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流云散

    果然，所有温柔的背后，都是一场有条件的谈判。在与我温存半晌之后，祁彦终于吐露了他的心愿。
    “皇后，孤想把紫玉接到宫里，你可有什么意见？”
    祁彦一只手还在抚摸着我的头发，但他的心却没了先前的平稳。
    “陛下，臣妾没有什么意见。”
    祁彦手停了下来，转而低头望着我，“当真？”
    我点点头，转而笑着反问道：“陛下是怕本宫容不得紫玉姑娘？裴夫人她们本宫都容得下来，何况是和本宫亲如姊妹的紫玉姑娘。”
    祁彦见我态度真诚，而且说得也有些道理，便有些感激的在我额头亲吻了一下。
    “孤以为你会反感此事呢。”
    “不瞒陛下，臣妾的确是有些反感，臣妾从私心而言，是不希望和人分享陛下的，即便一开始我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但那也是夫妻。何况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臣妾就跟不愿和别人分享陛下了。”
    “那，你适才……”
    “臣妾虽然不舍陛下，但又不想陛下伤心难过，何况紫玉又是臣妾相熟的亲近之人，臣妾也希望她幸福。”
    我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不禁替自己觉得不值，甚至有一点自降身价的卑微感。
    “皇后，孤一定不会负了你的。”祁彦将我揽入怀里，但我心里却开始嘲笑自己，也嘲笑这个让我依靠的男人。
    “皇后，孤还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助。”
    “陛下不用说了，臣妾知道，陛下是希望臣妾去规劝紫玉，让她先入宫来，然后再一同商议当年事平反的事情，对不对？”
    祁彦愣了一下，而后还是点头称是。
    “皇后是不是觉得孤比较过分？”
    “原来陛下也知道呀。”我为难的苦笑道：“一个女人，劝另一个女人嫁给自己的丈夫，哪有不为难的呢？”
    “孤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是，孤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劝说这件事。”
    “陛下其实一直没有搞清楚一点，紫玉姑娘不是不愿意进宫，也不是不想和陛下在一起，她过不去的是家人的那一道坎，若是陛下早一天帮助紫玉解决了平反昭雪一事，入宫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呀。”
    “孤何尝不知道紫玉所在乎的是什么呢，只是，孤刚刚登基不久，就要推翻先皇的决定，岂不是落了个不孝的罪名？”
    “陛下其实可以以登基为由，对天下进行大赦呀，起码可以下个不在追究过往罪责或轻判一些罪犯，这样起码让紫玉姐弟洗脱逃犯的罪名，也可以让他们看到陛下的真心。”
    “对呀，皇后这个提议好。”
    “不过紫玉入宫的事情，臣妾以为陛下还是等一等，一来看看紫玉的反应，二来看看太后的反应，臣妾可以和陛下保证，在案子没有平反之前，紫玉绝对不会离开云意别院的。”
    祁彦听我许下这样的诺言，顿时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而我心里却有了又一个盘算，那便是裴氏姐妹。
    中午的时候，天陡然阴了下来，几阵大风吹了过去后，便噼里啪啦的下起雨来。杜若和翠芸抱着一堆衣服跑进屋来。
    “哎哟，这雨说来就来，还真是够快的呢。”
    我站在桌前，正拿着毛笔画着牡丹，见杜若和翠芸都淋的狼狈，便搁了笔，关心的问道：“怎么没带伞出去呢，湿透了吧，快换换干衣服！”
    “没事儿的娘娘，着急收衣服，所以慌着忘了拿伞了。”杜若把衣服交给翠芸，又叮嘱道：“叠好了，记得换干衣服哈。”说完，自己拣了一块棉布，给自己擦了擦脸。
