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独孤玦向慕容夫人拜别,碧姨与皎皎均在身旁。他告诉慕容夫人,沈染对他情深义重甚且多次相救,然而杀父之仇亦不敢忘,绝不会因儿女私情有所牵绊。只是事关重大,他必得查明真相才行,此事既是皎皎听叶无伤所说,所以他将离开荼靡山庄,前往灵江园向叶无伤求证,再前往梦溪园相互印证。
慕容夫人劝道:“那叶无伤曾在五大门派为难庄中之时全力解救,他何必欺骗我们?想那沈家势大,玦儿此去倘若查明沈冲真是杀父仇人,凭你一己之力,可有复仇的把握?何不在庄中多留数日,大家一起商量个万全之策?”
碧姨也道:“是啊,玦儿,你刚刚回庄,应当好好休养将息,何必急于一时?独孤世家的前代仇恨,毕竟事隔多年,你实不必急于涉险!”关怀之情,溢于言表,更甚于慕容夫人。
独孤玦回道:“夫人、碧姨有所不知,叶无伤曾在名剑盛会中对我下毒,此事虽无确证,但他涉嫌最重。继而又在明教总坛当着中原武林诬陷于我,这是明面地陷害我了。他所说的话,孩儿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
“独孤哥哥急于查为真相,为父祖雪仇,皎妹深能体会。”慕容皎皎走到独孤玦面前,一脸深情说道:”但那沈家满是机关巧械,独孤哥哥一人前往过于危险,皎妹愿陪独孤哥哥同往,即使不能相助,至少也有个商量的伴。好么?”
独孤玦拒绝道:“皎妹,此事凶险,妳虽武艺不弱,但仍难抗沈家机关。妳放心,倘有危急,哥哥自信必能脱身,皎妹若去了,哥哥反而有所不便。”
慕容皎皎心想,这是嫌我碍手来着了!但她深爱独孤玦,不愿对他有所顶撞,遂默然不语。
慕容夫人知已劝不住独孤玦,想起独孤玦此次带回庄的玄铁宝剑,说道:
“玦儿既非去不可,那把玄铁宝剑既可削铁如泥,莫要藏留庄中,你随身带去,或许能相助于你。”
独孤玦自受赠玄铁宝剑于风雷野后,一心自认只是代为保管,挑战各大门派之时,未曾用过,此次带回荼靡山庄原想就在藏留庄中,静待日后风雷野来取。慕容夫人提起此剑,独孤玦心想,玄铁宝剑无坚不摧,运使得当,抵得过数名高手相助,于是点头称是。
剑僮将玄铁宝剑取来,独孤玦斜背玄铁宝剑,腰系紫薇软剑,向慕容夫人、碧姨与皎皎拱手之后,不再多言,断然离去。
第二天,碧姨发现慕容皎皎房中无人,桌上留有书信,立即持信禀报慕容夫人,二人拆封看信,才知慕容皎皎趁夜离庄,追随独孤玦而去了。
独孤玦日夜兼程,半月不到即已来到镇江府的灵江园,出乎意料,叶无伤听他到来,竟亲迎入府,神情极为热诚。
独孤玦尚未开口,叶无伤即道:“老夫先向独孤少侠赔罪,年前在魔教总坛,老夫诬指少侠与魔教勾结,有辱少侠名声,实是出于误会。老夫事后得知少侠原曾救过魔教使者风雷野,并与之结为义姓兄弟,当时魔教尚未反叛朝廷,少侠与风雷野结义算是英雄相惜,谈不上勾结魔教。后见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围剿魔教总坛,少侠担忧义兄安危,前往探视,因此而与各大门派误会交手,说来也是少侠仗义,老夫实不该诬指少侠,还请少侠见谅!”
叶无伤这一番话说得独孤玦原本满腔怒火,竟然无处可出,他原拟以叶无伤在明教总坛诬陷他之事来质问叶,再进一步斥责诘问他所说沈家杀害他父祖之事必是栽赃陷害,却没想到叶无伤先向他认错赔罪,把在明教总坛诬指他一事就此轻描淡写带过,还说他与风雷野之间是英雄相惜,仗义相交,如此一来,独孤玦也只得回之以礼,客客气气地回道:“叶大侠言重了,我在明教总坛确曾与各大门派交手,众目睽睽,谈不上是诬指。”随即话锋一转,诘问道:“但我今日却非此事而来,敢问叶大侠,据说叶大侠指控梦溪园沈家杀害我的父母、先祖,此事有何明证?坦言相告,我与沈姑娘同行江湖年馀,实难单凭叶大侠片面之辞!”
叶无伤装作一愣:“少侠由何得知我说过沈家之事?”
独孤玦遂将那晚慕容皎皎易容成莫孤烟之事,向叶无伤说了。
叶无伤抚掌叹道:“天意!这真是天意!我本不愿重提往事,亦不确定少侠就是当年独孤湛将军之子。前往荼靡山庄原是想询问慕容夫人,探查少侠身世,倘若真是独孤湛将军之子,老夫深恐沈家再加害于少侠,必要力劝少侠离那沈姑娘远些得好,但却未必会对少侠明言往事,不料竟因慕容姑娘而让少侠得知沉冤身世,想必是独孤湛将军在天英灵,护佑少侠啊!”
