里,悲哀的眼神紧盯着云鄞。
    云鄞顷刻间拉回迷茫的视线,一下变得冰冷而锐利,连连拍手称赞:“呵,还真是什么都淘不过你的眼睛。我现在的身体已经离不开怨气,不过你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只不过是以自己的方式守卫着云家。”
    “你的意思……现在仍然有其他势力能够对云家产生威胁?”
    “不然你以为呢?你不会天真到认为只有慕少枫和姬如毓有野心吧?算了,多说无益。从我开始决定用摄魂钉拘人魂魄的那时起,五识便已被邪术侵蚀。手中既然掌握的这等刺杀秘术,就早已注定是个云氏家族的工具。如今,更是云家的秘密武器。”
    “武器?怎么会!”顾昔君立刻扬声凝眉,不可置信地急忙走到跟前半跪下去。
    紧接着,她伸手巍巍颤抖的扶上云鄞的双肩青摇,结巴地问道:“你大哥知道这件事么?!”
    云鄞嗤笑一声,没有回答。
    顾昔君咽下口水,加大了双手的摇晃幅度:“说啊!云熙知道么?他知道你这些年暗暗为云家付出的这些么?”
    花白的刘海被摇晃的从肩头垂落下来,在云鄞的额前晃来晃去。
    透过发丝,看着顾昔君半急半怒的表情,云鄞语气霎时温柔了许多,“他……不知。谢谢你,仍然这么关心我。”
    顾昔君却抽回双手,嗖地一下站起身来,连连后退,摇头说道:“我是真笨,怎么才想到这点!我现在就去找他!”
    说罢,她便甩袖转身,作势要胯步出门。
    “等等……!”
    云鄞立时叫住了顾昔君,目光苍凉地看着她的背影,幽幽说道:“你问了又能如何?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人生,你是代替不了的,比如——慕少卿!”
    “我……”
    顾昔君转过身,被噎得一时哑口无言。
    可不是么,名义上的替人不平,在别人眼中却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丑,实在可笑之极!
    就连顾昔君自己也想不明白,她现在怎么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个样子。
    “对不起,我原本以为……”
    我原本以为你们兄弟情深,不会做出这番取舍!
    “算了!”顾昔君看眼开始发鱼肚白的窗外,叹口气说道:“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回去了!下次……”
    “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嗯?”顾昔君瞪大双眼,疑惑地看着云鄞。
    他那发白红的眼白中,一开始神色复杂难明,转而又变得释然,“昔君,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知道心里有对方,这就足够了!”
    顾昔君点头,不禁想起了上次同他的分别,短短数日,天翻地覆。
    “那……我走了!”她在读懂了云鄞的眼神后,也不再坚持什么。
    云鄞牵强地咧开嘴角,露出浅浅的笑。
    吱——啦!
    顾昔君缓缓走到门前推开房门,稍事踌躇,跨出门槛,快速关上房门。
    她明白,这一别,真的是一世!
    可是,通过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已学会了,有时尊重别人自己选择的道路,就是最接近完美的结局。即使那个抉择超乎常理,不近人情。
    嗖!
    顾昔君刚收回思绪,只觉不远处一个黑影忽地闪过,迅速的翻过墙头消失。
    仰望墙根晃动的槐树枝,顾昔君已然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认出,那个身材高挑的背影,应该是昨天引自己进入云熙书房的那名贴身守卫。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就在这时,云鄞房内的烛火顿时俱灭,微凉泛蓝的院子内只余顾昔君和她的影子孤零的站在原地。
    “保重!”顾昔君轻语却坚持没有回头,大步朝院外走去。
    半柱香后,天色已近大亮。
    云鄞僵持的身体刚微微能动,便使劲全身力气踉跄的扑到地面,颤颤巍巍地拿起掉落在地火折。
    一次,又一次,尽管不听使唤的双手每次都对不准,他仍然固执地再次试着。直到试了有那么八九次,火折才终于如愿以偿地擦亮。
    火光亮起,云鄞的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论处孩童般的微笑。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可以看到他眼前的一层黑色浓膜渐渐退散。
    他真的很怕黑!
    房间内家具用具破碎一大半,杂七杂八地零乱倒了一地,只有那方石桌相对来说保存完好,因为只多了几个手掌印。
    云鄞明白,刚才肯定又被体内嗜血的邪念控制住了意识。以居所为阵,与其说是聚怨气修炼法术,也可以说是为了困住失心后的自己。
    轻呼一口气,云鄞再次无力地扑通一声躺在地面散落的书籍上。
    望着棚顶,他不禁思绪神游,发白薄唇轻启:“想像高唐无梦到,独拥闲衾展转。物是人非,山长水阔,触处思量遍。愁遮不断,夜阑依旧斜掩。”
    眼角,一滴晶莹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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