    这时候雨棠撑着伞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盒糕点来。
    “娘娘，云意别院里带来的。”雨棠将盒子放到桌子上，我急忙凑了过来，然后抽开盒子的盖子，顿时里面精致漂亮的糕点展露了出来。
    “不错，看来紫玉还是挺用心的呢。”我满意的笑了笑，“送人正好。”
    “送人？送给谁呀。”杜若在一旁好奇的问道，“这不是紫玉送个娘娘的糕点，怎么，娘娘打算借花献佛？”
    “不，是借刀杀人才对。”
    我淡淡的回应，听到“借刀杀人”这几个字，杜若不禁惊讶道：“借刀杀人？借谁的刀，杀什么人呢？”
    “一会儿咱们出去了，你就知道了。”
    “啊，下大雨呢，咱们还出去？”
    “雨天多好呀，雨天才是说悄悄话的好去处呢。”
    我望着窗外断了珠子的雨水，不禁笑着感叹道：“这真是一场好雨呢，杜若，一会儿你和雨棠跟着吧，翠芸毕竟之前得罪过她，还是躲避一下比较好。”
    杜若听我这么一说，顿时猜出了我要去的地方。
    “娘娘，你该不会打算将紫玉姑娘做的糕点，送个裴夫人吃吧？”
    我笑着回应道：“不错，有问题吗？”
    杜若一脸的不可置信，“裴琳裴夫人？！她可是一直不喜欢娘娘，咱们上杆子送礼物，合适吗？”
    “杜若，你要记住，只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裴琳嫉恨与本宫，除了地位，更多的还是本宫与她分享了皇帝的宠爱，当她得知这份宠爱，又有人来争夺，而且还是一个有力的对手，你觉得，她会老老实实等着，还是选择主动出击？”
    “可是这样，那紫玉姑娘岂不是……”
    “你是觉得本宫出卖了紫玉？”我笑着反问着，而后又简单补充解释道：“其实本宫一开始也犹豫的，但是皇帝陛下给了本宫最大的动力。皇帝既然这么关心紫玉，她又怎么会有事呢？所以她一定会想别的办法，来阻止紫玉入宫的。”
    “娘娘，此事真的不会牵连紫玉姑娘吧？”杜若有些担心的疑问着，我摇摇头，笑着回应道：“怎么可能会呢。”可我的心里却不确定，这对裴氏姐妹会否按照我预判的棋路走下去。
    我带着杜若和雨棠绕着回廊，来到裴琳的宫殿。
    后宫的屋子大都连着回廊，为的便是雨雪天气时，可以通过回廊，相互走动交流。
    因为有了回廊的遮掩，我们很快来到了裴琳的宫殿。和我预计的一样，下雨天的裴琳没有出门，正在屋子里无聊的拿着毛笔抄佛经，见我突然来访，有些意外，又有些警惕。
    “哟，皇后娘娘驾到，臣妾有失远迎呀，快，请上座。”
    裴琳语气有些装腔作势，拿捏的语气腔调，明显的透着一股子不满的情绪在里面。
    我没有客气，直接冲着正座坐了下去，落座后再看裴琳，她有些愣了，站在原地。
    “夫人也坐呀，这是你的宫殿，你可是主，本宫是客。”
    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自己根本没有让出主的位置。
    裴琳尴尬一笑，静静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这大雨天的，怎么皇后娘娘突然来了臣妾这里了？”裴琳狐疑的看着我，试探道：“难道皇后娘娘有事，要与臣妾交待？”
    “没什么事，不过得了点好东西，送过来给妹妹尝尝。”我示意了一下，杜若上前将糕点盒子递了上去。
    裴琳吩咐身边的丫鬟接了过来，而后很不礼貌的当着我的面，将盒子的盖子打开了。
    “呦，这么精致的糕点，皇后娘娘自己做的？”
    “本宫可没那个本事，这都是云意别院的紫玉姑娘做好送来的。”
    我特意将云意别院和紫玉姑娘几个字说了重音，果然裴琳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了。
    “紫玉？就是陛下”金屋藏娇的那个女人？”
    裴琳的怒火起来，连看糕点的目光都没那么友善。
    “夫人呀，你还是不要这么动怒，那紫玉姑娘只是陛下看上了，人家可是不愿入宫的，不然，本宫也不会折了脸面，接受她的糕点的。”
