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巳时,独孤玦提前来到天清塔寺,立于塔前等候,塔旁早已由横霸听从沈染嘱咐,周遭百丈之内满布轰天雷,并有凌火枪队守护。那轰天雷本需投掷引爆,却已经由沈染改良,埋设于地,任何人只要踩踏触及便将引爆,是故公孙瑜送奉命带领数十大内高手与三千甲兵,却只敢围在百丈之外,不敢近越雷池一步。天上尚有数十只大鹰盘巡,每只鹰爪都系着鹰爪炮,随时听侯横霸指引,向下投掷火炮。横霸见甲兵密布,飞掷一石击在公孙瑜前方数丈之处,触爆一枚暗埋草中的轰天雷,喝道:“再不许前进一步,百丈之内,我已布雷无数,汝等若敢入内,自引雷爆,休怪我未先告知!”
公孙瑜见横霸一石即爆一雷,那草地之中不知还暗埋多少轰天雷,不敢前进,于是喝令三千甲兵只围不攻。随后,横霸命令数十凌火枪队分布通往塔口的石径之上,明示谁若踏上石径,即以凌火枪击之。
此时,许多急欲欢战的武林人士也纷纷朝向天清寺塔而来,见三千甲兵已围在百丈之外,只好群立远处观望。完颜枭鸿率领纳兰博、拓跋威与耶律长风等人,改扮服装,混在群雄之中,原想趁机出手袭杀独孤玦与风雷野,见此阵仗自亦不敢轻举妄动。群雄之人,李诗诗竟也在其中,她关心独孤玦的安危,直向石径走来,却被凌火枪队挡住,独孤玦伸手示意,请李诗诗退回,李诗诗点了点头,二人目光相交,李师师关怀之情溢于言表,独孤玦自是心照不宣。
不久,午时已届,风雷野如约来到甲兵重围之外,横霸担心公孙瑜妄动阻拦,立即手挥红旗、口蹙哨声,指引数十只大鹰下掠低旋护住风雷雷,同时令令凌火枪队向前迎接,待得风雷野踏上通往塔口的青石小径,凌火枪队这才重回守卫在石径二侧,大鹰又各自高飞盘旋。
独孤玦见到风雷野来到,引他进入天清寺塔,自己与横霸亦随后入塔,关上塔门,依约,决斗地点当在塔身最高处,即第十三层所在。众人目光上望,等着他们二人步上最高层处决斗。
公孙瑜看了看凌火枪队,又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大鹰,心想三千甲兵弩箭齐发,必能射下所有大鹰、击杀所有枪手,但过程之中肯定死伤惨重,再加上横霸不知在塔身百丈之内埋下了多少的轰天雷,入塔之前必然又要再死更多人,不禁皱起眉头。但童贯有令在先,高绅早已带领大内数一数二的前几名高手,埋伏塔身最高层,只待独孤玦与风雷野二人上塔决斗,伺机暗袭,同时塔外甲兵相应杀入。公孙瑜心想,谋划已定,即便多有死伤也顾不得了。于是公孙瑜喝令三千甲兵一半满弓引箭,一半拔刀待命,准备一旦高绅在塔上发出号令便群起袭杀。
塔内,独孤玦与风雷野相视点头,并不上塔,而是随横霸来到塔身最底层,横霸在东南的一根塔柱旁击碎了几大片青石地砖,现出了一条地道,示意二人跳入地道之中,独孤玦与风雷野向横霸点了点头,跃入地道之中。横霸等待片刻之后,伸手引燃地道入口处的火药,轰然一声,地道塌陷,入口死然封死。那火药的用量与埋处算得极为精准,炸塌了地道入口,却未损及塔身。伏于十三层的高绅等人听闻塔底鸣响,心知不妙,立即纵身下掠,却见横霸在塔内喝道:
“莫要妄动,你们趁夜埋伏在上,我早已察觉,自二层至十层之间,不论是上塔梯中或是塔身之外都设有火药,一触即爆,乖乖待着,等我走后,你们再叫外面的甲兵进来除去火药,解救你们吧!”