“何以不愿对我明言往事?叶大侠有何为难之处?”独孤玦盯视叶无伤,想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一丝说谎的破绽。
叶无伤却是一脸忧心:“老夫有何为难?只因沈家世传机关巧械,藏有轰天雷、巧袖弩,更有一批训练有素三凌火枪队,老夫只怕少侠前往寻仇,反被沈家所害罢了。”
独孤玦看不出叶无伤有任何怪异的神色,只好缓和了口气,追问道:“请叶大侠放心,我非鲁莽之人,若要前往沈家复仇,必会做好万全准备。恳请叶大侠将所知一切,详细赐知在下,身世沉冤若得蒙雪,在下毕生都对叶大侠感激不尽!”随即向叶无伤躬身欲行行礼。
叶无伤赶忙阻止,扶住独孤玦道:“少侠言重了,更千莫行此大礼!既然少侠已从慕容姑娘口中约莫得悉知沈家与独孤家之间的仇怨梗概,老夫就将当年往事,从头细说予少侠知晓吧!”
独孤玦一言不发,恭慎倾听。叶无伤续道:“少侠远祖上推北周八柱国的独孤信将军,他的三个女儿都当了皇后,独孤家族在当年兴旺至极,唐后渐离朝政,后代开枝散叶,一脉传至西夏国,曾是西夏开国之主的祖母,因此少侠的祖父独孤翊将军也是西夏重臣。我朝真宗年间,西夏国政紊乱梁太后把持朝政,孤独翊将军与大臣李清策排除外戚势力,西夏惠宗皇帝这才得以亲政。可惜外戚势力甚大,不久反扑,惠宗皇帝反遭梁太后囚禁。当时独孤翊将军率军镇守边关,幸得免遭屠戮。然而我朝真宗先帝却利用西夏朝廷恶斗,趁机派沈括率兵攻打西夏,梁太后为了清除异已,由原就镇守边境的独孤翊将军挂帅迎战沈括,可怜独孤翊将军在前线孤忠奋战,梁对后却在后方切断了粮草军械的补给,再加上沈括发明了许多厉害的机关巧械用于战场之上,独孤翊将军不幸全军覆灭,身死战场。所以说,少侠的祖父是死在沈括之手。”
这段往事,独孤玦已从慕容皎皎口中得知,遂沈吟道:“二国交战,各为其主,我祖父为西夏王国尽忠,马革裹尸,孤忠既悲且壮,但谈不上沈括谋害我视父。”
叶无伤点头道:“少侠深明事理,所言甚是,二军交战,生死存亡各安天命,独孤翊将军之死确也不能算到沈括头上,只能说是被梁太后所害!但少侠的父母死于沈冲之手,却是沈冲奸滑陷害所致了!”
独孤玦拱手礼道:“愿闻其详。”
“独孤翊将军阵亡后数年,惠宗皇帝驾崩,其子独孤湛将军联合西夏臣民,竟得再次排除梁太后的势力,终能让惠宗之子崇宗皇帝继位,因而成为幼帝的辅政大臣之一。独孤湛将军眼看西夏政权渐趋稳定,想起其父战死于沈括之手,心想若非当时梁太后断了后勤补给,其父未必就败于沈括之手。因而带着妻儿与几名部将来到江南,想找沈括光明正大地一决胜负,以雪父仇。说来,少侠的父亲并无伤人之意,否则以他当年身任西夏辅政大臣的高位,若要谋害沈家,何必亲自动手?大可派西夏一品堂的高手倾囊而出,沈家机关巧械虽强,必也难敌一品堂中数百名高手的围剿。可惜少侠的父亲独孤湛将军过于光明磊落,他只想着公平比试而轻离西夏,却没想到西夏幼帝崇宗尚未牢固掌权,他这辅政大臣一走,外戚势力趁机再又起,再度把持了朝政。而那时,独孤湛将军却已来到江南,竟不知西夏朝廷的变化。他来到梦溪园时,沈括已死,本想就此离去,不料沈括之子沈冲为人奸诈狡滑,在我朝之中颇为人脉,消息灵通的他已得知西夏国中政变,西夏外戚夺权之后,急派使者入我朝中,言明若能代为除去独孤湛将军,西夏自此不再侵扰大宋边境。沈冲一意献媚朝廷,遂对独孤湛将军称道,父债子偿,他愿代沈括与独孤湛将军比试武艺。实则沈冲的武功低微,但却与其父沈括一样擅于机关巧械,竟趁独孤湛将军毫无防备之际,设下陷阱,将其诱入机关,予以杀害。并将独孤湛将军的头颅割下,呈由朝廷转献予西夏的外戚权臣。沈冲恶惯,斩草除根,甚至连少侠的母亲、随从部属都不放过。当年老夫只知沈冲是名臣之后,却不知他实属奸恶小人,曾与沈冲交好,独孤湛将军来到梦溪园时,老夫正巧在沈冲府中作客。亲睹此事,极为愤慨,但当时老夫剑法尚未大成,沈冲的机关火药又极为厉害,虽有心相救而不可得,眼见沈冲杀害独孤湛将军又要进一步杀害将军的夫人,只能拼死相搏抵挡片刻,独孤湛将军的一位负伤部将方得趁机带着仍在襁褓中的少侠逃走,却未能救得少侠的母亲,老夫至今想起仍深感愧疚。”说到这儿,叶无伤手指独孤玦腰间的紫薇软剑说道:“这柄紫薇软剑乃是少侠的母亲临死之前,亲手托付我手,据说是由北周皇帝赠予少侠的远祖独孤信将军,历数代而传至独孤湛将军手中。少侠的母亲见有部属携抱少侠逃走,嘱我必要找到少侠,将此紫薇软剑再传于少侠手中。因为老夫出手相阻,让少侠逃脱,沈冲极为恼怒,但他机关虽强,武艺却差,老夫杀出沈家,从此与沈冲决裂,二十多年来未曾再有任何往来。这些年来,老夫一直记挂着少侠,四处打听均未有消息,没想到少侠是被姑苏慕容所救,后又迁播北上落脚荼靡山庄,难怪老夫始终找不到少侠。然而老天有眼、将军英灵,少侠在名剑盛会中夺魁,紫薇软剑复归独孤世家,这真是天意啊!老天那天见少侠在高台之上的英姿,剑法招式似有当年独孤湛将军的身影,再细看少侠面容,极肖独孤湛将军,因此留上了心,本想等盛会过后,相询少侠,却不料少侠竟随沈染而去,后又在魔教总坛有所误会,直到今日才得将当年惨事告知少侠,也算是一吐胸中多年块垒!”