    闻听我这样说，裴琳更加动怒起来了。“还这是欲拒还迎呀，咱们的皇帝陛下对这个紫玉姑娘，也真是长情呢。”
    “是呀，这不还让本宫去帮着说合呢，咱们的皇帝陛下呀，这次是真的动了真心了。”我见裴琳有了怒气，便急忙换了一副口吻：“你也不要想不通，本宫和你都不是陛下主动喜欢的人，本宫是和亲，你是太后选的，没有一个是陛下自己喜欢，想要纳入宫中常伴左右的伴侣，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本宫猜想着，陛下应该不会轻言放弃，好好的追求的。”
    “难道皇后就这么大度，容得下这个女人入宫？”
    我摇摇头，略带真诚的规劝道：“夫人呀，你怎么还不明白呀，咱们的夫君是皇帝，是新月国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我们再不愿意又能怎样，终究改变不了什么的，还不如帮着陛下促成此事，也好换得陛下一点欢喜。”我接着有叹息道：“什么皇后妃子，不都是依靠着皇帝陛下的宠爱过日子？”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这几天皇帝陛下不都在景泰宫住下的，要说宠爱，皇后岂不是最多，还用得着争吗？”
    我摇摇头，苦笑道：“妹妹哟，你还真是看的表面呢，本宫跑到纳厝部落折腾一圈，结果才换来陛下一点笑脸，一点宠爱，本宫原来也是欢喜一片，以为皇帝陛下会真的对本宫好呢，结果还不是希望本宫去说合陛下和紫玉的事情。”
    听我这样解释，裴琳不禁有些幸灾乐祸道：“哈哈，真没想到，堂堂大周公主，竟然会忌惮一个身边的侍女。”裴琳由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糕点，不禁冷哼道：“怎么，皇后已经说动了那个紫玉了？”
    我摇摇头，“没有呢，这些糕点是她感谢我这个曾经的主人，至于入宫的事，她目前还没有考虑，但她也怕皇帝陛下强来。”
    “那皇后娘娘找到臣妾我，是所为何事呀？”裴琳好奇的疑问道：“是希望我帮皇后娘娘一同规劝紫玉，还是打算一同破坏她入宫的事情呢？”
    “本宫心里想的是后一种情况，但如今希望妹妹做的，却是第一种情况。”
    裴琳顿时被我绕的有些迷糊，我见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便抖了抖衣服，站起身来。
    “好了，本宫也出来一阵子了，就不在停留了。”
    “臣妾送送皇后娘娘。”裴琳突然主动打算出来送我，我也没有阻止，路过书案的时候，我看到裴琳抄的佛经，便停住了脚步。
    “妹妹好书法呢，还在抄着佛经。听闻太后娘娘最喜欢佛经了，若是本宫有妹妹这漂亮端正的字，抄一份佛经送个太后娘娘，想必太后娘娘也不会对本宫这么冷漠吧。”
    “娘娘，恕臣妾多嘴，你呀，当初就不该和太后闹别扭，现在就算抄十本佛经，估计太后娘娘也不会多高兴的。”
    “唉，所以呀，有些事情本宫只能应着，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算了，这都是命啊，世上没有后悔药，机会就那么几次，错过了，也就错过了，是不是，妹妹？”
    我再一次点着裴琳，我更相信她一会儿便派人把平王妃裴静秋带回来商议，相信她们能听得懂我说的话。
    “好了，本宫这次真的要离开了，妹妹你写字吧。”
    说着，我转身准备离开。裴琳难得带着侍女在一旁给我行礼并恭送着。我迈步走出了屋子，杜若和雨棠跟在我的身后。
    “娘娘，你说裴夫人会听得懂你说的意思吗？”杜若好奇的疑问道。
    “本宫不需要她懂什么，只要裴静秋懂就可以了。”
    “也是，裴家姐妹，多数都是姐姐再做主呢。”杜若走着走着，发现回去的路有些不对，便提醒道：“娘娘，咱们走错路了吧，这不是回景泰宫的路。”
    我嘴角一扬，笑着解释道：“谁告诉你我们要回景泰宫了，我们还有一个地方要去，还有一个人要见。本宫希望她可以放聪明点，懂得一点明哲保身，不要轻易战队。”
    “娘娘，你说的人是谁呀？什么人，还值得咱们亲自去见？”
    “容华齐悦。”