高绅不信,喝令身旁高手下下冲去,果然在第十层即触爆火药,炸死数人。塔内原不宽阔,盘旋上塔之梯更是狭窄,高绅等人纵有非凡武艺,却也难以下塔,塔身之外又设有火药,亦不能自外攀而下,无奈只能在塔顶跺脚。高绅在十一层上向外探去,只见横霸带领凌火枪队大摇大摆地穿过甲兵而去。他纵声急令公孙瑜捉拿横霸,横霸闻言,将凌火枪对准公孙瑜,笑道:“公孙大人,你有强弓弩手、带刀甲兵,杀我不难,但我死之前,你必先丧命于凌火枪下,信也不信?”
公孙瑜见凌火枪均指向他,心中震慑,竟不敢下令围捕,横霸又道:“杀我微不足道,公孙大人还是赶紧前往解救塔中之人,才能戴罪立功啊!”说罢,扬长而去,公孙瑜竟不敢拦阻,急令甲兵冲进塔内,设法除去横霸所设火药。
这一切自是风雷野秘访独孤玦后,沈染精心安排而嘱咐横霸妥善为之。
地道之内,风雷野向独孤玦抱拳说道:“多谢贤弟相助,太上皇身旁有童贯保护,此行实是极为凶险。”
独孤玦回道:“正好!童贯害死了染妹,我正要追杀童贯以报血仇。”
风雷野讶然问道:“沈姑娘…已遭不测?”
独孤玦点头,不愿多言。
风雷野叹息道:“今日这般细密布置,想必出自沈姑娘的安排,却不想…”他见独孤玦神色忧伤,转口说道:“愚兄必助贤弟相报此仇!只是,愚兄诈降投身童贯门下多年,深知童贯武功深不可测,仅凭你我二人,实是不知能否杀得了童贯?愚兄怕是拖累贤弟了。”
独孤玦昂然说道:“二哥何出此言?你我兄弟同生共死,何言拖累,更何况我与童贯深仇血海,即使未能全身未退,自信必也叫那童贯同归于尽。”
风雷野见独孤玦心意已决,二人不再多言,施展轻功在地道之中急奔。这条地道临时挖掘并不甚长,但却足以脱开天清塔寺所在的繁台一带,出口设在开封城外东南之处。独孤玦与风雷野窜出地道,已近午时,日光炽焰,赫然发现眼前正悄立一位女子,显然已在此等待多时,争眼细看,竟是灵鹫宫主李浣霓。
“风左使、独孤少侠,本宫在此等候多时了。二位可是要前往皇宫?”
独孤玦拍落身上尘泥,他不知李浣霓何意,谨慎反问:“敢问李宫主如何料知我与二哥会从此地道出来?”
“独孤少侠莫要见疑,我并无恶意,在此等候只想略尽绵薄之力。”李浣霓欠身为礼,转头看着风雷野:“若我猜想没错,风左使约战独孤少侠只是个幌子,目的是引开众人,实则藉此潜入皇宫,为明教复仇,对吗?”
风雷野知李浣霓应无恶意,坦然应道:“正是!然则金国侵宋甚急,我意仅在劫持道君太上皇,威吓他赦免明教教徒,无意伤他性命而再为宋廷添乱。李宫主,容我冒昧相问,此事我与三弟谋划甚为机密,妳如何得知?”
李浣霓自地道入口望向繁台方向说道:“前二日夜里,我到天清塔寺盘桓察看,忽觉地下隐有微响,就此留上了心,随音追踪,昨夜终于看到沈家家丁挖掘地道至此而出。本也纳闷,费心掘此地道究竟何为?细细揣想,风左使与独孤少侠本就义结金兰,莫名约战甚是奇异,再想风左使为人忠义,怎可能背叛明教而投靠朝廷?当年必是诈降,如此忍辱负重必有远图,如今看来,本宫猜想无误,风左使方才说要胁持太上皇,我想决不仅如此,应该还想诛杀童贯为方教主复仇吧?”