叶无伤的身后,莫孤烟默然稍立,独孤玦静听完叶无伤所述当年往事后,不经意地看了莫孤烟一眼,感觉他虽神色木然,却若有所思,不时现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目光,似是对于自己的义父叶无伤所言,不尽然认可,心中颇有警觉。独孤玦本就怀疑叶无伤可能就是在名剑盛会上对自己下毒之人,更不相信沈染伴他行走江湖是有意谋害于他,所以对于叶无伤所说的话,他始终半信半疑,但表面上却不露声,只是抱拳谢道:“多谢叶大侠告知我父母沉冤,在下就此告别,大恩来日后报。”
叶无伤急忙阻止:“少侠意欲何为?”
独孤玦刻意道:“前往梦溪园找那沈冲,为我家族复仇雪耻!”
“不可!”叶无伤道:“沈冲武艺低微,但机关陷阱甚多,少侠自信能以肉身相抗他的轰天雷火药?以软剑对击他那数十把凌火枪?何妨在我灵江园住下,徐谋图之?”
“叶大侠美意,独孤玦心领。但身负不共戴天之仇,岂能假手他人?更容不得片刻迟疑!独孤玦纵然身死,也要为父母报此血仇!”说罢,独孤玦向叶无伤再次躬身行礼,随即转头飞掠而去。
看着独孤玦掠出厅外的身影,叶无伤抚须冷笑了笑。
独孤玦离开灵江园,即到沈家隐居的梦溪园。独孤玦透过沈家的家丁通报,正式投帖拜庄,不久即见沈冲与沈染父女二人开门而出,身旁没带任何的弟子、家丁,更没有杀伤力极强的凌火枪队护卫。
独孤玦看到沈染,内心百味杂陈,转念又想,染妹既早已回到沈家,她的父亲沈冲当已知自己的来意。面对可能是杀死自己父母的沈冲,独孤玦仍不失礼数,揖手为敬,但一开口就是直截了当地诘询沈冲:“沈大人,二十多年前,您可曾识得一位来自西夏的独孤湛将军?剑灵叶无伤指控您杀了独孤湛将军及其夫人,此事当真?”
沈冲悠缓说道:“沈某并未在朝为官,独孤少侠不必有大人之称。确实,二十五年前独孤湛将军与夫人曾来访敝园,原意要寻先父比试,但先父当时已然仙逝,所以由沈某接待孤独孤湛将军…。事隔多前,当日情景如在眼前,沈某既已铸下大错,再多悔恨,也难挽回。”
独孤玦心中一震,追问道:“所以,真是你谋害杀死了我的父母?”不禁手按紫薇剑柄,双目炯然如火,只要沈冲说一个“是”字,即使染妹在旁,他为报家仇,也必得与沈冲决一生死。
沈冲却未回答,只道:“少侠此来必为双亲报仇雪恨,沈某心中有数。但请少侠稍侯片刻,沈某想先带少侠前往祭拜独孤湛将军之墓,而后再做了断,可好?”
独孤玦自幼即想知道自己父母究竟是谁?如今何在?听沈冲说要带他前往父母的坟前,心想要杀沈冲不差此片刻,莫要沈冲死了,自己却不知父母坟莹所在,反倒扼腕。遂道:“敢请前辈带路!”
“少侠请随我来。”
沈冲带着独孤玦朝向沈宅附近一处山坡走去,沈染黯然跟随其后,独孤玦很想回首探视沈染,却硬生生忍住了。沈染也想向前看看独孤玦,前思后想,仍也不敢与他的眼神相对。
山坡上有一处修建得十分精巧的墓园,园中竖有一碑,碑上刻有「浩气长存」四字,其下则是「独孤将军讳湛之墓」在将军二字之旁加了「夫人」,表明为合葬之墓。沈冲在墓前向独孤玦躬身说道:“沈某不知令慈名讳,因此碑上仅书以将军夫人,请少侠见谅!”
