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让人意想不到。天宗蛰伏多年,各部行事一向低调。根据我们在保义,保惠,忽律驻军的探子提供的情报,就算是这些强国密部手中也没有多少有价值的天宗信息。可是檀君却能对我天宗内部诸部如数家珍。檀君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庆云又喷了一口血,仰头惨笑,「呵呵,行事低调?那是之前。你们策划了一连串的刺王桉,还想要低调,怕也是不能了。天宗八王,都与我都打过照面,哪儿还有神秘可言?我只是有些奇怪,天宗谋划天下,大事未成,自己窝里先斗起来,就不怕成为闹剧一场,遗人笑柄?」
「哈哈哈,哈哈哈哈!檀君啊檀君,虽然你逻辑缜密,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可终究还是太年轻。」,无论计谋武功尹祁眺雾都被庆云完全碾压,此时他终于从对方身上找到了些许优越感,不由狂喜。
庆云皱了皱眉,问道,「何出此言?」
「天宗十部各自蛰伏的时候,大家都只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相安无事,自无内斗。而现在天宗渐渐浮出水面,与魏斗,与齐斗,与黑水诸部斗,与西域列国斗,天下耸动,基业倾颓。但天下终究还是那个天下,最终崩塌的只会是丹陛龙檐,空缺出的位置终究需要有人补上。正因为出现了机会,才会有龃龉。这种摩擦并不会损耗天宗实力,相反,这是一种自然选择和淘汰,更有能力的人才配得到更大的话语权。天宗有谶,一旦天尊选择现世,必然可以成就当年檀石槐大君一般伟业。不敢说全有上古九州,至少也能问一句与秦孰伟,与汉孰大。若天尊不能降圣女,又有何能震九州?天宗的强大,本就不在某个人,某几个人,而是这百年来的蛰伏沉淀。世世代代盘踞鼠雀谷的纥单骰死了,鼠雀谷还是天宗的地盘。今日就算我尹祁眺雾输给你们,你们若和天宗作对,总有人会找你们麻烦。檀君,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一个人,几个人是不可能改变大势的。我们能改变的,只是乾坤更易后,我们的位置而已。也许灰飞烟灭无影踪,也许封侯拜相留青史。如果没有试试,怎么知道呢?我至少试过了,我不如你,所以我死而无憾。可是檀君你呢?据我所知,檀君与魏王互有弑父之嫌,可是你现在却像狗腿子一样为魏王奔波,你是想改变什么呢?是想让自己落在什么位置呢?哈哈哈哈,我看走了眼,死的不冤。檀君,其实你比我可怜!」
说道这里,尹祁眺雾口中忽然涌出阵阵黑血,面色瞬间灰白下来。
庆云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不成功,母宁死,也许尹祁眺雾早就有这般觉悟。
「呸,本事没多大,倒是生了一根巧舌。庆郎,莫要听他。」,尹祁眺雾的遗言旨在诛心,摆明了是想离间庆云与魏王,元纯陀听出其中味道,急忙出言想把庆云拉回来。….
可是这段话庆云早已听进去了,他也的确有些累。这时候他谁都不想理,索性两眼一翻,身形一软,羊作脱力。
瘫软在杨大眼的背上,浑浑噩噩间,庆云想了许多,许多。
自己究竟想改变什么?想要落在什么位置?
他之所以义无反顾地选择站在魏王一边,是受其福诣九州的抱负所感。
但如果天宗也是一般心思,且经营更深,绸缪更远……那么孰对孰错,从他自己的立场来看,又该如何取舍呢?