原来三天前的夜里,风雷野遭公孙兄弟与三百强弩围杀之后,李浣霓听风雷野吐露真言说出心中所爱之人毕竟是她的姐姐李浣虹,心中怅然若失,夜不能眠,随兴散心,不知不觉走到决斗之处的天清塔寺附近,适逢横霸率人挖掘地道,李浣霓武功何等高强,半点细微声响也逃不过她的耳力,她担心此事不利于风雷野,于是寻声而觅,跟踪二日,终于等到了横霸等人从东南城外掘口而出。她天性本就慧黠聪明,思前想后,竟而猜出风雷野与独孤玦约战天清塔寺只是瞒人耳目,决战当天必是利用此地道脱身,共谋刺杀宋帝与童贯,所以在此等候。然而,自己因风雷野而惘然难眠的心事,自是不愿当着风雷野与独孤玦提及。
独孤玦揖手敬道:“李宫主好细密的心思,仅凭一条地道就能推想出我与二哥的谋划,独孤玦真佩服了!”
风雷野却从李浣霓的言语之中,感受到了李浣霓对他的关怀,这关怀如此殷切隐然带有情意,风雷野不敢领受,遂推辞道:“多谢李宫主,此去宫中风险极大,上次妳已吃过亏,这次…妳就别去了吧!”说到后来,那口吻竟似兄妹嘱托。
李浣霓听风雷野提及自己上次在宫中受伤之事,回想当时与风雷野一起疗伤的往日情景,脸上不禁一红,却又一闪即过,随又幽然说道:“上次事发仓促,敌我难辨,因而受了点伤,风左使不必挂怀,此次当不再重蹈覆辄,请你放心。童贯手下前番以暗器伤我,前几日又伤我姐姐,我本欲找他复仇,说是相助二位,实是二位相助于我。”
李浣霓也知自己说得有点勉强,她上次入宫被公孙秀暗器所伤,前日李浣虹为救风雷野为公孙瑜剑刺,实是怪不到童贯头上,她真要复仇,应是去寻公孙兄弟才是。风雷野自也听出李浣霓一心相助,但怕被婉拒,刻意说成自己也要复仇,遂摇首说道:“然而,此次风险更大于前番,妳有所不知,童贯武功实是深不可测…”
李浣霓插口截话:“正因如此,即使二位联手也未有必胜的把握,不是么?我的武艺虽不及二位,但添一人总多一份力量,既有是同仇敌慨,风左使何以如此见外?”
独孤玦在郑州城外见过李浣霓出手相救,知她自称武艺不及自己与风雷野实是过谦,依他看来,李浣霓内外兼修、武学渊博,只怕还在他与风雷野之上,遂道:“李宫主不必过谦,当日在郑州城外承蒙相救,李宫主的身手高明实为我平生所仅见。”
“既然如此,何必多言?设此地道意在争取时间,利用众人被吸引至天清塔寺、宫中守卫空虚之时,趁机潜入。我等在此多说一句,便如浪费一刻宝贵时间。”李浣霓言毕,不容风雷野再出言推辞,竟自飞身掠入城中,急奔皇宫而去。独孤玦与风雷野见状,自也施展轻功立即跟上。
进入皇宫之后,风雷野引路,自是很快找到了太上皇所居的「龙德宫」,三人轻功均高,风雷野又对宫中格局路径与护卫点位极为熟悉,一路直抵「龙德宫」,竟未被任何宫中护卫发现。适如风雷野与独孤玦所料,大内高手多半均由高绅、公孙瑜带往天清塔寺,其馀守护当今钦宗皇帝,「龙德宫」中除了一般护卫,真正守护在太上皇身旁的高手就只童贯一人,但就童贯一人,已可抵成千上百的大内高手。
宫殿之内,童贯原伴随于太上皇身旁,他察觉有人到来,闻声便知来者三人均为高手,其中一人的纵掠之声他一听即知是风雷野。童贯一生深受徽宗皇帝的赏识与提拔,他虽因而得以权倾朝野却对徽宗皇帝甚为忠心,不愿徽宗皇帝有所惊扰,遂向尚未觉有异的徽宗皇帝说道:
“太上皇刚用过午膳,不妨歇息片刻,微臣有事,去去便来。”
太上皇听童贯要走,警觉惊问:“你有何要事?莫非又有逆贼入宫滋事?”