独孤玦趋身向墓,在碑前三跪九叩,良久,这才起身直视沈冲,目光如焰地再次质问:“前辈方才既说当年铸下大错,还请告知,前辈是如何铸下大铸,先父先母是否因前辈所设机关陷害而死?”
沈冲口气平和地答道:“少侠的双亲确实因我而死,沈某至今深感愧疚,已无颜再提。”
为什么?独孤玦在心中吶喊着,为什么沈冲不肯正面回答?难道是怕死么?但他看沈冲神态平静,似是视死如归,当已认定自己必要杀他为父母复仇。既然已做好了受死的准备,何以不肯详述当年情景?先一句铸成大错,后一句因他而死,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染神色忧伤,走到沈冲面前,焦急地询问:“父亲,您不肯对我明言当年情况,如今独孤少侠来了,您还是不愿对他说出实情吗?我不相信以您的为人会设下机关、陷害谋杀独孤将军及夫人,请父亲无论如何,将当年往事详细说予独孤少侠明白吧?”
听沈染的问话,独孤玦方知沈冲就连对自己的女儿也不肯吐露当年往事,究竟他有何为难之处?遂以言语激他:“堂堂名臣沈括大人之后,前辈难道真这么怕死么?你既已坦承我的双亲因你而死,即便不再说出详情,我亦要与前辈决一生死!前辈何必如此藏头缩脑,不敢说出当年情事?”
沈冲淡然一笑:“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沈某死于少侠剑下,亦不算冤!”
独孤玦见沈冲坚不吐实,愤然拔剑怒道:“前辈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沈染见独孤绝软剑出鞘,立即挡在父亲沈冲的面前,喝道:“不准伤害我爹爹!父债女还,玦哥哥,你杀了我吧,我绝不怪你…”她面容忧伤,神色黯然地凝视着独孤玦:“今生既已无缘,若能死在你的剑下,心也甘了。”
望着沈冲忧悒的脸庞,独孤玦犹豫了,他本意只想以言语相激,毕竟沈冲那一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似指他的父母并非死于沈冲之中,更让他心中疑窦丛生,想着如何逼问沈冲说出实情。如今沈染又挡在沈冲面前,他在真相未明的情况下,如何能在沈染面前杀了她的父亲。正沈吟间,不意慕容皎皎突然现身,以极迅速的身法从侧面挥剑直刺沈冲,沈染转身,高喊一句:“莫伤我爹!”直以双手截住了慕容皎皎的剑,独孤玦一惊,再看沈染双手戴着一双金丝手套,那手套柔软坚韧,竟似刀枪不入。独孤玦颇感讶异,沈染与他相处年馀,从未见她拿出这双金丝手套。他当然想不到,这金丝手套本是沈染的祖父沈括所制,不仅刀枪不入,而且水火难侵,原是沈括留给后人制作火药器械时以防万一之用,沈染并未随身携带,一直存放在梦溪园中,所以他从未见过。当时的他,更想象不到,这金丝手套日后将由他的弟子传到古墓派传人小龙女的手中。
但见沈染手戴金丝手套,运使内力折断慕容皎皎的剑刃,慕容皎皎反应极快,立即施展斗转星移反转沈染手势,沈染原拟将将金丝手套中的断刃甩开,竟在慕容皎皎极为巧妙的借力使力之下,瞬间变成以自己的双手持着断刃刺向自己的喉颈。独孤玦眼见沈染遇险,紫薇软剑一甩,先是击落了沈染手中的断刃,随即横向慕容皎佼的腰际,逼得慕容皎皎后退一步,斗转星移手法不得不中断。慕容皎皎身形一挫,变化迅速,转而旋身至沈染背后,掌缘直劈沈染的后颈,但独孤玦的剑锋更快,慕容皎皎的掌缘尚未碰到沈染的后颈,紫薇软剑的剑尖已指向慕容皎皎的掌前,如果慕容皎皎不撤手,等于是以自己的掌缘去撞向紫薇软剑锋利的剑刃。慕容皎皎迅速向后跃开,看了沈染一眼,知道既有独孤玦相护,自己是杀不了沈染了。心中妒火中烧,双目怒似喷火般瞪视着独孤玦,恨恨地说:“你为了维护杀父仇人的女儿,竟连我都想一剑刺死么?!”
独孤玦自无伤害慕容皎皎之意,温言慰道:“皎妹莫要误会,哥哥怎会有伤妳之意?只是沈冲尚未说出当年情事,暂时还不能杀他,皎妹莫要过于心急…”
慕容皎皎不听他说完,插嘴怒道:“你是让那狐狸精迷了迷了心窍,连杀父杀母之仇都不报了,还有何颜面立于世间?”说完,愤愤离去。
慕容皎皎的话深深刺伤了独孤玦,她说的没错,如果连父母之仇都不敢报,他还有何颜面立足于天地之间?然而,一来沈染舍身替父挡剑,二来沈冲尚未说出实情,家仇必报但也不可鲁莽误杀,于是他收剑入鞘,对沈冲说道:“三日之后,我必再来。但望前辈在此三日之中好好想个明白,若是我的双亲确然死于前辈之手,三日之后,我必取前辈性命。倘若前辈并未谋害我父母而有难言之隐,恳请前辈告我以实情,我独孤玦并非黑白不分之人,前辈难处,我定当相助一臂之力!”