「檀君伤重,若是前方冷泉关再有恶战,当如何是好?」
元十三县因此心事重重。他在这一行人里面算是和庆云交情最浅的。
之前他还暗自腹诽,无论是南朝忽律还是北朝游击,各个都是当世菁英,居然会众星捧月一般推一名不及冠年的小子话事。可到了此时,他心中也不自觉地将庆云奉为主心骨。
「冷泉镇将是何人?凭借大魏虎符不
能过关么?」,元纯陀诧异道。
「我也不知道,鼠雀谷北的人事,都是由平城系负责任免。理论上虽然也要奏请圣裁,但通常都是一年一报,甚至几年一报。报与不报都没差,反正都是渴言侯的耳目。」
任神通四处打量片刻,建议道,「这里山势有所缓和,我们是否可以尝试穿山绕过关隘。」
元十三县苦笑道,「亦无不可,只是三山绵延,若无向导,进得去,未必出的来;出得来,也不知是何时何处。」
「哎,看来以后离家出走,要多带上一个丽小侯爷。」,元纯陀懊恼道。
远在千里的丽道元忽然虎躯一颤,打了个喷嚏。
空中忽有一声鹤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上面有人!」,大腹便便的刘必金多惊叫道。
隐约一袭青衫飘摇,似是真有仙人驾鹤而来。
那只仙鹤伊呀叫了两声,在空中打了几个盘旋,再次引入山中。
「诸位少侠留步!」
不多时,烟波之上有人声传来。
晓晖拨开汾水氤氲,一名青衫道人足踏长剑高歌破浪,向众人飞速靠近。
祖暅之嘴角轻扬,这种程度的装神弄鬼,在他面前无异班门弄斧。
鹤上飞仙无非替影之术,飞剑踏波下必有气囊载之。
只不过道家达人就好这一口,喜欢利用认知差异装神弄鬼,连他自己也不能完全免俗。
所以他在了解对方来意前,并没有当面戳破这些伎俩的意思。
不说破归不说破,但暅之也要让对方有数,莫要尝试在自己面前再耍花头,于是他朗声自报家门:
「道宗华阳门下,祖氏暅之在此。不知是来的是哪位道友?」
得,在道宗弟子面前,华阳门下这四个字重如山岳。
虽然道宗支派众多,所敬天师上神也各有所别,但提起华阳先生,当世道宗无不引以为傲。….
那名道士听闻华阳名号,果然收敛了许多,立刻收了长剑,跃上岸来。
「哎呀,原来是祖师兄!玄都观赵静虚,这厢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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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将过了海侵与海退再来讲上古之事,是因为没有正确的地理认知是无法理顺相关的史料的。
许多媒体经常说,上古史主要有两个版本,《史记》与《竹书》。
事实上关于上古之事,两本书所记均寥寥,且大同小异,可以互补。不见大同,以小异互相抬杠甚至以讹传讹,并非治学态度。
举一个最常见的例子,如今的多媒体常引「舜囚尧」的说法,言其出自《竹书》。然而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版本的竹书有此记载。但因有杂书(如《适地志》)称引子《竹书》有此语,故被后人收入诸本《辑证》。而与囚尧并提的「舜野死」命题,本就是事实,无论史记竹书,均作同解。舜南巡,野死九疑。
笔者一直在阐述,上古三五之历,所谓中原在今日黄土高原。而华北平原有很大的区域是海洋范围,山东为岛。关于这一点,历史上是有直接证据的。
史记在介绍黄帝疆界的时候曾说:东至于海,登丸山。颜师古注丸山在朱虚,《适地志》认为丸山既青州朱虚古县丹山,属今f。可见黄帝时期f临海。
史记又这样介绍颛顼时期的疆界:东至蟠木。蟠木,既是植物名,又是岛名。《封建考》曰,蟠木,又名扶桑。上古扶桑,今之山东,有大羿(有穷氏先祖)采扶桑木为弓一说,故又名穷桑。蟠木,既蟠桃盛地,在今之沂蒙。根据海侵图我们可以看出,沂蒙山当时的确应为海岛。
史记在记
载帝舜疆界时说:东(至)长,鸟夷。长夷,其实是指当时海滨诸部,包括后来的商地。鸟夷,又通岛夷,指的是当时山东诸岛。禹贡所谓:大陆既作,岛夷皮服。一也。
之前我们说匈奴鲜卑敬尧舜,因此他们对关外人(关中谓中原)一直惯称岛夷,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魏书中,南朝被北魏称为「岛夷」。
因此「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少昊儒帝颛顼,弃其琴瑟。有甘山者,生甘渊,甘水出焉。(甘陵在今河北山东交界,甘陵甘氏有甘始)」与「少昊邑于穷桑以登帝位,都曲阜,故或谓之穷桑帝。」这两则记载并不冲突。少昊字青阳,所谓少昊之民,青丘之民,夷人也。
无论是史记,竹书还是礼记,黄帝之后的世系都是:黄帝-颛顼-帝喾-帝尧。
少昊从来都不是中原帝系,而是东夷十日部落之主(《山海经》,「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又与蚩尤毗邻(《逸周书》,「命赤帝分正二卿,命蚩尤于宇少昊,以临四方。司*上天未成之庆。蚩尤乃逐帝争于涿鹿之河。」)….