童贯恭敬点头微笑:“几个毛贼罢了,太上皇勿忧,我去打发他们,片刻即回。”
太上皇嘱道:“小心为上,立召宫中守卫相助!”
“是,谨遵圣命。”童贯转身对身旁一名太监道:“鸣钟示警,立召卫队前来守护太上皇”然而又对太上皇说道:“太上皇在此安歇,微臣打发了毛贼,立即回来侍侯太上皇。”说罢,走出内室,大开殿门,孤身而立傲倨殿前。
“风雷野、独孤玦,出来吧!”童贯自是聪明之人,听知风雷野到来,已判定独孤玦定然相随,却不知另一人为谁,问道:“还有一位女侠,也请一并现身吧!”
风雷野与独孤玦、李浣霓彼此相视,均感佩服童贯的耳力之聪与判断之明。他们三人方抵宫外,伏于其侧,童贯已从步履声中听出是风雷野,更由此判断独孤玦随行,且能未见李浣霓即察觉三人之中有一名女子,此等心智武艺当真世所罕见,难怪教十年来得以纵横朝野。他们三人见形迹已露,不再伏匿,纵身而出立于「龙德宫」前与童贯相恃。
“风雷野,你能为魔教诈降投靠,忍辱负重这么些年,老夫不得不表敬佩!”童贯说道,凝视李浣霓一眼:“我道是谁有这般高深武艺,原来是灵鹫宫主,老夫幸会了。但不知老夫与李宫主有何仇怨?亦或太上皇何处惹恼了灵鹫宫?”
李浣霓不答,风雷野抢声应道:“童贯!何须多言,受死便是!”掠步向前右掌推出,掌劲浑厚直击童贯前胸,左手随后再补上一掌,绵绵掌力接续而至。
童贯左手轻挥便已化去风雷野的右掌劲力,右手捻一钢针,侧身略向前探,针尖竟直透风雷野的掌势,瞬间即要刺中风雷野的左掌。李浣霓见状即刻窜向童贯,步法挪移剎那已转至童贯身后,左手使天山六阳掌、右手展天山折梅手,一击童贯背心、一阻童贯右臂,欲使童贯撤手反身自救。独孤玦见李浣霓所踩步法竟是凌波微步,心感惊讶,却也不及多想,随即挥出玄铁剑直指童贯。
童贯左手与李浣霓对掌,右肩轻挪已闪过天山折梅手,而指捻钢针仍无稍挫,直刺风雷野掌心。风雷野收掌不及,旋身变招,左手改掌为抓欲擒童贯腕脉,右掌再发打向童贯左肋。童贯不慌不乱,指捻钢针略一转向,再刺风雷野掌缘穴道,同时身向前扑,迅如疾电地闪过风雷野的右掌,再一旋身竟尔欺向正拔剑刺来的独孤玦。独孤玦手中玄铁剑重而无锋,童贯指捻钢针与剑尖相对,铿然声响,童贯手中钢针已断,独孤玦却也被其针尖所附内力所震,险些拿不住玄铁宝剑。童贯再一旋身,已脱开三人围攻之势,身如迅电扑向李浣霓,李浣霓方才与他对掌,气血翻腾,自知内力远不如童贯,立即闪身避开,童贯却不追击,只重新立回殿前,笑道:“今日得与三位高手相战,生平难逢,更胜当日擒杀方腊,真是痛快!痛快啊!”
