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之光

    又一年的立春时节，一抹鸭绿缀上枝头，花枝几点殷红，春水破开冻层滚滚东流，草长莺飞，杨柳依依。
    路线依旧和之前往剑都的路线一样，风景却随着岁月流转焕然一新。白圣朴在剑都待了一个月有余，之前尚是小寒时节，万籁俱寂。而现在却是到了万物复苏的立春时节。
    之前行路匆忙，来不及领略一路大好风光，这次可是让白圣朴大开眼界了。多看看吧，说不定以后自己就看不见这壮丽河山了，就算是为了帮爹娘看看也好。可惜要让莹然那丫头失望了，申南那小子可要保护好她啊！
    这次白圣朴是步行，一步一步踏过山淌过水，没有去那纷繁复杂的大城镇，而是尽量选择风景绝佳处，或林间小溪，或陡峭崖壁，或江河湖海……
    有一天他路过了一个小镇，因为地理位置偏僻，所以较为贫瘠。
    在小镇的南部有个小山坡，山坡上有着一个杂草丛生的土堆，土堆上有许多被石头砸凹的地方，土堆前面有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字：好人。石碑之上还有着那些小孩刚刚吐的口水，很显然，那些石头也是他们扔的。
    而碑前蹲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邋遢男子，时常傻笑，小孩们向那座应该算是坟的土堆扔石头，吐口水时也常常会波及到他，也有些小孩图好玩，对着这个大活人就是扔石头，吐口水，傻子嘛，不欺负他欺负谁。
    男子也不在意，任凭小孩胡作非为。
    于是那些小孩便更加大胆，有一次更是拿起好大一块石头向他扔去，他当场就昏迷过去，头破血流，也没谁替他包扎，至于那些小孩则是慌乱散去。
    但是他却仍侥幸地活了下来，只是在那之后，他就不只傻笑还会用力锤击自己的脑袋，拍打那座土堆。
    白圣朴站到他的身后，看到他那一身狼狈污秽的样子，朝他递过一身干净衣服，帮他在河里清洗了身子，又帮他重新处理了那无数的淤青和头上的伤口。
    看着那块好人碑和那座饱受凌辱的土堆，白圣朴轻声道：“能把故事讲给我听听吗？”
    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的男子似有些哽咽，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沙哑着开口说话，这应该是这么些年来，他第一次开口讲话。
    “几年前，在这座小镇里突然爆发了一场瘟疫，当时真是太突然了，死了好多人。祥和的小镇一下子就变成了修罗炼狱，人人惶恐不安。于是人们四处寻找活命的办法，也就是找药。这时候一个药局突然就冒了出来，开药局的都是那些镇里的大人物还有一些不熟悉的外地人。
    人们纷纷前去购药，不惜花光所有积蓄，而药局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可服用了一段时间过后却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丝毫没有延缓瘟疫的架势。
    在这个时候，就有那么一个傻子，他也同样染上了疫病，他常常上山采药，把自己当做了试药的对象，经过很多个日日夜夜，他终于发现了医治疫病的药方。
    于是，他就去呼吁大家：别去吃那些没有用的药了，我有办法让你们恢复。大家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去试了他的药方，药是他亲自上山采的，但却没有收大家一分钱。
    吃了一阵子过后，大家的病情突然有了好转，大家渐渐开始对他有了好感。
    而他帮助那些病人的同时却触动了那些大人物的利益，于是那些大人物将恢复的人群里对他非常感激和支持的全部杀了，再到人群里去宣传：你们的病情有好转，全赖于我们的药，那个人上山捡的垃圾对你们的病情毫无作用，否则他为什么不收钱？
    众人一想，倒也的确是这样。于是反对和辱骂他的声音开始出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上至八十岁老人，下到六岁孩提，纷纷唾弃他为他们配的救命之药，有的还当着他的面用脚碾碎那些药材。
    最开始有些人为了讨好那些药局的大人物，就频频针对他，砸他的屋子，扔他的锅炉，朝他吐口水。到了后面，这种人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他呢，也没有因此而去报复那些白眼狼，只是在那无数个寒冷的夜晚，点着暗黄的油灯，翻看着泛黄的医术，他的身上还留着无数道上山采药时留下的伤痕，可他硬是一声不吭，偶尔见了我就轻轻的哽咽几声。
    后来，他走了，走得并不安详，是郁郁而终的。我把他埋在这座土堆里，那药局叫人送来一块碑，碑上写着极为讽刺的两个大字：好人！
    此后，我就一直守在这儿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理解不了，他为什么就那么傻呢？他倒是不这么觉得，生前……还……经常因此……和我犟嘴呢！”说到这里，男子有些哽咽，似勾起了以往的回忆，既不舍也悔恨。
    可能世间总有许许多多的好人在默默地做着许多他们认为值得的事儿，就像天上的繁星，总是无声地闪烁着，点亮一片天，而他们却无人问津。
    白圣朴叹息一声，这个世道很坏，所以会有这么多的“傻子”前仆后继地去改变这一切。
    他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背，“从今天开始，就不止你一个人知道他是个伟大的人了，相信我，这世道不会更坏，因为世间还有许许多多像他一样的人。”
    男子浑浑噩噩的目光开始有了焦距，他注视着前面那座土堆，泪眼迷离，还记得那个傻子姓韩，在这座小镇则是被当成了一桩茶余饭后的笑谈，也被那些孩子们鄙视为“无良医生”。
    白圣朴轻声道：“他走了，但我们要把善意传递下去，即使得不到人们的认同，我们也应该这样做，不然岂不是对不起他们之前的默默付出，我们要接替他们，继续在漆黑夜幕中闪烁，直到我们暗下来划破天际，然后由下一代来接替我们，总之我们要让这个世界有着光亮，这也是我们存活的意义。”
    那男子有些恍然，他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