显然,逐鹿之战与羿灭十日之战都是黄帝(中原)部落与东夷部落战争的真实文化缩影。
其实中原部落与东夷部落的对抗,从黄帝蚩尤时期,历经尧时期(大羿射日)一直到夏朝亡国(后羿代夏,夏商之战),甚至商朝前期(尹尹逐商)一直存在。
我们必须在不同的时段将两条线剥离开。
比如说,关于帝挚与帝俊。为何他们与少昊一样,书史称帝,却始终很难与黄帝世系对应?
因为帝挚,继承的是少昊衣钵,在帝喾时期被击败。
少昊是一个部落称号,从蚩尤时期延续到帝喾时期,所谓少昊名挚只是帝喾时期那个少昊的名字。
颛顼并不是少昊之子,帝挚也不是帝喾之子。帝挚少昊属东夷一族,颛顼帝喾数黄帝(中原)一族,帝喾东征,灭挚。
这一点《史记》的记载有些偏差,该书关于帝喾史料过简,无法自洽。如果我们参考《竹书》补足,就可以看到,帝喾东征指的就是帝喾十六年重灭有郐。帝喾在四十五年锡(赐)唐侯(尧),就是已经选定了继承人,而不应如史记一般帝喾死后挚先继位,帝尧再夺挚。
重灭有郐,其实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暗示。重既句芒,是少昊部落之一,东夷族。但是他被黄帝世系封为春正,主东方。说明重曾经投靠中原部落,作为中原部落的代理人入主东方。
而他攻灭帝挚后的另一个称号,很可能就是帝俊。
帝俊,一直是上古谱系中的一个bug,你把他放在哪边都不合适。
帝俊有一个妻子是娥皇,姚姓。这个名字很熟悉对吧?对,就是帝舜的长妻,帝尧的女儿。而帝俊和帝舜又是认识的,帝舜就出生在帝俊领地三身国旁的从渊生活过。之前我们说过,帝舜的世袭有问题,父亲叫瞎老头,爷爷叫桥头牛,太爷爷叫句望,和句芒还有点音似。所以帝舜很有可能就是帝俊部落的养子,十分受宠,甚至被赐了一个妾(娥皇),而帝尧作了个顺水人情又嫁了个妹妹给帝舜。这种事情在上古,并不算荒唐。
但帝俊肯定不是帝舜,他们都是尧时代的人,只是差了一辈。帝俊生十日,而帝尧命羿伐之,帝俊反而要赐羿彤弓素矰。你看这个帝俊有多矛盾?
后来帝俊还有个孙子,被列为四凶之一(帝俊生帝鸿,帝鸿之不才子,欢兜。),他与东夷族的少昊之不才子穷奇并列,在帝舜时期又被撸了一遍。
同为东夷亲族,帝俊就只能看着他们一遍遍被撸。符合这种尴尬人设的本相,就只能是最早倒戈中原部落,甘当先锋逆伐东夷的句芒部落。
帝俊倒戈同族,也遭到了养子帝舜的倒戈。所以《史记》中有一段记载,如果没有以上背书是非常难以理解的。
就是说帝尧嫁了两个女儿给帝舜,又嘱咐四岳考察帝舜,帝舜干啥啥行,利用三年时间独立建起了一座城池。于是帝尧又给了他一大笔赏赐,赐细布作的衣衫,赐琴,赐牛羊,帮忙建谷仓。可以看得出,帝尧这是在悉力扶植帝舜的势力。
然而在这个时候,帝舜的老爹和弟弟居然要杀帝舜,要把他杀死在谷仓,要把他掩埋在井底。最后呢,帝舜的父亲和弟弟抢走了帝舜的谷仓宫殿,帝舜则逃到帝尧那里去当官了。
这个记载单拿出来看非常不合情理。但是如果帝舜成长于东夷部落,或者说是东夷降部,最终却被中原部落相中,建城邦掣肘帝俊,那么这个因果至少是通了。
至于后事,尧舜禹羿弃益,这几位都是同一个时期的人,我们放在一起,下回再说。.
扫叶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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