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花瓶

梅司机载着文浩穿过闹市，文浩像只蔫掉的茄子。坐在后座上垂着头一语不发，他已经这样沉默很久了。梅司机通过汽车后镜看到他那颓败的样子，既心疼又无奈。
    “少爷，您还好吧？”他缓慢地开着车，语带探询地问了一句。
    文浩稳了稳神，终于动了下保持了很久的坐姿，过了好一会，才吐出一句话，“我没事！”
    梅司机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那现在我们直接回家？还是去找胡小姐？”
    文浩抬眼看了下窗外，想了一下然后说道，“停车吧，我想下去走走！”
    “在这里？”梅司机有些不确定。
    “是！”
    “哧溜”一声，奔驰在路边稳稳地停了下来。
    下了车，文浩开始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胡蝶的音容笑貌，像幻灯片似地在脑中一幅接一幅地闪过。与她认识以来的这段时间，生活无疑是快乐而满足的。他的视线总是随着她的身影而闪烁跳跃，心情，也跟着起伏不定，看到她笑，他会高兴；看到她生气，他会紧张；看到她难过，他会心疼；看到她对别的男生好，他会生气！
    而看不到她，他会心慌！
    胡蝶，你这个小娇孽！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然后一脚踢飞了路边的一颗小石子。
    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进入他心底那么深了吗？
    从来不知忧愁为何物的他，如今，居然会为了一个认识才这么几周的女孩子伤神。这种感觉，真让人讨厌，可是，明知道讨厌却又不想解开，不想放下！
    文浩觉得自己变得跟个小怨妇似的了，他扬起唇角，暗暗嘲笑自己。
    经过一家花店的时候，文浩忍不住往里面多瞟了两眼，他忽然记起前几天，梅司机送胡蝶回家的时候，也曾经经过这里，当时，胡蝶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这家花店门前的那排蝴蝶兰上，直到看不见。
    她似乎很喜欢蝴蝶兰，是因为她的名字叫胡蝶吗？还是因为其它？
    文浩想着，不由自主地移动脚步走了过去，刚一接近花店，扑面而来花香立刻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而摆在门前地上的那一盆紫色蝴蝶兰，很容易就吸引了他的视线，果然是极特别的花，花朵造型别致而又可爱，花梗修长往四周延伸，枝头的花朵如一只只呼之欲飞的紫色蝴蝶，显得极为飘逸。风一吹，蝴蝶便振翅翩翩起舞，花香四溢，直沁人心脾。
    文浩看着看着，竟傻傻地微笑起来。
    “喜欢吗？这是蝴蝶兰！”花店老板见文浩在这儿看了许久，便热情地过来招呼。
    文浩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视线仍旧没有移开。
    他想起那天在车上，胡蝶说自己跟这花很像，当时他觉得很不好意思，也对这个比方很不满意，因为很少有人会用花来比喻一个男生，那样过于娘娘腔。不过当时他却并未感到不高兴或者生气，因为他知道胡蝶喜欢这种花，而她说自己像蝴蝶兰，那是不是表示，她对自己其实是有好感的呢？
    文浩正在发呆，花店老板又忍不住发话了，“小伙子是要买花送给女朋友吗？”
    文浩脸红了，女朋友？想到胡蝶，他抿起唇微微地一笑，然后用手揉了揉鼻子。
    见他如此，老板也就当他是默认了，于是接着介绍道，“如果是那选取择这花就再合适不过了，你知道蝴蝶兰的花语是什么吗？”老板看着文浩，卖着关子对他笑。
    “是什么？”文浩忍不住好奇地问。
    “幸福渐渐到来！”老板回答，“玫瑰是代表爱情，可蝴蝶兰更代表长长久久的幸福，所以我说，如果是送给决定真心相守的女朋友，这蝴蝶兰更合适！”
    “那老板，这盆花我买了！”文浩站起身子，毫不犹豫地伸手掏钱。
    付过钱之后，老板将花递到文浩手里，叮嘱道，“蝴蝶兰很难养，可是一旦养好了，就能开得特别灿烂漂亮，最重要是得细心呵护，所以小伙子，你得像呵护自己的女朋友一样呵护他喔！”文浩点点头，兴奋地笑了。
    捧着那盆蝴蝶兰，文浩在街头又呆立了好久，抬起头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路灯渐渐亮起来。明天，他一定要带着这盆花去向胡蝶表白，告诉她自己喜欢她！就算胡蝶喜欢的是单杰，他也要试着争取！
    而文浩并不知道，此时，在同一片天空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笑得如他手中的花一样灿烂明媚的少女，也如他一样，正抱着与他同样的想法，满心偷悦地望着天空。
    回到家里，刚一进门，文浩就看到自己的爸爸正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一幅等人的样子。文康平日工作忙，如果不是家里有重要的事情，他不会这么早回来。
    见到文浩走过来，文康一扫平日里的严肃，竟然温和地示意他在旁边坐下。
    文浩忤在那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捧着花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仆人过来想帮他把花拿下来放好，文浩却紧张地皱起眉，“别碰！”
    仆人吓得缩了缩脖子，点点头退下了。
    文康挑挑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笑意。“这么漂亮的花，是买给蝴蝶的？”
    文浩将花小心地放到茶几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不用你管！”他说着话，眼睛却只盯着花，自始至终不看文康一眼。
    文康轻笑一声，将茶几上的一张纸轻轻移到了文浩面前。
    文浩愣了一愣，抬起头来终于正眼看向自己的父亲，“什么东西？”
    “拿起来打开看看！”文康扬头示意。
    文浩蹙起眉，觉得自己的父亲今天有点不正常，说话的语气不正常，笑得也不正常。他将那张纸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仿佛里面包着颗炸弹。可是这一摊开，视线接触到上面那一行大字，不由惊诧地叫了出来，“转学通知书？天明高中？”
    文康放下茶杯，笑得诡异，“没错！我已经为你办了转学手续，明天，你就可以去天明高中读书了，高一(6)班。”
    高一(6)班？那不就是胡蝶所在的班级吗？文浩一时反应不过来，转学通知书从指尖滑落，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口里喃喃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文康扬起唇角，“别告诉我你不愿意！”
    文浩嗫嚅了一下，小声说道，“我没说不愿意，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文康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往书房走去，“愿意就行了，其它的话，问那么多干什么！”
    文浩呆愣了好一会，直到文康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门口，才赶忙追过去大声喊道，“谢谢！”
    文康的背影，忽然微微地颤了一颤。
    儿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他说谢谢。
    那天晚上，文浩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转学通知书和那盆蝴蝶兰同时放在桌上，他反反复复地爬起来看了很多次，一会儿看看通知书，一会儿又摸摸那么盆花。
    月光透过窗帘洒在他温润如玉的面庞上，文浩咧着嘴，笑得像个幸福的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