沈冲静默不语,独孤玦说完,看了沈染一眼,感到心乱如麻,转身黯然而去。
独孤玦离开沈宅后,投宿客栈之中,想起沈染忧伤的面容总感到痛心入骨,于是借着烈酒醉意以消心中愁闷,一坛接一坛,不久便已微醺上头。独孤玦忽然拔出手中紫薇软剑,寒光闪动,一击挥出,嘶嘶破风,身法灵动、剑招凌厉,怀想起自己从黄裳营中到剑压各派,终练成这七式自负天下无双的剑法,一路艰难,一路成就,都赖沈染相伴在旁,原拟从此厮守终身,如今却因家族世仇恐将隔如参商,万般无奈的心绪一涌而上,心中虽心乱如麻,手中却剑舞寒芒,客栈上上下下众人皆是一惊,其中有几个江湖人士认出了独孤玦,慌慌张张地喊着:“剑魔!他就是剑魔独孤玦!」然后吓得冲出了客栈。
同一时间,梦溪园中,沈冲将自己独自一人关在漆黑的房中,谁也不准踏入,即使是他的爱女沈染在门外苦苦哀求他说出当年往事,人在房中的沈冲也毫不回应。
沈冲并非对于女儿的哀求无动于衷,他实是有苦难言,正在思索着应该如何面对三日之后,独孤玦再来之时。半月之前,绝交二十五年的叶无伤突然深夜潜入梦溪园,暗访于他。叶无伤此行并未多言,就只要求染冲二件事。第一件事是警告沈冲切莫对独孤玦说出当年实情,甚且要求沈冲诱引独孤玦陷入机关,杀了独孤玦以除后患。第二件事是告诉沈冲,他是代表童贯之意而言,倘若沈冲不从,惹得童贯大怒的话,必当派人灭了沈家满门。
沈冲独自闷在房间揣想,当年惨事涉及童贯,童贯近来在朝中权势熏天,自己若将当年实情相告独孤玦,独孤开必要向童贯寻仇,岂不是由自己害死了独孤玦?二十五年前,独孤湛夫妻二人死于沈家,他已愧疚至今,若再因已而使其遗孤受害于童贯,他纵身死也于心难安。
何况,依叶无伤所言,此事尚要牵连追究沈家。二十年馀来,沈冲隐居镇江府梦溪园中,虽然从未放下家传绝艺,却也从不仗此涉事江湖,其目的也是不愿再招惹童贯,倘若童贯因独孤玦而牵连沈家,自己半百之年死不足惜,但想到独生女沈染犹然青春,人生尚有大好岁月,若也被童贯害死…。想到这儿,沈冲决意,无论如何不能让独孤玦知道真相,宁可死他一人,也不要再让下一代受害了。
三日之后,独孤玦如约来到沈家,尚未入园却已发现沈家宅前聚集一群武林人士,他凝神定睛看去,已见叶无伤与莫孤烟竟都在其中。独孤玦心中狐疑却仍快步向前探视,人群之中的叶无伤看见独孤玦到来,竟一反先前诚挚情态,拔剑相向,喝道:“抓住独孤玦!他就是杀了沈冲先生的凶手!”众人立刻围住了独孤玦。
独孤玦一愣,问道:“沈冲死了?”
叶无伤竟然诬指他道:“独孤玦,你先前来到灵江园时,老夫已然相告,当年独孤湛向沈大人挑战,败于沈大人,羞愧自尽,其夫人追随而死,实非沈大人之过,劝你莫要前来梦溪园寻事。不料你竟不听劝,仍来沈家寻仇,并趁夜色掩盖,杀害了正人君子沈冲先生,真是狼子野心!江湖传言你是剑魔,果然是心恶如魔!”
独孤玦自知已受叶无伤陷害,怒极反笑:“哈哈,哈哈!剑灵叶无伤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真教我剑魔独孤玦佩服不已!也罢,今日且看是你剑灵高招还是我剑魔独步!”
手中紫薇软剑轻颤,锋芒未落,身形已掠至叶无伤背后,步法精奇竟连叶无伤也看不清楚,只好侧身向旁,急舞手中长剑,同时喝道:“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话说得正,实是向旁人求援了。莫孤烟哪能听不出来,立即拔剑相助,群雄见独孤玦仅仅一招就逼退了剑灵叶无伤,自忖单打独斗绝非独孤玦的对手,不如趁势围攻,一举杀了各大门派恨之入骨的剑魔。于是群雄一涌而上,共同围杀独孤玦。
独孤玦身形不动,手中宛转紫薇软剑以应群雄,竟仍颇有馀裕。他没看到沈染,关心沈染的安危,问道:“沈染呢?她在哪里?”
莫孤烟怒斥道:“恶贼!你已杀了沈大人,难道竟连他的闺女也不放过吗?”
