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蝉声

    一只小脑袋忽然从眼前狗头人的腹部探了出来。
    小家伙机警地望了望四周，忽然伸出一只小手，将一粒枣核状的物什向庆云的面门甩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庆云一时有些手忙脚乱，谁知道那小家伙扔出来的东西究竟是活物还是死物，有毒还是无毒？
    于是庆云只能侧向让开，攻向先前跳开的那名狗头人。
    让过身位，他才看清这些狗头党双腿前踹的秘密。
    他们的尾巴虬实粗壮，在身体坐倒的时候，巨尾竟如木桩一般支撑起硕大的身体，解放了双腿。
    庆云眼看自己的目标已经做出了同样的准备姿势，瞬间便有了计较。
    他迅速扑倒在地，干尝断贴地削出！
    狗头人的尾巴虽然强壮，终究是血肉之体，又岂能与利剑撄锋？
    血光飞溅断尾直挂半空。
    那狗头人失了重心，惨嚎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远处似乎有人听懂了这声惨嚎，立刻吹起几声口哨。
    狗头人听到口哨召唤，停止了对元，李二人的扑打，蹦跳着向林密处撤了回去。
    那名受伤的狗头人在地上打了个滚，也翻身站了起来，哀嚎着蹦走。
    似乎是因为断尾的关系，他的平衡性明显受到影响，落地时摇摇晃晃，几次险些就要摔倒。
    庆云并没有趁机痛打断尾狗，而是转身查看元世贤与李焕的情况。
    两人此刻都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眼歪嘴斜，显然是受了一顿老拳。
    不过好在那狗头怪人并无尖牙利爪，些许拳脚，并不致命。
    “你，你们怎么才来？”，元世贤翻着淤血的左眼依旧傲然向上斜视，他努力地翕动着充血的嘴唇，发出的声音虽然含糊不清，但那股子世家公子的傲气却丝毫未减。
    暅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清这迷阵的规律，着实花了些时间。现下我们的方向是错的。再往前去，应该是武周河谷，并非云冈的方向。”
    “什么？你质疑我不认路？小爷我姓元！这座平城一年两腊，小爷都是要来的。伱在质疑我？”
    面对着元世贤这张花脸，暅之只能报以友善的微笑。
    李焕正想上前打个圆场，神情却猛然一肃。
    呼噜噜的兽喘声在前方不远处响起。那种像是在喉管里含了口痰一般，令人暴躁厌憎的呼噜声，正是方才那些狗头人特有的发声方式。
    “先出去看看。”，庆云向暅之使了个眼色。
    暅之急忙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带路。
    元世贤虽然嘴硬，但是他刚刚在迷阵里的确鬼打墙一般吃了不少苦头，已是识得厉害，他默不作声，昂着脖子跟了上去。
    视野豁然开朗，突出迷阵，前方果然是一片河谷。
    十几只狗头人交头接耳，比比划划，正引着一对男女向这边走来。
    斯是残冬，二人却只穿着麻衣，八面透风。但是他们肌肉健硕，肤色古铜，似是不知寒冷。
    男人面上涂了白垩，头戴彩羽，右臂上还趴着一只熊身狗头的小家伙。
    女子却是面上画了彩纹，配白毦。
    暅之，李焕都是见多识广之辈，他们虽然认不得那些异兽萌宠，却也知眼前二人这身行头是地道的生羌打扮。
    李焕出自陇西李氏，对羌语也算略知一二，于是便主动上前问候。
    男子被他问得一愣，显然是不通羌语的。
    但那名女子显然十分惊奇，咕噜咕噜地回应了许多羌语。
    男子大抵是有些吃醋了，伸出右臂拦在对答的二人之间，用生硬地汉化说道，“逆们，在赶赶么！”
    伏在他右臂上的小家伙四肢紧了一紧，扭着脖子睁开一对如黑豆般的小眼疑惑地望着李焕，身体却仍是懒洋洋地纹丝未动。
    庆云从未见过这般萌物，从兜里取出一颗在林中随手摘下的野果，便去逗弄那个小家伙以示友好。
    先前被他断尾的狗头人却看得真切，伸手啪地一声将那果子拍在了地上，出手之快，庆云竟一时未能躲掉。
    “不要随意投喂！”，那名羌人男子似乎火气更大了几分。
    暅之见对方会说中原语言，急忙出面圆场，“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只是南国游客，听说武周山中有一处云冈，昔年魏王凿壁影佛，堪称圣迹，因此特来寻访。谁知山高林密，竟然迷了方向，误打误撞来到此处，还望壮士海涵。”
    “逆说甚么？”
    那男子虽然略通华言，但显然听不懂暅之这文绉绉的表达方法。
    “我们就是来玩的，看大佛，迷路了。”
    庆云的解释就通俗了很多。
    “哦，逆们，不巧。山里，有事。云冈，去不了。老婆，逆说。我，说不了。”
    那名男子似乎确定了庆云等人不是盗匪流寇，警戒心放下了一些。
    那名女子的华言十分流利，表达非常清晰，“不好意思，我夫君本是海外岛夷，流离至此。只是粗通华夏言语，让诸位见笑了。”
    暅之一听女子的口气，便知道对方是读过些书本的，急忙陪笑道，“不妨事，不妨事。羌人在西，西海远在万里，尊夫此来，想是吃了不少苦头。”
    “啊，夫君并非西来。他来自东南海上煊州，本是盘古国王子的兽官。他本是随王子朝觐天朝的。这些盘瓠圣兽和烤腊兽本是贡品。只是海上风浪莫测，贡品船与王子的辇船相失。他们的船被洋流带到岭南的一处避风澳口。由于语言不通，他们从岭南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流浪，虽然遭遇过几次盗匪，好在有盘瓠兽的保护，有惊无险。但最后终究是因为水土不服，随同的船员相继病倒。我在汶山碰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同伴都已经死光了。后来我就将他带到了我们的部落，白水旁的邓至村。我是部落里的大乐师，也是大巫祝像舒治的妾室。大巫祝是我们部落里唯一懂得医术的人，就是他治好了夫君。”
    “等等，你是邓至国王的妾室，却，却带回了一个外人做你的夫君？”
    邓至这个名字，庆云并不陌生。从教化程度来说，邓至应该已经算是熟羌了，只不过仍然居住在汶岭深处，生羌地界。
    像氏是邓至世袭巫祝，也是受魏王封诰的邓至国王，在部落里地位崇高。
    王冕竟然变成了绿帽，这种事，也能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