独孤玦天赋异禀得以看快成慢,飞鹰迅虎扑击之势,在他眼皆如轻絮飘过,但他方才见童贯身形变幻痴如电闪,竟未能看清,实是他毕生以来所仅见,心中揣想,唯有借助玄铁宝剑之无坚不摧,方有取胜之机,遂踏步向前,对风雷野说道:“二哥掠阵,我来对付这老贼!”
“老贼?”童贯怒道:“独孤玦,尔等逆贼背反朝廷,还敢颠倒是非、出言不逊?”
独孤玦压抑怒火,摒气凝神悠缓说道:“你与明教的仇怨,本与我无关,但我与二哥义结金兰,二哥之仇即我之敌!这且不说,沈家一门忠烈,你竟为杀我而害死染妹,此恨与你不共戴天!”
童贯仰天大笑:“哈哈!可笑至极!想那沈染究竟是死于谁的剑下?老夫可不使紫薇软剑!更何况沈家世受朝廷恩典,沈染不思报效君恩,却助你这反贼为逆,本就死有馀辜!至于你独孤玦,老夫疑你为西夏独孤翊之后,想那西夏累世与我大宋为敌,长年侵扰我延、麟州府,老夫杀你正是为国,可谓义无反顾!”
童贯说一席话说得正义凛然,倒是不易辩解。独孤玦冷笑道:“今日杀你,非关国仇,只为家恨!”随即回身旋剑,脚踩凌波微步,身旋剑转,合而一体化为大大小小剑圈,扫向童贯而来。
这正是昨夜独孤玦观月所悟,想那玄铁剑重而无锋,难以灵活运使,远不若紫薇软剑仅需腕动掌使即可变幻剑招莫测。若要使玄铁重剑灵动犹如紫薇软剑,唯有以身运剑,人剑合体方能消解玄铁之重而发挥玄铁之坚。欲要将如此重剑与身形合一,仅能藉由捉摸不定的凌波微步带引身法灵动,再以灵动身法旋重剑,即可举动若轻,如此一来即成以绵连不断的步圈、身圈、剑圈相融一体,独孤玦自创剑法原本只在腕间灵动,转为以身运剑,玄铁剑虽重,却也得能灵动运使一如紫薇软剑。
只见独孤玦步法、身法、剑法相连成圈向童贯欺身而近,玄铁剑虽钝无锋却坚摧万物,仅是剑圈卷起之劲风亦足以削铁如泥,更何况童贯武艺再高终究不过肉体之躯,不得不避其锋芒。然而童贯毕竟身负奇功,闪避之际仍不时趁隙欺入剑圈,再捻钢针欲刺独孤玦。独孤九剑原本只攻不守,化入玄铁重剑,以玄铁之坚所生剑劲为守,反而更生奇效,招招抢攻,剑剑护身,童贯几次欺入剑圈之中,都被剑身所发劲风逼退,难以伤及独孤玦。
攻守之势逆转,风雷野与李浣霓见童贯正面已为独孤玦由剑圈所缠,遂自后方,一左一右齐攻童贯。童贯向后欲迎战风雷野与李浣浣,却又难避玄铁剑力狂风似刃地扫来,左支右绌,心知如此下去自己必败无疑,当下立断须得先杀得风雷野或李浣虹其中一人,方可突围,才有回旋反败之机。心念转定,身形陡旋,将背后卖给了独孤玦,却以巧妙的身形牵引风雷野的掌力击向李浣霓,同时左指捻针也刺向李浣霓,打算一举击杀李浣霓,先除一人,以破围势。