独孤玦闻言又喜又怒,喜的是听莫孤烟话中之意,染妹并无性命之危;怒的是莫孤烟话毒一如叶无伤,竟敢指控他想伤害染妹。虽然如此,独孤绝依旧力持镇定,他以紫微软剑与群雄过招,不仅占尽上风,同时剑下留情,并未伤人,因为他想若在弄清真相之前误伤一人,就更坐实了叶无伤对他的诬陷。独孤玦不怕叶无伤的诬陷,但他急于探寻沈染人在何处,若是群雄这般纠缠不清,自己何时得能脱困去寻沈染。但也正因独孤玦不想伤人,即使剑法高于群雄,却一时半刻难以突破群雄的围攻、进入沈家。独孤玦深知再斗下去,若不伤人,进不了沈家,若是伤人,群雄围杀更急,他势必狠下杀手,纵然杀尽群雄,岂不更让叶无伤、莫孤烟等人更加得意。
眼看一时难以进入沈宅,独孤玦决定暂且脱身而去。他全力施展剑法,手中剑锋假意冲向沈宅,脚下凌波微步却倒转身形急向后退,终于突破群雄包围,飞身离去,半空之中,他转身回头看了叶无伤一眼,二人双目相交,独孤玦满目杀意,眼中怒火炯烔,叶无伤则是不蕴不火,双眸深邃莫测。
独孤玦离开沈家府外,回到原来的客栈,沏了壶茶,静心等待他知道一定有人会追杀而来,他想趁此机会抓住几个人,探问沈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不久就看到横霸怒气冲冲领着凌火枪队和家丁们向着客栈而来,在他身旁,还有一群方才在沈家门外围攻他的武林人士,但却不见叶无伤与莫孤烟。横霸带着凌火枪队,抢先冲进客菚,满脸怒容,大声喝骂独孤玦忘恩负义,在他中毒之时,沈染予以医治,他竟反过来杀害沈染的父亲。独孤玦充耳不闻,他见到横霸抢先而来,心中略喜,因为他深知横霸为人冲动,武功却不高明。于是利用横霸怒骂之时,以极为迅速的身手制服了横霸,挡在自己身前,凌火枪队与相随而来的群雄,看到横霸落入独孤玦手中,都不敢轻举妄动。独孤玦丢下了一句:“少陪了。”立即挟着横霸,冲身而起,空中以剑挑破屋顶,窜出客栈,全力施展轻功,飞掠而去。群雄与凌火枪虽然在后追赶,但独孤玦的轻功远在群雄之上,数里之后,已甩开群雄与凌火枪队。
独孤玦挟着横霸钻入一处暗巷之中,他放下横霸,先询问沈染的安危再追问沈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横霸对独孤玦吐了一口唾沫,独孤绝闪过,然后冷笑地对横霸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乖乖回话,不然,我既能杀了沈冲,难道不能再杀你一个横霸吗?”
横霸愤怒至极,说道:“承认了吧?果然是你杀了师父,师妹居然还不愿相信。”
独孤玦听到横霸提起沈梁,确认沈染无事,先放下了心,随后又问横霸:“人称我独孤玦是剑魔,既然是魔,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了沈冲,究竟有何证据?”
横霸说道:“倘若剑魔敢做不敢做,哪还算什么剑魔?不过就是个无耻小人罢了!你问我有什么证据?我亲眼所见,还需要什么证据?更何况还有叶大侠、莫大侠以及各位群雄都是人证!”
独孤玦疑道:“你亲眼所见?”
“难道有假!”横霸怒极已不顾一切,开始一连串地咒骂独孤玦,独孤玦知横霸虽行事莽撞,但却是性情中人,他既说亲眼所见,便不会是撒谎。所以对于横霸夹七夹八的咒骂,独孤玦不仅没有阻止还嘴,反而静静倾听。横霸连说带骂了好一阵子,独孤玦终于对沈家在这三日内发生的事听出了个大概。原来就在三日前独孤玦离开沈家后,叶无伤、莫孤烟带着一群江湖豪客来到沈家,说是要帮沈家击退独孤玦,但不知为何却被沈冲严辞拒绝,叶无伤与莫孤烟等人只好离去,
然后就在昨天半夜,沈冲的房间突然传来打斗之声,沈染与横霸均被惊醒,立即冲向沈冲的房间,看到一个身形、服装均与独孤玦一模一样的背影正掠墙而去。沈梁与横霸赶紧进入沈冲房间,却发现沈冲已然死去,从尸首的伤痕判断,杀死沈冲之人,所使必是极为锋利的快剑,而从出剑的方向判断,此人所使剑法竟极似独孤家族的家传剑法。沈染与独孤玦相伴年馀,虽知独孤玦已自创剑法,但对于自己家传剑法仍极珍视,偶而仍会演练一番,沈染见过数次,对比印证自己父亲身上的多处剑痕,确实极似似是放独孤家族的剑法所伤。
沈染与横霸正悲痛间,忽闻叶无伤与群雄在门外大喊:“是他!他是剑魔独孤玦!”沈染与横霸闻声开门,看到叶无伤与群雄正在门外,询问之下,叶无伤告知虽然沈冲严拒他们相助,但他们平素都极为敬佩沈冲的为人,所以并未远离去,而是稍稍守护在沈宅附近。不料竟然撞见独孤玦掠出沈宅,虽然群雄想要拦阻,但独孤玦轻功甚佳,再加上先前应已详勘沈宅附近地形,群雄追没几步,竟在瞬间就让独孤玦逃脱于巷弄之间。
横霸说道:“师妹听了叶大侠的话,居然还表示不肯相信是你杀了师父,但叶大侠与群雄言之凿凿,再加上师父身上的伤痕是你独孤玦的剑法所致,最后师妹才不得不半信半疑地接受了你是杀人凶手的事实!”接着又继续咒骂独孤玦:“三日之前你因贪恋师妹的色,所以刻意装作放过师父,只为不想在师妹面前动手,所以刻意定下三日之约。你这卑鄙小人,竟是想利用半夜偷偷杀了师父,白天再假装正经地前来登门挑战,那时师父已死,你故作无辜,以此骗取师妹芳心,真是狼子野心,我真想不透,师妹怎会喜欢上你这样恶毒之人!”
独孤玦听到这儿,已知再听下去,不过是更多无益的咒骂之词,于是放开了横霸,飞身上瓦,迅速离去。横霸见独孤玦居然放过了他,倒也一愣,本想追上前去为师父报仇,但想想自己轻功、武艺均不如独孤玦,莫说追他不上,就算是追上了,身旁没有凌火枪队相助也是奈何不了独孤玦,于是一边咒骂着一边往沈家而去。
独孤玦放走横霸后,一路飞掠来到城外江边,看着江面上璘巡的月光,冷静地回想在灵江园中叶无伤对自己所说的话、父亲坟前沈冲的神情言语,以及叶无伤在沈家之外于群雄面前对自己的诬陷指责。前后印证,沈冲是否为谋害自己双亲的仇家尚难分辨,但叶无伤首鼠两端,说谎陷害他与沈冲却是明摆着的事实。如今沈冲已死,想要查明真相,只有着落于叶无伤身上。想定之后,独孤玦离开江边,朝向灵江园而去。他知道灵江园内可能已埋伏众多武林群雄正在等待着他,更可能还有童贯派来的大内高手相助于叶无伤,此行可说是凶险万分,可是他却非去不可,因为只有从叶无伤口中,他才有可能找到杀死他的父母以及沈冲的凶手。
但当独孤玦来到灵江园时,却发现叶无伤与莫孤烟都不在灵江园中,等待他的只有白天那一群盲目激动的武林群雄。众人见到独孤玦,立刻又包围了他,先骂他与魔教勾结又与黄裳为友,早已是武林公敌,继而斥责他竟又杀了沈冲,如此江湖败类,还有何颜面活在世间。诸如此类污言岁语,实与横霸相差无几。独孤玦懒得理会,二话不说立即拔出紫薇软剑,这次他不再留情面了,一阵剑光闪过,靠近他身旁的十余名江湖豪客手腕均皆中剑,掌中武器纷纷落地。独孤玦昂首凝视众人,淡淡说道:“我若要杀你们,实是易如反掌!只可笑你们号称是侠义之士,却不辨是非黑白,根本不值得我杀!”
独孤玦转身离去,他没有施展轻功,缓步而行,一脸冷笑,果然如他所料,身后群雄见他刚才露了那一手凌厉剑法,竟然无人敢追上来。这些人满口侠义,却无一人敢以性命相拼,让独孤玦摇头叹息,深为不耻。
独孤玦离开灵江园,来到梦溪园,他猜想叶无伤与莫孤烟一定还在沈家,果然看到叶无伤、莫孤烟正与沈染、横霸谈话。横霸口沫横飞地正向沈染叙说自己虽然被独孤玦制住,但仍然把独孤玦骂得无地自容,羞愧而去,还跺脚叹道:“可恨自己武功不如剑魔,否则我一定砍下他的头颅到师父灵前祭奠!”
横霸正说得天花乱坠,丝毫未察独孤玦已然出现在他身后。独孤玦神情淡漠地看着横霸:“没想到无敌手的武功不怎么无敌,吹起牛皮倒是无敌得很!我独孤玦问心无愧,怎会无地自容?又怎能羞愧而去?”
横霸看到独孤玦突然出现并且出言讥讽,立刻退开数步,然后喝令庄前的凌火枪队向着独孤玦开火,独孤玦知道凌火枪非同小可,立刻抢先掠入凌火枪队中,在枪手开火之前,以迅速凌厉的剑法,挑落了他们手上的凌火枪。就在此时,沈染从门内走出来,直走到独孤玦面前。独孤玦停下了手中长剑,看着沈染哭肿的双眼与肖瘦的脸庞,极为痛心。沈染凝视着独孤玦,许久许久,终于开口:“玦哥哥,真是你杀了我的父亲么?”
独孤玦心性孤傲,为人行事从不受制于流言蜚语。他不在意的人,任凭如何辱骂也不放在心中,但若是他在意的人,哪怕对他有一丝怀疑,他也会感到痛苦万分。如今,沈染一句轻轻的质问,已深深刺伤了他,独孤玦心想,若连染妹也怀疑于他,他又何需再为自己多言辩解?心中悲愤,傲气陡生,竟尔答道:“染妹若认为令尊是死于我手,便是死于我手,何必多问?”
沈染双目垂泪泣道:“父亲一生行善,从不与人结怨,当年玦哥哥的父母究竟为何在我家遇害,我虽不知详情,但却知父亲对于此事极为内疚。但我自荼靡山庄回家以来,多次追问,父亲都不愿向我说明。虽然父亲不说,但我深信以我父亲的为人,绝不会陷害谋杀任何人,玦哥哥,你能相信我吗?”