李浣霓见风雷野雄浑的掌力被童贯身形牵引着由左侧袭来,略一前探,眼前已是童贯钢针直刺其眉间。童贯一招得手,眼见李浣霓便要死于针下,独孤玦见势危急,撤剑出手,身向风雷野推去,使出斗转星移,借力使力助风雷野脱开童贯身形的牵引,风雷野得此借力寻得变招之机,全身跃起,神龙摆尾,双掌齐出击向童贯。童贯以身形牵引风雷野掌力,本已贴身风雷野之旁,原拟针刺李浣霓,破势而出再回身相应,却不想独孤玦以斗转星移相助,风雷野趁势旋身,与他相近不过尺馀,双掌击来已难闪避,他索性拼着身受风雷野掌击,左针去势不止,意盼李浣霓避针退身,他便可夺隙窜出。不料李浣霓竟不闪不避,右手仍以天山折梅手擒抓童贯腕脉,左手急使天山六阳掌挡在面前,童贯右肋身手风雷野双掌,右手反击挡住风雷野聚力再发,左指捻针闪过李浣霓的天山折梅手,犹然笔直刺入李浣霓掌中,童贯再一弹指推送,只见钢针透掌而过,飞向李浣霓眉心,李浣霓自知无救,闭目待死,却在此时那脱手袭向童贯左肋的玄铁剑忽地转向劈向童贯左臂,恰在童贯弹指送针的剎那。玄铁剑何等钢硬,童贯左臂立断,弹指之力虽发却因臂断而劲弱且失了准头,钢针穿透李浣霓的掌心后向上偏倚,李浣霓下意识地仰面闪避,钢针自她鼻尖轻触掠过,只擦出一点细微血痕。独孤玦翻身仰拾玄铁剑再刺童贯胸腹之际,童贯使尽最后力气侧身堪堪避过,风雷野再发的掌力却又重击在他的背心。童贯口中鲜血狂喷,终于不支,跪倒在地。独孤玦欲拟一剑斩下童贯之首,以报当年自己父亲身首异处之仇,童贯大喝如雷:“且慢!听我一言!”
独孤玦知童贯连中风雷野二掌,左臂又为玄铁剑所断,已是命在旦夕,遂停剑在手,听童贯死前有何话要说。
童贯跪坐殿前,力秉最后一口真气,悠然叹道:“老夫死而无憾,独孤玦你血仇得报,相必不会为难太上皇。”既而抬头看着风雷野:“明教造反,实非太上皇之过,太上皇施政仁慈,经常济舍穷苦百姓,实亦不知州县官府为讨好于他,虐民以运花石。风雷野,老夫最后一言,金国将再侵宋,你若杀害太上皇,徒乱朝廷而予金国可趁之机,于国于民皆成罪人。望你放过太上皇。”
风雷野假意跟随童贯已久,心知他虽奸恶嗜权,滥杀忠臣,却对恩拔重用他的太上皇极为忠心,遂道:“杀他何用?我不过是要胁迫他下令,不再追捕我明教教众罢了。”
童贯点头:“如此,老夫安心了。”自以右拳凝聚最后之力,击向左胸心口,瞬时心脉断绝,已然死去。
宫中待卫涌至,眼见童贯死于殿前,心生震慑,竟畏缩不进。独孤玦向众侍卫看了一眼,回身旋剑,玄铁剑脱手而去,旋飞一圈又转回他手,前排侍卫手中刀剑竟皆斫断,众侍卫大惊,更往后退。
风雷野向前一步,凝立阶上对众侍卫喊道:“不必惊惶,我等无意伤害太上皇,不过是请太上皇允诺一事罢了。汝等莫再向前,我保太上皇无忧。”
转身与独孤玦、李浣霓进入殿中,随手紧闭殿门。
繁台之上,公孙瑜与众多大内高手带领甲兵清除天清塔身内外所设火药,高绅得以脱身之后,立即与公孙瑜等人赶回宫中,却见童贯已死,太上皇已被胁持于「龙德宫」殿内,人人气急败坏,却也一时无可耐何。
不久,殿内太监送出太上皇亲笔手诏,言明大赦明教教众,诏令全国州府不得再行缉捕。风雷野担心毕竟已经退位为太上皇的手诏,恐怕当今皇帝不肯发布,于是索性胁持宋徽宗在殿内住下。既有太上皇在手,饮食自然无缺,而且每一道精致的菜品都让太上皇先尝,更不怕有人在食物中下毒。独孤玦见事功已成,欲将玄铁剑还予风雷野,风雷野却道:“贤弟,愚兄早有明言,此剑相赠予贤弟,何以相还?愚兄岂是戏言?”
独孤玦纳闷问道:“此剑本为明教至宝,关涉明教日后中兴,何以二哥竟不取回?”
风雷野沉吟片刻,坦诚说道:“玄铁宝剑已由方教主赠我,我转赠贤弟,绝无不妥。不瞒贤弟此剑确然干系明教日后中兴,但此时明教只可蛰伏,此剑尚无所用。此间事了,我将寻找幼主方右使,贤弟知他年少心急,倘若逼我交出玄铁剑以图谋事,我从也不是,不从也不是。因此,愚兄上次已说,此剑确已相赠,只是日后明教若有需借此剑一用之时,贤弟莫要吝惜相借即可。”
独孤玦虽不知玄铁剑宝剑与明教中兴之间的关系,但却清楚翻天云骄傲而躁急的心性。心想,二哥必要寻得翻天云并相助于他,翻天云是方腊幼子,二哥必奉他为教主,倘若翻天云向二哥讨要玄铁剑,即使时机不宜,二哥确实难以回拒。遂道:“二哥既如此说,此剑我便收下了。日后二哥有用,随时告知,愚弟即使身处千里之遥,亦必为二哥送剑而至。”
“多谢三弟!”风雷野抱拳以谢。
李浣霓见他们谈毕,走到独孤玦身前问道:“请问少侠,何人传你凌波微步?”
方才联手击杀童贯时,独孤玦见李浣霓亦使凌波微步,本已怀疑于是说道:“传我凌波微步者为一高僧,在下未能得闻高僧名讳,李宫主亦擅凌波微步,莫非也识得那位高僧?”
“原来如此。”李浣霓轻柔一笑:“少侠所遇是我父亲,想是父亲钦服少侠为人,这才传少侠凌波微步。”
独孤玦惊道:“宫主的父亲?莫非那位高僧竟是灵鹫宫前宫主,虚竹前辈?”
李浣霓点头道:“应是我父无疑,当年母亲病逝,父亲哀痛不已,遂离宫出家,云游四方。那凌波微步本是逍遥派武学,父亲承袭逍遥派所有武学,又与擅长凌波微步的大理段皇帝义结金兰,因而我自幼在灵鹫宫中即由父亲传我凌波微步。”
独孤玦揖手俯身行礼:“令尊行迹无踪,在下拜谢李宫主以代令尊相授绝学之恩。”
李浣霓急急回礼:“岂敢,少侠多礼了。”
数日过后,沈染事先安排留在在开封城内的家丁,探明各地消息,以飞鸽传书到宫中,告知独孤玦,诏书确已颁布全国,大赦明教教徒,独孤玦将信息转告风雷野,风雷野大喜,随后揪着太上皇走出殿外,独孤玦与李浣霓则紧随在旁,维护于其左右,三人带着太上皇一起走出皇宫。太上皇在风雷野手中,宫中侍卫不敢妄动,只能尾随其后,眼睁睁看着风雷野、独孤玦、李浣霓胁持太上皇离开皇宫,飞马穿过开封城门,天宽地阔,风雷野这才放了太上皇,对他说道,童贯已死,皇宫之中他们来去自如,倘若朝廷颁布赦免明教诏令,日后竟敢又悔,他们必将再行入宫,届时必取他性命。言毕,风雷野放开了太上皇,然后与独孤玦、李浣霓三人施展轻功飞跃离去,本就仅敢远远尾随的侍卫官兵一拥而上,只来得及迎护住太上皇,却绝无法再追上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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