独孤玦听沈染言语真诚、口吻悲伤,心中一软,便对沈染说道:“我相信!有其父必有其女,能有妳这样善良的女儿,沈前辈绝非恶人,我迟早定会查出当年究竟是谁谋害了我的父母,也定要查明昨夜又是谁刺杀了染妹的父亲。”
沈染听独孤玦言下之意,并没有杀她的父亲,内心一宽,想再追问,叶无伤与莫孤烟却已双双拔剑,抢先挡在沈染与独孤绝之间。同时,他们的身旁涌现数十名身穿各种奇装怪服的刀客,独孤玦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些刀客和当年在灵江园中伏击他的刀客是同一批人,显然是童贯所派,伪装成江湖豪客前来相助叶无伤。他想,刀客们个个武艺不低,但不足惧,所忧者是他们训练有素、相互配合的刀阵,倒真有些棘手。横霸见叶无伤出面,随即喝令凌枪队再度围了上来,枪口所向直指独孤玦。叶无伤剑指独孤玦,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夫怜悯独孤少侠的父母双双自尽,才向你说出当年往事,原是为少侠解脱心中苦恼,放下无谓的仇恨,没想到独孤少侠居然狠心杀害沈冲先生,剑魔之名果然不假,老夫今日要为沈冲先生讨一个公道!”说完,不等独孤玦回答,立刻挥剑相刺,莫孤烟与那群刀客随即跟着出手。
莫孤烟的剑法,独孤玦早已了然于胸,并不难对付。叶无伤先前大意差点伤于独孤玦剑下,此番全力施展,身形飘忽、剑式诡异,忽而敏捷、忽而悠缓,动静之间竟毫无破绽,独孤玦一边力抗,一边不禁叹道,「剑灵」称号,名不虚传。独孤玦心想,若是在二年之前,即便没有莫孤烟和刀客们在旁助阵,仅凭叶无伤一人,自己也必败无疑,但经过老僧指点步法、并与黄裳砌磋武学之后,自己独创的破剑式已可尽破天下所有剑法,但即使如此,由于刀客们果然结成刀阵,配合相助于叶无伤如鬼似魅的剑法,仍让独孤玦一时之间难以寻隙而破。更何况还有横霸的凌火枪队在旁虎视耽耽,独孤玦身处重围,实是极危险境。正缠斗间,忽闻沈染高呼大家停手,独孤玦闻声随即后退了一步,不料叶无伤与莫孤烟却全然无视沈染的劝阻,一心只想置独孤绝于死地,手中刀剑毫不停歇,独孤玦只好向前挺剑再斗。
沈染见叶无伤与莫孤烟必要置她的玦哥哥于死地,凌火枪队又因认定是独孤玦杀了沈冲而只肯听命于横霸,情急之下高声大喊:“叶大侠不愿听小女之劝,难道是急着想杀人灭口吗?”
此话一出,叶无伤立刻放缓剑招,向后退开了数步,莫孤烟与刀客们见叶无伤退开,也停下了手中的刀剑。叶无伤转身斥责沈染:“沈姑娘丧父悲痛,心神昏乱值得同情,但说叶某想杀人灭口,竟是意想诬指叶某才是杀人凶手吗?这样说话,岂不是寒了天下英雄为沈冲先生报仇的一片热心?”
沈染自觉话说得太过,于是低头向叶无伤道歉:“小女子一时心急,话说得不对,尚叶大侠见谅!”
叶无伤“哼”地一声,傲然昂首。
横霸见叶无伤、莫孤烟与刀客们都停了手,沈染又向叶无伤赔罪道歉,怒火中烧,号令凌火枪队立即就要开火。独孤玦本可再以剑锋挑落他们手中火枪,但知他们误认自己是杀害沈冲而要为师父报仇,不愿伤害他们,但只此一顿,凌火枪队已向外散开数丈之外,独孤玦想要在瞬间一一击落他们手中的凌火枪已是不能。独孤玦心知生死只在瞬间,索性收剑入鞘,傲然怒道:“我独孤玦说没杀沈冲,就是没杀沈冲,你们信是不信?
凌火枪队见独孤玦竟然罢手,傲然收剑,彼此相觑,竟不知是否该趁此时向独孤玦开火。倒是横霸莽撞依旧,冲到独孤玦面前,一拳挥出并咒骂道:“我打死你这恶贼!”独孤玦本对横霸甚为厌烦,当此激愤之时,横霸向他当胸击来一拳,他不禁杀心陡起,略一旋身闪过横霸直拳,随即紫薇软剑出鞘,杀那间已自后横在横霸的颈上。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出声高喊:“我相信!”
独孤玦停下了手中长剑,众人看去,“我相信!”这三个字竟是出自沈染之口。只见沈染从凌火枪队后窜出,走到独孤玦面前,转身对众人道:“我与独孤玦相识年馀,我知道独孤玦会杀人,但绝不会杀了人而不敢承认!所以,独孤玦说他没杀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就绝不是独孤玦所杀!”
独孤玦侧身凝视着沈染,发觉她说话的口气虽然坚决,但眼神中却仍闪现一抹疑虑。独孤玦叹了口气,放开了横霸,转身而去。。
叶无伤、莫孤烟与刀客们听到身为沈冲亲生女儿的沈染竟出面为独孤玦说话,皆再不作声,横霸更是面若寒霜。
独孤玦回头看了沈染一眼,二人相视无言,都感到此次一别,日后再见即使非敌也绝非是友,从今而后已是形同陌路了。沈染心中绞痛,不忍再看,转过头去,缓步走入沈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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